眠沅湘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
玄翎坐了起来,碰到伤口忍不住皱皱眉头。
“你没事吧?”眠沅湘还是问了出来,“伤到哪里了?”
“伤到……”敏感地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恢复,本来想要给他看的心思也就收了起来,要是普通人看到伤口收缩还是有点震撼效果的,“没什么。”那个花百里果然……用这个方法未免过分了点,不过想到先前幽河更加直接的方法,他好像也不怎么能责怪花百里。
眠沅湘却是因为他的话想歪了,连忙坐在床上扶住他,“这个……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玄翎再度皱眉,这和逞强有什么关系。世界上的问题显然是出乎这位北琉太子预料的,至少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发生的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成功地让不良楼主花百里把眠沅湘的思维带上了歪路。
“我说……”眠家的大少爷开始安慰他眼里的落难美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太过于专注反而不好。”
“啊?”
“知道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你也可以放心。”
眨眼睛再眨眼睛。
“就跟被狗咬了一下而已。”眠沅湘很严肃很严肃地在说着他认为正确的话。
你的脑子被狗咬了吧。
“在我眼里,这真的没什么的。”
“疼”眠沅湘捂着左脸,等他的手移开之后那鲜红的五指印显示了玄翎恼羞成怒的后果。
“眠沅湘!”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声音。
某人吞了口口水,怕怕地看着眼前明显处于发飙状态的北琉太子。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这家伙现在的脑子比猪还不如吗?
“啊”悠闲的花百里楼主晃了进来,非常遗憾地看着自己房间里那个被眠沅湘砸坏的桌子,“哎呀呀,这可是上好的黄花梨啊”谁还有空管这个。
“说!”玄翎受够了。
眠沅湘还来不及解释,那边那个就在落井下石了,“我想眠公子大概还以为我和太子殿下有那个啥了”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眼前两个处于爆发状态的家伙明显忽略了他话语中另有所指。
“你”玄翎的眼睛里都喷出火来了。
“不能怪我。”眠沅湘双手乱摇,“是他在误导我啊?你们没什么?”
玄翎反而笑了出来,“你想有什么?”
“我想”眠沅湘连忙捂住自己出错的嘴,一个劲地摇头。
“你怎么满脑子这种想法!”先前也是现在也是,他到底什么意思。
花百里在边上浇油,“那大概就是说眠公子一直很仰慕太子殿吧……”
“是吗?”玄翎笑得越来越冷。
果然下一刻充满了术士怒气的雷符就飞了过来,目标眠沅湘三张花百里两张。
“哇啊啊啊”他不想被雷劈啊“怎么连我也有?”匆忙闪避的花百里还要忙着说话。
“废话!”玄翎没好气,“谁让你偷我的血。”居然还用血藤来偷,缠得他痛死了。就算是计划内的他也不能轻饶了。
两张初级的雷符奈何不了花百里,两瓣花瓣出手就和雷符相互抵消了,“殿下这么生气干什么?”他还好意思抱怨,“我可是为了做出更好的香料。”
“听你废话。”三张雷符再度出手,不打到他气消他不甘心。
“哎呀呀。”花百里索性也不躲了,雷符在黏上他衣服的瞬间就化作了花瓣四散,一点都伤不到他,“殿下这么生气,倒是我的错了。”他右手在空中一抄,一个小坛子就凭空出现在手中,“我以酒赔罪如何?”
外面惊雷一声,闪电照得花百里的笑容分外妖艳。
花百里的酒很香,花的味道也很香。花百里的酒有一个特色,花香的味道浓郁而酒香不甚明显。所以也就让喝的人会有那么点轻敌,也有那么点惬意。喝酒的有三个人。头发有点蓬乱焦糊味的眠沅湘也坐到了桌子边上。大概是被玄翎的雷符吓到了,忙着自己喝酒,连个字都不吭了。
“味道不错。”玄翎看起来已经不会计较先前花百里拿他血的事情了。
“你喜欢就好。”眼睛在对面两个人身上瞟啊瞟,花百里打的肯定不是好主意。
桂花酿这种时节喝确实不错,淡淡的带着香甜的酒,连酒的味道也被遮盖了起来,让对酒味不是很喜欢的玄翎放开了手脚。
“花公子还真是手眼通天。”眠沅湘的口气带着很强烈的不满。怎么就忘了呢,这家伙可是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的。当然更让他吃惊的称呼其实他根本没有听到。
“过奖过奖。”花百里的脸上连脸红都没有,“没有眠公子隐藏得那么深啊。”
“什么?”
