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碧落王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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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水落石出

“唉。”老人擦干了眼泪,“官府也找过好几次,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看我尽说这个,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我还有事,恐怕要先告辞了。”玄翎不认为自己适合长时间打搅别人,“若是老伯信得过在下,一个月之内在下一定会把令郎的下落查出来。”不管是死是活,不管凶多吉少。

“这……”袁老伯站了起来,“唉……”

“就此别过。”玄翎浅笑,没有多余的言语,他飘然而走。

据得来的消息来看,在袁姓士兵失踪之前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在北琉军队驻防的地方来过一个女人,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人。一个自称叫做轩辕的女人。官府在后来也曾经四处打探过关于这个女子的消息,可她就如一个不才能在的人一般居然找不到丝毫的来历。

名叫轩辕,又在有僵尸出没的三合出现。大概就是玄翎的头脑中微微一痛,他认识的姓轩辕行为如此张扬的女子只有一个吧……此事牵连到妖魔神鬼,再加上牵连到北琉和南秦两边的防务,玄翎不可能置之不理。

出事的地点位于北琉三合驻防营地的旁边,那里不比九疑地界除了九疑山外就分外开阔,属于南方典型的丘地,小山包一个连着一个,再加上树木繁茂,几百个人隐没在里面都毫不引人注意。

介于目前的身份问题,玄翎没有直接去营房里查问,而是跑到了传说中的失踪地点。

他的估计还是有点问题的,在发生了这样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之后这个地方是不太可能不增强防御的。还没能到那个他想要查看的地方玄翎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穿着北琉士兵服装的两名军人,看来是在巡山。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其中一名高个子的大声盘问着。

“我……”

矮个子的那个看玄翎这么年轻,又带着一点淡淡的书卷气,还穿戴得像个道者,不禁开口猜测,“你该不是来寻什么妖魔啊僵尸啊的小道士吧?”这样的人他们在巡逻的时候还真遇上了好几个,“年纪这么小,不要学那些无聊的牛鼻子啊。”

“啊?”玄翎都不知道自己是认好还是不认好了。

“算了算了。”高个子的那个原本还想借此机会显显自己的威风,眼看着同伴不想多事的样子,也就摆了摆手,“你快些回去吧,这里晚上天黑了是会有野兽的。”他不就是想吓唬一下小孩子吗,至于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吗。

“啊……”

玄翎还来不及答应什么,头顶的乌云就不客气地降下暴雨来。

“这老天,说变就变!”高个子的那个用手遮在头顶上,奈何雨下得很是细密,不一会儿他的头发就全湿了。

“还抱怨什么,赶紧去山庙里避避。”矮个子的那个忍不住凶他,“那个,小道士你也快过来。”

这么大的雨要是不暂时避避,没等走出这片山岗衣服就得全湿了。

他们三个人前后跑到小山庙里的时候虽然没有全湿,不过半湿还是逃不掉的。

高个子的士兵名叫罗庆,是从北方那个地方过来的,对这里的天气和水土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尤其是这种说下雨就下雨的潮湿天气,抱怨得相当厉害。不耐烦地听着却没有对同伴表现出来的矮个子士兵叫裴明川,是本地人士。说起来这两个人会被派出来巡山还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和同伴们打赌输了的缘故。

“我就说那个是僵尸不是袁丞,你怎么就不信,好吗,输了赌约巡山也就算了,还成了落汤鸡了。”罗庆的嘴好似就是为了抱怨而张的。

“我觉得是袁丞啊。”裴明川很委屈,他明明就看到了袁丞在院子里走动,脸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鲜血,怎么知道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玄翎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幸好罗庆身上带的火折子没有被雨水打湿,三个人拆了小山庙里的几块木板当柴火烧,各自把外衣解下来放在架子上烘烤。

