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舌尖的缠绵(聂作平美食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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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竹海食竹

原来竹海就是一片老大的竹林。

风景不殊,原本也是意料之中。但竹海食竹,竹味之可口,则又不可不记也。竹的海洋里,远远近近,山山岭岭,莫不是一片翠绿。林中偶有平旷之地,便结了许多竹舍——当然也有钢筋水泥,不过皆饰以竹类——都是些饭馆。

竹海的饭馆,当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竹海嘛,当然得食竹了。竹子这东西作为食物,在中国文人那里,是被抬到了极崇高的地位的,苏东坡所谓“好竹连山觉笋香”,以及后来的“无竹令人俗”便是例证。因此,竹海食竹,大抵可以自诩为雅人了。

川南多竹,农家挖竹笋作菜,原也是寻常小事。不过,竹海的吃法之多,却令人有些吃惊,原来这竹子也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来。下面略举数例:泡笋尖。挖嫩笋——以春笋为佳——春笋不但细嫩清脆,而且样子也漂亮,细细长长,洁白光润,没一点瑕疵。春雨之后,竹笋骤发,水分充足,纤维特细。古人形容妇女手指之美常曰春笋:“秋波浅浅银灯下,春笋纤纤玉镜前。”——将竹笋置于泡菜坛中,略加盐水,三两日捞将起来,即可食。此物最宜早上以稀饭相伴,清爽可人,颇值一品。

卤竹笋。成都东门有家以“竹子屋”为名的餐馆,在我所供职的杂志社楼下,环境尚清幽可人,其特色菜便为卤竹笋。但与竹海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卤竹笋味道之佳处在于咬食后口角余香,用以佐酒,更相得益彰。

竹蛋及竹荪。竹会下蛋吗?不会。原来竹蛋是竹子根部长出的一种菌类,略似于竹荪。竹蛋味清淡,宜炒食、烧食。据说价格甚昂贵。然窃以为,竹蛋之味不如泡笋尖及卤竹笋远矣。竹荪不是稀罕之物,城市里大抵是可以买到的。只不过,与竹海相比,仿佛如出土的古代美人干尸与活蹦乱跳的当代美女之差异。竹荪可烧可炒,味道均可圈可点;作汤,汤色白而汤味轻。

在苏东坡们看来,食竹当然是俗人理解不了的幸福,可能那时候食竹尚不普及,尚是某种身份的象征或表达吧?不过,在今天的竹海,不管阿猫阿狗,只要口袋里有三二两散碎银子,都可以胡乱叫一桌竹席上来狼吞虎咽。这一点,要是让苏东坡们知道了,想必会很生气的。

另:切记,竹的家族里,除了冬笋宜于炒肉外,余者最好莫与肉类相配,否则便坏了其清淡之气。相当于把一位上等的佳人,胡乱许配给街上的小瘪三,不但令佳人伤感,便是我,也会像苏东坡那样生一肚子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