“眠公子还是注意点太子殿下的比较好。”他指指眠沅湘的身边酒就算是没有酒的味道,那也还是酒。玄翎这种酒量实在太浅的人这么喝下去不醉才怪。眠沅湘转过头去看,他都趴在桌子上了。
“我那间房间两位可以随便用。”花百里收拾了自己的坛坛罐罐就准备走人,“你该好好养养他,分量也太轻了吧。”走之前顺便拍拍眠沅湘的肩膀以示鼓励。
“咳咳咳”眠沅湘险些被他拍到桌子上去。
把喝醉的玄翎挪到原先的房间之后眠沅湘还真就嘀咕了,“真的轻了很多,好像最近是很少吃东西。”
然后他想起来了,“那我的房间在哪里?不是吧……”
第二天的中午玄翎才张开眼睛。头倒是没有宿醉后的疼痛感,不过迷迷糊糊的眠沅湘才醒过来,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啊?”
“啊什么。”玄翎踹踹倒在地上的人,“起来了。”
“哦。”眠沅湘昨天晚上实在太累了,一醉就趴到在地上不肯动弹了。
梳洗一番之后他们两个相互看看,还算不太失礼。
“两位好了吗?”花百里在外面敲门,声线里明显地带着揶揄。
“好了。”他以为他们在干吗。
门开了,依旧穿着花团锦簇衣服的花百里含笑看着他们,“两位,客人到。”
客人?玄翎和眠沅湘的眼神里同时浮现起了怀疑的神色。
确实是客人,还是很难得的客人。
“大哥”玄翎一下子扑了过去,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飞廉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总算回来了。”
这话在他们的心目中有很深刻的意义,外人是看不明白了。
眠沅湘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把玄翎完整地交到飞廉手里了。
“咳咳!”花百里咳嗽了一下,他从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既然家长都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讨论一下眠公子和太子殿下共处一室的事。”
“有、有这种事?”飞廉的声音是在憋笑吧。
“花百里,我和你有仇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
“不如这样好了,眠兄给个聘礼,哪天上门提亲吧。”
“大哥……”不要和那个花百里上一条贼船啊。
“好办法。”花百里的眼睛发光。
就在说笑之间燕楼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花百里示意他可以直说。
“云帮的阮帮主求见玄公子。”
“请他进来。”求见玄公子,看来是个明白人。不过这么着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阮息的脸色不太好,身上也是风尘仆仆的。一上来他就朝着玄翎一拜,“太子殿下,陛下病重,宣殿下立刻回宫。”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玄翎站直了身子,“我知道了,马上就走。”
“怎么会?”眠沅湘小声地问飞廉,他出门的时候列帝那里还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只说陛下稍感不适,在佛堂里修养。
飞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得到三弟的行踪是因为阮息的来报,这位原司地监总长的孙子显然明白什么时候介入朝廷中最好,他的来意飞廉先前的时候是有些预料到,但是阮息的回报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花百里?燕之环?燕楼楼主?还是那个妖域出了名的花妖?飞廉的眼光微微一转,笑意仅止在眼底。
这个朝臣和妖域中都私下传了不少时候的名字还是让他有些担心的。在前一天的晚上他耐不住召见了花百里本人,这位脸皮超级厚的仁兄很自然地展现了他引以为傲的脸皮,顺便也让飞廉相信了他对玄翎除了开玩笑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此人还这么对震王说,“殿下不妨去我那里看看,想来明天早上天帝陛下和眠公子会有一出好戏。”
恩,好戏是不错,眠沅湘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五指印还是挺明显的,那一脸的压抑神色还真是赏心悦目。玄翎看起来一点也没事厄轻了点,看起来这两天没好好吃饭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了,真不想让他再这么辛苦下去。
可就在他还这么想的时候,消息就来了。他也记得他出来之前也没有听说列帝那里有什么问题,按照他的眼光来看,列帝除了先前被打击得厉害以外身体状况向来很好。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病重”了。还特地宣太子琉漓回京。他这是摆明了说太子琉漓没有死吗?这道昭告天下的圣旨一下,琉漓这就“死而复生”了吗?真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飞廉可以明显感觉到玄翎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轻轻吐出知道了三个字。
“只能回去了。”他苦笑着看向飞廉,很轻地在最后加了两个字,“飞廉……”
飞廉怔了怔,然后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玄翎回来了,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回来了。
当代的天帝陛下……
“如果……”
玄翎坐在窗边,突然这么说,“如果江湖上有我们的力量的话。”
飞廉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玄翎看着他,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阮息是个不错的人才。”