阴雨的天气比较潮湿寒冷,有了火堆人也暖和很多。

“唉,小道士,你觉得这事情如何?”看玄翎听得入神,裴明川很想找个局外人帮他参详参详。

“我?”玄翎指指自己,这两个人还真是自来熟。他倒是忘了他现今的打扮和年纪要让别人起戒心都难。

“是啊,你也帮着说说。”罗庆也觉得既然他们自己吵不清楚,不如找个旁观者看看。

玄翎的外表其实在同别人交流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人都有喜欢漂亮东西的倾向,更何况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入世不深,带着点淡淡书卷气,又有张漂亮面孔的少年。

“我觉得应该是袁丞。”按着他的经验来看,这事情怕是有蹊跷了。

这名袁丞正是北琉军中失踪的士兵,也是先前玄翎碰到的袁姓老人的儿子。要是可以的话玄翎很希望自己能帮那位老人找到他。

“就是嘛!”矮个子的裴明川拍打着自己同伴的肩膀,“我说得很对,就是袁丞。”

他的手劲并不大,可在拍到第三下的时候罗庆居然应声倒地。

“唉?你怎么了?”裴明川还以为自己天生神力把同伴拍到地上去了呢,赶紧去扶他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罗庆的脸色惨白得就如墙壁一样,两只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玄翎赶忙上前查看,还没等他凑到眼前,罗庆就骤然爆发出了一声大吼“鬼啊”

他们烤火的时候是分开坐在三个方向,只有罗庆的位子是可以看到这破旧的小山庙门外的情景的。在他喊出来之后裴明川和玄翎立刻顺着他瞪眼珠子的方向看去,在昏暗的视线里他们只能看见一个一闪而逝的灰色阴影。

“鬼鬼。”罗庆一叠声地叫着,脸色比先前好看了点,看起来刚才是一下子被惊吓住了。

“刚才那是什么?”裴明川浑身的汗毛都要被罗庆不停的鬼字抖干净了,赶忙先关上小山庙的门,又拆了几根木料丢进火堆里,看火堆明显旺起来才感觉好一点。

“袁、袁丞的鬼。”罗庆的口齿也被吓得不清了。

“什么样?”顺手搭了搭他的脉搏,发现他只是受惊吓过度之后玄翎感兴趣地问。

“脸白得像纸,嘴巴是鲜红的,就跟喝了血一样,两只眼睛发黄光。”

玄翎怎么觉得这描述像是志怪书上看到过的。他正想说什么,室内被他们点燃的篝火就突然被一阵怪风吹灭了袭击是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已无法考证,眼前闪动着的景象好像在记忆中有所印象。玄翎扶着额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发生在电闪火花之间,没有悬念也没有经过,等到他发觉的时候只有一个结果摆在面前。

小山庙里的血腥味刹那间就让玄翎手足无措。

罗庆和裴明川出的血并不多,他们只是被劲风带起的杂物划伤了,对血腥的感触更多地来自于玄翎的记忆。

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情景,什么时候感觉到那种深刻的绝望。

想要活下去,想要追逐生存希望,想要获得这个世界的认同“不是的……”玄翎的声音虚弱无力,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不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已经成为僵尸的袁丞,而是因为他想起来这个地方曾经对他意味着什么了。

诡异的劲风来源正是化作了妖物的袁丞,这个时候的他就和罗庆描述的一样,泛着血光的瞳就近在咫尺,随手一挥就把两位北琉的士兵从小山庙里丢了出去。

玄翎想离开,面对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紊乱气息,这来自于他自身的可怕乱流他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像他不能救每一个生灵一样。

可是到了眼前的……尖利的獠牙刺穿喉咙是什么样的味道?玄翎还记得当年那双血一般通红的眼睛和喉咙深处嘶吼出来的绝望只是想活下去,哪怕对周围的一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哪怕是去毁灭不可毁灭的东西……那感觉实在太痛苦,玄翎不想再挨,却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度不过这一关。失去控制的僵尸就在眼前,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有睁大了眼睛,看着锋利得能削断金银的牙齿向他扑过来眼前僵尸丑恶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不断地从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和先前罗庆发出的声音倒是很想像,不过玄翎从他那里闻到了火焰的味道世界仿佛从面前消失了,玄翎的眼睛一阵刺痛,唯有闭上之后降临的黑暗能让眼睛里的灼烧感稍微减退一点。