这点从他的作为就能看出来。
飞廉长叹了一声,从奏折堆里站了起来,“你现在能不能想想阮息以外的其他人。”
“啊?”玄翎的声音长了那么一点,眼神无辜了那么一点。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而且幽河不是已经来了吗?他还能有什么想法,那位毕竟是飞廉看着他那么无辜的表情没有伸手去摸玄翎的脑袋,他摸了自己的。他笑得让玄翎觉得心虚。
“关于你的想法我也觉得很必要,终究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说过不再管人间的事了,除非是以人类的身份。”还真是个有趣的方法,不能用他们的方式来介入他们就用人类的方式不就可以了。他在前天帝陛下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毕竟那位陛下所制定的规则就是需要他们去遵守的。
“其实……”玄翎看着自己的大哥,低垂的脸无法看到表情,“那不过是……”
“太子殿下,震王殿下。阮息求见。”
门外的来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飞廉并没没有意识到玄翎想要说什么,他淡淡地开口,“请他进来吧。”
他们回到京城是在前天,那欢迎的排场比起上次的巡天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上所有能走得动的官员都在京城城门口列队欢迎了。
没有解释,列帝仍旧在庙堂当中,玄翎走进皇宫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说了一句没事就好,然后转身离开。
军政大事都是飞廉在打理,列帝的传位诏书不日就会公布。玄翎在发了很长时候的呆之后去看了慕容华岁。
这位慕容家的小姐经过了这一幕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吗?”她用手掌轻轻触摸玄翎的脸颊。
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玄翎就好像得到了安慰一样,“不会。”
至于某位似乎被他们遗忘的人飞廉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到现在他还是很遗憾自己错过了玄翎的童年时代,那个时候他们还在神话当中生活着,还没有涿鹿之野的大战,没有前天帝力量的消失,也没有这么重的压力压在玄翎肩膀上。不过他从来不觉得玄翎是个简单就能应付的天帝陛下。
在刚进城门口的时候百官大呼太子平安。等到天子近侍们到了身边的时候,玄翎纤长的手指朝着身边的某个人一指“抓起来!”
还没有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眠沅湘就被一堆人压在了下面。
飞廉仰天翻了个很不符合他身份和气质的白眼,这两个他还能说什么来着,老套路又来了吧,好吧,这次他还能感叹一下天子卫队们越来越迅速的行动,可是按照惯例他还是过问一下比较好。
“怎么了?”他在玄翎耳边问。
“为什么?”被压得死死的眠沅湘在那边叫。
“你说呢。”
所有人都在抖,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从来温和的太子殿下居然目露凶光。连那话都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活像是要咬死眼前的某人。
本来还以为会大叫大吵的眠沅湘没了声音,非常认命地被天子侍卫们拉走了。在玄翎身边的飞廉也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半天都没有出声。按照种种情况来看,应该是某人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飞廉在心中同情了一下某倒霉蛋,然后把心情拉回到了现在的事物上。
那之后玄翎就表现出了很长时间的发呆。
阮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这样,单手支着脸颊眼睛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两位殿下。”阮息的宫廷礼仪都出自他祖父的亲自教导,“云九镇的事情已安排妥当。”那些道家还在云九镇商量对敌事宜,他这个外人反倒操心了被他们忽略得很彻底的生活诸事。这次的好处就是在那些所谓的出尘高人眼中,打响了云帮的招牌,也让官府对他有了很好的好感。玄翎就说过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才,把云帮从一个小帮派发展到现在,现在又要建立更大规模的江湖帮派。就不知道他在其他方面的才能如何。
飞廉微笑,“阮公子不必客套。太子和我都知道你在江湖中的能力,就不知道阮公子对其他方面是否有所涉猎。”这关系到他们是否要征集其他的人手。
阮息一笑,“云帮也涉及各类经营,两位不要见怪,若是单凭江湖规矩,云帮再如何也无法在云九镇立足。”
四海会建立之初,就是在这样的考虑当中。很多事情官府无法出面,也无法干涉,但要是完全放任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某种麻烦。如果拥有一个情报网是很好的选择。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有时候能看到很多当局者看不到的东西。另一方面的重要因素则和神灵们相关,有了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他们在人间界行走会方便很多。
这是玄翎交托给阮息和飞廉去进行的,他这个牵头的人倒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一般就在旁边听着。
哐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回过头去,玄翎正弯下腰,“抱歉。”
方才不经意地一动把桌面上的杯子扫下去了。
两个人看着,然后不约而同叫了出来“玄翎!”