“哪?没事吧?”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问,夹带着熟悉而干净的味道。

“轩辕!”玄翎伸出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衫。

看着变得像个孩子般无助的玄翎,被叫做轩辕的女子沉默了。化作僵尸的袁丞已经被她的火焰烧得灰飞烟灭,对于突变的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那促使人类变成僵尸的原因……“你知道该怎么办的。”轩辕轻轻拉开玄翎的手,离开了。她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的时间,眼看着随着她的到来天上的云彩已经散尽,她知道她必须走了,哪怕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也没有她停留在这里留下的危害大。

四周顿时变得空荡荡的,玄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刺痛的眼睛才开始感觉到一点影像。模糊的人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向他发出关心的询问。

“你没事吧?”

“没事。”尽管站立还不是很稳,视线也没有完全恢复清明,但是玄翎想让他们放心。

经过了僵尸肆虐的小山庙一片狼藉,正式变为了废墟。罗庆的手臂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在大致明白事情经过后两个人扶着眼睛还不太好的玄翎跌跌撞撞走出了山林。

尽管两位士兵指天发誓,但是还是没有人相信他们在小山庙里遇上了变成妖怪的袁丞这样的离奇事件。玄翎很聪明地选择用自己的眼睛暂时看不见避开众人的逼问,乘着营地嘈杂一片的时候溜了出去。

待在没有人的小树林里,没有那些嘈杂的纷扰玄翎才放松了肩膀。

怎么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呢?他的嘴角弯了弯,这么想有些对不起轩辕,毕竟那一位介于身份的关系不能和现在的他过多接触,会选择离开也是为了这个地方好。那一位北地的神灵一直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

眼睛很痛,玄翎看到的景物是模糊不清的,明晃晃的光亮好像无处不在,让他不得休息……伤害无法避免,这不光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神灵的规则,而是这个世界的选择。同样的在人间界,死去的人也是不会回来的,若是有谁想要破坏这个规则,就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尤其是在远古的神灵们都消失之后,活人和死人之间的界限就再也无法轻易打破了。

那个老人会伤心吧,他的孙子已经无法回来了。

玄翎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有些事开始了就注定后果。要是是以前,也许……听到身后有人接近的声音,玄翎没有回头。

他没有办法回头,浓郁的香气在他来不及察觉之前就包围了他。照道理说在开阔的地方味道是不会很浓郁的,可是玄翎周围的风将那香气环绕起来让他避无可避。

“龙涎?还是……”

玄翎在香气中陷入了沉睡。

能够把他的弱点知道得那么清楚,又能这么毫无防备地接近他身边的人……“好可爱,我想吃掉。”

“分我点。”

玄翎一直都觉得,就算自己小时候长得圆了点嫩了点,也不会沦落到和食物同级吧。

同样圆圆的嫩嫩的两张脸凑了过来,似乎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眼前模糊了一点……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玄翎记忆当中圆圆的嫩嫩的脸和眼前皱着眉头的青年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包子……”

青年的脸瞬间扭曲了,“你再敢说一遍?”居然说他是包子?!

玄翎迅速清醒,眨眨眼睛看着他,“我饿了。”

边上站着的属下已经毫不客气地笑瘫在地,偏偏玄翎还要揪着他的衣袖再加上一句,“幽河你说过要养我的,不能赖。”

那边属下已经开始满地乱滚,几乎气炸的妖王幽河一挥袖子就把他从里面扔了出去,“滚到外面给我守着,不许任何东西进来。”

转过头来才是关键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白痴的承诺。

玄翎看着他,“不就是上次……”

幽河怒极反笑,“你说的上次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吧。”

某位其实现在就在位的天帝点点头。

妖王觉得来这里找他的自己简直就是白痴,“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不止我一个人说过吧。”

“我想想。”玄翎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你第一个说的,然后是幽弥和轩辕,接着无射也说了,大哥也说了,蚩尤觉得你们都说了他不说会很奇怪就也说了,刑天说了没有?”