“太子殿下?”
玄翎咬了咬嘴唇。不管怎么样眼前的世界还是变得一片漆黑了。就好像是那被蜘蛛网缠住的小虫子,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后果,可是……感觉到有人扶住了他。轻柔的,但不失力道地把他拉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又同样安静地把被玄翎碰落的杯子放回桌上,只是那泼掉的茶水和已经发现的事实是再怎么也回不来了。
“我没事。”他重新坐回桌子上,摆脱了扶助。他感觉到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是飞廉吧,玄翎是能感觉到那种温暖的气息的。他能自觉刚才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是疼痛到极致之后引发的痉挛,可他感觉不到疼,这具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我先出去。”飞廉的声音短暂地在耳边停留,用眼神示意阮息和自己同时告退。
玄翎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所以他是真的很讨厌那个家伙,明明以前做过什么都忘记了,明明那些伤害都还存在,可他忘记了,忘记了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当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他凭什么就能这么置身事外,让他承当所有的后果。很想做些什么给他添点堵。就算当时理智告诉他这么做不对,可是他忍不住。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无辜的脸。
长长舒了一口气,玄翎闭上眼睛好一会儿。
直到窗户外面微薄的光线投射在眼睑上能看到那很浅很浅的色彩,他才睁开眼睛。
视野从光明到黑暗是突然间的,要从黑暗回到光明则是那么地缓慢,而且总有一天他会彻底看不见。明知道这个结局却什么都不做,这点其实飞廉没有想到,他以为玄翎会做什么的,做些什么改变即将到来的黑暗。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因为北琉的太子站了起来,恨得牙痒痒的时候该去干什么,找人出气呗。
“唉唉唉”
啪嗯?石头落地的声音?
“老兄。”左边牢房里的犯人咬牙切齿,“你都唉了四百五十六声了,就不能消停点。”
眠沅湘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唉”
左边的犯人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右边的犯人听到声响转悠了过来。
“呦!年轻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左边的犯人也打起了精神听着。他们都很好奇这个被天子侍卫队扔进来的年轻公子是个什么角色,能让所有的侍卫默不作声地把他丢真的是用丢的进来再默不作声地出去,就连牢头的问题都不回答。就这么把某个他们不知道不明白底细的人给扔到了牢房里,就像扔完了不要再用的东西一样走人了。
然后眠沅湘就成了天牢里的一员。好吃好住着这里的犯人都是单独的一间,美其名曰住所宽敞,其实是因为并没有那么多的犯人需要管理。
牢饭很好吃。眠沅湘奇怪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天居然就一直转悠着这个念头。这里的人他左右看看,好像有几个家伙真的是为了饭菜混在这里的,罪名还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难道北琉的天牢就是用来当不要钱的客栈的?
玄翎的举动还真是他不就是亲了一下吗?其他的都来不及做呢?或者他是在报复他以前把他关在地牢里的仇?可是白痴也能看出来北荒的地牢那根本就成了临时的避暑场地啊这么想的眠沅湘似乎也忘记了他家的地牢和北琉的天牢就处在一个水平上。
“我……”他该怎么说呢?说他亲了他们的太子一下所以被踢到这里来?他可是观察出来的,这里待着的人虽说都是视律法为无物,可是那维护皇家和国家的心思还是有的。他还不想死在这儿。
“说嘛说嘛。”右边的犯人反而催促起来,“无聊的时候解解闷也好。”
原来他们都是因为太无聊才跑进来的。
眠沅湘想了又想,说?不说?