幽河后悔自己提起这事了,真的很后悔……“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有趣。”玄翎没心没肺地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幽河的神情冷了下来,他果然是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变成凡人就傻了呢。”

玄翎似乎嘀咕了一句凡人一点也不傻,不过幽河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从小时候开始就很熟悉的现任天帝,“三魂不齐七魄不全,有哪个转生能转成你这样的?”

“你不是知道原因吗?”若不是为了维持天地运行,他也不至于把自己的魂魄打散了当钉子用,“自父王消散之后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好办法?”维系天帝力量已是大大不全面。他是即位的天帝,若是不想天地失衡到崩塌的话,他除了散去自己的力量稳固平衡还能有什么办法,当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不想去想……幽河沉默,他不是天帝,不需要去思考这些,只是在那时候的牵扯里面“你说过选择在我们自己。”

玄翎看着他,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闭了闭眼睛。

“那幽弥怎么会消失?”

“她没有消失。”那个笑着说要拐他的童年玩伴似乎仍旧在眼前,玄翎能感觉到幽河的力量一点一滴地撕裂,“只是你看不到她,你找不到她”执着于当年的,其实还是他们这些依旧记得,依旧不想忘却的,而那些已经忘却的他一直觉得在自己身上疼痛变得麻木,所以当幽河的利爪直接刺进胸口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迟来的钝痛甚至都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梦境中徘徊。

“你知道的。”幽河的双眼泛着血光,“你知道她在哪儿就是不告诉我。”

玄翎苦笑,他想说话,可张了张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能说什么,解释他不能说的原因?幽河会相信吗?年少时的笑语仿佛犹在耳边,可恍惚间回头发现一切都成了云烟。疼痛变得尖利起来,玄翎都要怀疑幽河是不是想把他的心挖出来了。

“你最好小心点。”幽河在他耳边说道,“我看最近你倒是被魔盯上了。”他不以为玄翎会和魔域的家伙有多好的交情。

玄翎想翻个白眼,都不知道现在是谁把他重伤了。可是他只能慢慢地失去意识,再也看不清幽河逐渐变正常的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都在痛,等到眼前的景物固定下来的时候,他不由地歪着脑袋看了又看。

很规则的木头排在面前,加上小小的窗子和阴暗潮湿的室内玄翎胸口疼起来,咳嗽了好几下。

“醒了?”

冷漠的声音让玄翎心头一跳,抬起眼来居然看到了身着道服的年轻人正站在牢房外面看着他。这状况还真是让他大出意料,本来还以为会被幽河碎尸万段呢。

“你居然敢在这里公开出现,真是太大胆了。”那人说话,带着某种冷漠,“妖域到底有何企图。”

玄翎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看来自己好像是被彻底误解了。不过“不告诉你。”

看那年轻道士瞬间变脸玄翎恶劣地笑起来,感到自己全身的疼痛就减轻了很多。

“你教长辈呢?”看穿着就知道了,“你应该是玄教玄宗的新收弟子吧。怎么?是好奇溜进来的?”他不以为玄教的长者会让这样的年轻弟子独自跑到地牢里来。

“要你管。”年轻弟子瞪大了眼睛,那气鼓鼓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和实际年龄更符合。

玄翎稍微活动了下,看得出来他恢复速度之快让外面的小弟子看得退后了一步。

“你怕什么?不知道这里周围有符咒封锁吗?”

经过玄翎的提醒小弟子才想起来这里周围都有符咒镇压妖邪,稍稍安心的他不解地看着被锁在地牢里的“妖”,惊讶对方居然对玄教如此清楚。

“玄教创自玄鸟之初,下立五宗,青白赤玄金,每宗的擅长都不同。我想想,玄宗应该比较擅长武技。”

看他对玄教的组成如数家珍,小弟子瞪着他不说话。

“你见过你家宗主吗?”玄翎就是喜欢逗小孩子。

“没有……”直觉告诉小弟子不应该再说话了,可他忍不住,入教已有三年,虽说这三年来自己收获颇丰,但还没有到能晋见宗主的地步。

“那你见过白宗宗主吗?”那可是在人间的最好隐藏,他们这些神灵有的时候乐在其中。

“宗主从未在门人面前出现过。”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就此退出去,却还是来不及地看着木质的坚固牢门在瞬间被冰化成碎屑。

玄翎在那里看着他,微笑,“符咒禁妖灵之息不禁术法,长辈没有告诉你吗?”

宿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计可施过,眼前的“妖”不光禁了他的术法,还在武技上大大超过他,一路上大模大样地拖着他的胳膊走出了各教众人云集的山庄。让他都没脸去看玄教长辈的脸色了。

玄教中人自然不是那么不经事,但是万事看对象,尤其是眼前这个其实是某位天帝来着……“生我气?”夜晚在外面找了间破房子,外加点了火的玄翎有兴致聊聊天。

宿清看他一眼,不说话,搅合了半天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妖”的阴谋何在。

“想知道?”看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玄翎刻意吊他,“要我告诉你吗?”

宿清别过头,负气得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和长辈闹别扭的小辈,这个认知让他再度被自己打击到了。

“我们去青要山。”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险些让宿清跳起来。

青要山,帝之密都的所在之地,远古神灵的居处,这个“妖”居然要去那里,去找死吗?

“你听过过吗?”玄翎的笑容在篝火的映照下变得虚幻起来,“诛神之剑,射日之箭。”

宿清的眼睛瞪大了,“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玄翎的眼睛弯弯的,“拿一些做事需要的工具罢了。”

伴随他的话语,周围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宿清感到了刻骨的寒意,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肩膀。玄翎的脸色一变,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宿清觉得那寒意还是止不住地涌过来,还记得小时候险些在野外被冻死时也是这样的感觉,要不是当时师父发现他他恐怕早就成了白骨一堆。迷雾似乎在眼前弥散开来,他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雾还是他的幻觉,好困,想要睡,想要就这样闭上眼睛“醒醒!”

骤然地感到脸颊上一烫,他醒了过来,看见玄翎就靠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火把距离他的面孔很近。

这样的温度让脑子苏醒了过来,可全身都在打寒战,宿清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真不该带你过来的。”玄翎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受,“千万不要睡着。”

宿清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要睡着上。

玄翎点点头,将手中的火把交到他手里,“记得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火把握在手中后感觉好了很多,宿清至少觉得自己的牙齿不打战了,他奇怪地看着玄翎就算是发稍上结了一层冰雪也没有任何怕冷的反应,暗地里觉得妖和人果然是不同的。

先前点燃的篝火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宿清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声惊呼险些就此冒出来。他当然能感觉到这里栖息的变化,鬼族的气息在靠近,而且很庞大。

幽绿色的火焰向来是鬼灵出现的前兆,他们似乎也偏爱这个,几千年来都不换。

那个人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屋子里就好像被暴风雪袭击过一样。不过宿清知道平常人是看不到的,那是灵息形成的东西,普通人大概只能感受到寒冷。

那是个年轻人,只不过永远带着不消融的冰雪。那种阴寒是同阳间的对立面,是还活着的生灵所畏惧和害怕的,尽管那会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明霜?”玄翎显得有些吃惊,“你不该在这儿。”

就像轩辕不该再一个地方待长久一样,这位冥府的执掌者也不该在阳间出现。如果说十殿是冥府的运转实体,那么明霜就是整个冥府的核心。但就如天地万物有规律一样,冥王作为支撑冥府的力量支柱就应该待在冥界而不是在这里出现。