“你敢说!”和当初那句抓起来一摸一样的语气和口吻,让眠沅湘跳了起来。
“玄翎!”是来放他出去的吗?
“啧啧!”右面的犯人就差跳出来看个仔细了,“原来有这么漂亮的美人惦记着,难怪你小子要不停地唉声叹气了。”
玄翎的目光这下彻底冰冷了。
眠沅湘在心里哀号,被害死了,这下被害死了。果然“既然你在这里待得如此‘舒服’,我想我就不用操什么闲心了。”
“唉唉!玄翎你听我……”
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眠沅湘一句解释都来不及说出来。
“唉”这回轮到右边的犯人叹息了,“节哀”
门口的牢头看太子气冲冲地进来,更加气冲冲地出来,心跳急速增加。
“时辰到了,去送饭吧。”
“是是!”牢头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玄翎走到天牢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飞廉。
没有调侃,也没有微笑,飞廉一脸的严肃。这让玄翎心里咯噔一下。
“父皇宣你去。”
从那一天开始,列帝就没有再和玄翎说过话。
巍峨的宗庙好像在看着他们,看着当代的太子进入了它的内部。
飞廉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同外面的明媚天气相比,庙堂里面的气息就像是凝固起来的岁月,代表着每一位北琉君主的灵牌在高高的供台上看着……玄翎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以为背对着他的人都不可能听到,“陛下……”
然而那个人听到了,张开了眼睛,“你来了……”
飞廉关上门后没有走开,就在虚掩的门边等着。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心痛的感觉,也记得那种无奈的苦涩。
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白天变成黑夜。天上的星辰在闪烁,飞廉记得在天上的时候看到的星星就像是地面上的石头,只不过多了点光芒。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
“回去吧。”
“嗯。”
有了什么变化。和列帝说过些什么玄翎没有透露,不过飞廉感觉得出来他变了。
或许,琉列是做对了,至少他让玄翎成了他想要让他成为的人。
“阮息那边一切顺利。”飞廉看着玄翎的眼睛似乎是好点了,“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强,比他真的去当官好多了。”那位阮息的气质也不适合官府,他只适合在江湖中和官府打交道。
“那就都交给他吧。”玄翎重新回到了他的位子上,飞廉手上的奏折也回到了他的手上,“南边的动静如何?”
“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飞廉脸上的微笑这个时候看上去有点装饰的作用,他和玄翎都知道上一次莫名其妙地失踪恐怕和南边的某些人有很大的关系,让玄翎和飞廉都觉得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把手伸得那么长。
“不觉得奇怪吗?”
飞廉同意他的看法,“和大司命相关的事情我从来不觉得奇怪。现在我比较在意的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从哪里动手。”
“眠沅湘……”
“你很为难吗?”飞廉这么问,就那么三个字就足够他猜到玄翎的心思。
玄翎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我太任性了。”不该在乎的,就算他在乎那人现在也不会领情,他有他必须得到的理由。
只是任性吗?飞廉的笑容也很苦,“从北荒开始会简单些,你觉得呢?”
玄翎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的领地。”
不过不经过一番苦战之后要让北荒轻易明白他们的选择只有一个恐怕很难,而且还有眠沅湘这个问题夹杂在当中……“太子殿下。”昔桃在门口叫了一声。
安静了不到两天,看来麻烦事又上门了。
“怎么了?”披好了外袍,玄翎多少有些疲惫,堆积了很长时间的工作要一下子处理干净也是很难的。
“有紧急军情来报。”昔桃也是分得清楚什么是重要什么是可以缓缓的。
“送进来吧。”玄翎也不含糊,下了床就推门出去。
“太子殿下?”昔桃有些傻眼,这么不修饰的玄翎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毕竟太子的朝服都是她负责的,可是,可是哪里不对呢?
总觉得以前的琉漓和现在不一样了。是了,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琉漓突然说从现在开始叫他玄翎吧,也没有多解释,只是那嘴角的笑容很苦,让她心里也觉得难受。
“怎么了?”玄翎回过头看还愣在那里的昔桃。
那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昔桃放下心来,习惯性地跟在玄翎身后。
说是紧急军情,不过其实还没有到紧急的程度,北荒的军队在两国的边境聚集,颇有来者不善的意思。
“太子殿下。”京城内负责和边关联络的官员苦笑,“此事是不是跟天牢里的那位有关?”