“幽河找过你。”开口第一句话明霜就点出了他的来意。

玄翎叹了口气,“你们的消息未免太快。”

明霜难得地在他的脸上扯出了点笑容,“我比较关心,阎罗他们到现在还装不知道。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我知道。”玄翎叹气,“我保证我会好的,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数。”

“好。”明霜点头,“我信。”

幽色的火光一闪而过,宿清顿时浑身一软,坐倒在地上。对年轻的他来说压力太大。

玄翎朝他耸耸肩膀,“你还好吗?”打从一开始起就能看到他身上属于天上星宿的刻印,大概是谁的弟子吧,太微还是天市的?

宿清现在是满头大汗,“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他不是笨蛋,如此强大的灵息,他不会看不出来那来临的是谁。冥府之王,幽明地府的统治者。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一灯明盏,可见天光,一叶承梦,可见苍梧……”

那张笑脸凑近了,“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玄翎摸摸脑袋,“我是睡昏了。”

笑容愈发灿烂,“确实。还害我流口水。”

“嗯?”

“你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吃。”

每次玄翎想起她的时候似乎都和“吃”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归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幽弥是幽河的妹妹,前代妖王留下来的子嗣。妖域的血脉和人间所说的血脉有所不同,属于他们的只是同一个力量的来源。

所以在后来幽河向幽弥求亲的时候大家并没有觉得意外。

意外的是幽弥拒绝了。

然后“你怎么了?”陌生的声音让玄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眼前是被他当做人质从玄教中带出来的孩子,那双还带着戒备的眼神里现在有些担忧。

“没事。”他重新平稳了下心绪,“就是想起点以前的事情。”

还记得刚才明霜临走时的神情不能说不严肃,“我的印记也只能帮你一时,要想彻底解除危险就要尽快聚齐魂魄。”

玄翎当然知道,当初他将力量划分出来散入天地以稳固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但是……“自父王离开之后我就只有这个办法而已。”他这么说,连带着明霜也沉默了。要不是前代天帝突然消逝,玄翎该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吧。当年曾聚集在水榭中的还剩下多少呢?一张张的面容似乎都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了。现在它们又重新变得鲜明,玄翎意识到,时间快要到了。那个时候设置在魂魄当中的力量已经开始带动他的复苏,那曾经在天上独一无二的应天帝。

“保重。”

一声叹息之后明霜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从前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重叠在一起,玄翎有些糊涂了。他到底是哪一个呢?千百年前为了稳固世界自散魂魄的应天帝还是辗转世间皇权之地的北琉太子。唯有一点深刻入心的感慨,他永远不是琉漓。对他来说,这个名字已然成为了被风吹走的青烟。有很多事情,改变了以后就无法恢复。也有很多事情,是明知道结局也无可奈何。

宿清这几天非常乖,他跟在玄翎身后,也不说什么,一路上就跟着他走,看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发问。不过看他那双好奇再好奇的眼神,有的时候玄翎还是会说点给他听的。

“唉。”他看着这个玄教的小弟子,“跟别人抢徒弟不太好吧。”

宿清的眼神一亮,似乎在说抢吧抢吧。玄翎愈加叹气。就不知道抢了之后是他现在的师父会想灭了他还是天上的星君会掐死他,两者比较之下都不可取,还是算了吧。

青要山的入口也好,对这里的熟悉也好,宿清不是笨蛋,这样身份不明的高手摆在面前,哪有不好好学的道理。

“传说应天帝有天弓和天箭,上可诛杀逆天之神,下可制裁违道的君王。还传说纯钧剑为前任天帝赠与应天帝的神物。”在玄翎问起宿清是否知道那两样东西时小道士是如此回答的。

“看来传说和事实一致。”玄翎将供奉在青要山一处山脚小庙里的弓拿到手中的时候宿清失望极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弓?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把普通的弓。

“封印状态。”玄翎朝他眨眨眼睛,“否则你那手就保不住了。”

宿清迅速把手缩了回来,用另外一只手摸摸看看是不是少了根手指。

玄翎哈哈大笑,这孩子太有趣了。

宿清不笨,要是还不能从那守山神灵的恭敬态度里想到什么就不够资格当玄教弟子了。

“我想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玄翎觉得还是让这个可爱的小弟子待在安全处比较好,就算他无法让所有人安全,至少也能够让眼前这个孩子没有危险。

“什么事?”宿清的眼睛闪闪发亮,玄翎就知道自己用对了方法。

“我有封信要交到上昆仑,你帮我去一次吧。”还是先给天上界一个准备,人间千百年之间的事情在天上看来也不过短暂的一段时间。反正也依着西王母杨回的聪慧肯定能猜得出来。

宿清兴高采烈地去了,他很高兴能为这位九成九是应天帝陛下的神灵效力,殊不知信上就写了一行字,“此乃我玄教弟子,还望西王母代为照顾。”

收拾好了自己的弓箭后,玄翎算不上匆忙地回到三合之后,正边走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的他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隐藏在迷雾当中,而他身在迷雾中却无法去揭开它。

“唉”

眼前的场景就如同水中的布景一样摇晃起来。白痴都能看出来是有人在捣乱了吧。玄翎知道自己身边很容易吸引某些不正常的东西,因为那种奇特的灵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喜欢凑到他身边来。尤其是某些“不正常”的人。错了,不是人,是魔。

“悬坛宗衣?”

心魔悬坛宗衣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出现。依旧是英俊的外表,稍带着邪气的眼角和嘴角。

“生死签吗?”他感兴趣地看着玄翎。

玄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看来这个心魔有些真才实学,看得出冥王给他下的符咒,“悬坛阁下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悬坛宗衣眯着眼睛看他,“是有些小小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四周的景物又恢复了清晰的样子。躲藏在云层中很久的太阳也露出了面孔,灿烂地向大地投射着它的光芒。悬坛宗衣看到玄翎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又眨了眨。

他突然上前挽起玄翎的隔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如何,陛下。”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吓的玄翎茫然地看着他。悬坛宗衣也不管其他的,拖了人就跑了。

三合镇算小不小算大不大,至少是个航运比较发达的地方,东大陆的三条主要河流都在这里汇集。玄翎觉得,这里其实可以发展得更好。前提是北琉和南秦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无间的话……坐在茶馆里喝茶当然是很悠闲的。但是在茶馆里喝茶的时候有十几把剑指着你就不会悠闲了。让那些用剑直指对方的人惊讶的是他们直指的对象居然还在很悠闲地喝茶。心魔悬坛宗衣是根本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玄翎则是觉得事情似乎跟他无关。

不过,那也仅仅是他自己这么觉得。

“魔物还不快来受死!”随着这声声正严明的呵斥剑也劈了下来。

玄翎很想说这种拿着剑当刀劈的动作实在是不合适,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说了,原因无他,那把剑是朝着他劈下来的。

悬坛宗衣眨眨眼睛,歪歪头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玄翎的功夫不错,轻功尤其好,所以那些看起来胡子一大把年纪也一大把的老道们就只能跟在他身后跑,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一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优雅的小鸟在戏弄一群笨拙的猿猴。这么想着的悬坛宗衣没有丝毫觉得侮辱了那些修道者。

奇怪了,那些家伙怎么觉得玄翎是妖魔而他是正常人?悬坛宗衣继续喝茶,他似乎不用去搭理没有自动找上来的麻烦。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就算是在修道的时候比普通的老人家要强健上一点也是比不上年轻人的。在玄翎沿着店铺绕了十五个圈子之后,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或者板凳上或者桌子上,隔着一段距离对着玄翎瞪眼看了。

悬坛宗衣看看重新坐到他对面连大喘气都没有的玄翎,觉得还是有必要去问的。

“怎么回事?”

玄翎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