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某个姓眠的家伙被太子扔到了天牢里。至于原因未详。
“我知道了。”玄翎只是这么说,“你们先下去吧。我自有主张。”他们倒是先帮他解决了借口问题,他是不是该去天牢和某人说声谢谢?他唇角的笑容显得冰冷。
太子都这么说了,身边的人也不好多事,立刻就告退了。
“玄翎你”飞廉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自家人就好说话了,“你是不是打算”
玄翎没有回答,他只是推开了所有的奏折,“我去下牢房。”
飞廉摇了摇头。他不希望玄翎用的方法太过激烈,尤其是牵涉到眠沅湘的时候。就怕到时候玄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北琉的天牢,一大帮子人都看着和他们相处了几天的眠沅湘被玄翎带走了,尤其是住在眠沅湘左边的那个和右边的那个都露出自以为是的了然神情。
“玄翎?”很长时间的无声让眠沅湘挠了挠头皮。
他们是在北琉的城墙上,宽阔的地方和高度让风也变得大了点,玄翎的头发有些散了,随着风飘得挺高的。
“你能看到什么?”玄翎这么问。
看到?眠沅湘举目去望,好像只有那些在城内城外忙碌的人们。
“也许……”
“什么?”眠沅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玄翎却笑了,“你该回去了。”
“啊?”
转身而去的人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说,“你父王会担心你的……”
这么莫名地被赶还真是先前的眠沅湘想象不到的,可是主人都下了逐客令了,他这个客人也不好意思再留着。
玄翎也没有走多远,他只是从这一头的城墙走到了那一头的城墙。
“走了?”飞廉从下面冒出头来,顺手给玄翎披上了自己拿过来的披风,“风太大,回去吧。”
“对。”玄翎的目光就跟随着那个摸着脑袋的人走出了城,然后向远方走去。
“你是不是想接下来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是啊。”该走的人走了,是真的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玄翎的声音带着疲惫,飞廉在边上担心地看着他。
要是还能回到和眠沅湘吵架的时候,玄翎是很愿意的,但是怎么也不可能了。和他吵架的是当术士的玄翎,是可以成为眠沅湘朋友的玄翎,而不是北琉的太子。北琉的太子该做些什么?玄翎突然发现自己又成了一个替代品。眼睛闭上了又睁开。他还觉得令牌出现在面前的样子,那是一块一个成人能够用手完全握起来的令牌,呈一种半透明的黄色,上面篆刻着漂亮的云纹和水纹。
“你应该知道使用它会有什么后果。”玄翎曾经警告过那个握有令牌的人使用它会有什么后果,即便他是契约家族的传人也不能超越这个界限。
然而结果是他终于接受了那个要求。
他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真实,黑色的长发从头顶开始变成了银白色,从头顶盘旋而下,在地上绕上了几圈。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来自于最深邃的水域的气息。
那个神灵在这里,“说吧。你想要做到的……”
玄翎从睡梦中惊醒了。室内依旧是昏暗的,天应该还没有亮。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今天却突然梦到了几天前的事情。是在预示着什么?半透明的金黄色灵牌就安静地躺在他的桌子上,玄翎连看它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他醒来的这么长时间里,天上界都没有任何的动作,是不知道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玄翎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不想去猜测了。外界的变化也好,身边的事情也好,他现在只怀念自己的地府里沉睡的时间,寂静到无声的世界,不需要去思考,只需要沉睡。什么时候他能再睡过去,永远不用醒来……“太子殿下?”
恍惚的深思被人叫了回来,玄翎回过神来发现他正在朝堂上主持上朝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容易神思恍惚,众人都觉得虽然太子殿下发呆的样子看起来挺舒服的,但是他也不能老是在发呆吧。
“继续说。”他朝担忧地望着他的廷臣笑了笑。
不是他太想发呆,而是有的时候只要眼睛糊涂一点他就只能看着面前的东西发呆了。
过程很缓慢,也很残酷。因为自己没有用任何方法去回避,所以就没有任何的挽救的可能。
“既然现在北荒王世子已经返回,边境的危机或许能直接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