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方已经很难找到甜食店的影子了。都市人注重形体,崇尚骨感,而据说甜食会让人发胖。一旦与时尚相悖,甜食店在都市就走到了尽头。但乡下人不怕长胖,他们对苦极其麻木,对甜却分外敏感:高粱秸是甜的,青玉米是甜的,最甜的莫过于镇上的甜食店。
古镇的青石板街道两侧,都是一式低矮的吊脚木楼,甜食店就在其中一间最普通的屋子里。曲尺的柜台似乎很高,也很宽大,上面用一只纱罩罩了些甜食,诸如泡粑、点心、汤圆或是醪糟。一旁则是一口大锅,锅上坐一只高大的蒸笼,像是杀猪的刘胖子坐在木盆里洗澡。早晨从甜食店门前经过时,蒸笼上热气弥漫,黄昏再去时,它仍然如同早晨的模样。不用说,里面终日都蒸着那些可人的甜食。若有顾客进门,一旁的老板娘便麻利地揭开笼盖,用一双长长的竹筷从里面夹出客人要的三只泡粑或是两只点心。
泡粑是甜食店的主打,也是最受顾客欢迎的食品。它用糯米拌和一般的稻米,水里浸泡一夜后,再放进石磨里碾成细细的浆,呈半流汁状时,用勺子舀成椭圆形,放进蒸笼里急火猛蒸。熟时的泡粑有一种温暖而细润的甜味。早晨的甜食店附近,空气中满是泡粑的甜味在跃跃欲试地游动着,半条街都从这熟悉的甜味中醒来。下河挑水的少年,打甜食店门前经过时,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他用力我坐在幽深的店堂里,缓慢而幸福地吃着那些甜食,直到多年以后,我仿佛还能嗅到那一缕缕扑面而来的甜蜜和幸福。
而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甜味,那翕动的鼻翼像是一只欢快的鸟儿。
早晨的甜食店忙碌而亲切,除了老板和老板娘两口子前前后后地招呼客人外,三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忙活起来。都是熟悉的街坊或是附近的居民,大家慢条斯理地踱进甜食店,慢条斯理地打招呼。有的就在店里喝碗豆浆,再吃两只泡粑,然后赶着上班;有的手里拎一只本地陶厂烧制的瓦盆,瓦盆上印着“工业学大庆”的红色小字,不用说,那是准备带回家做早餐的。
太阳升得老高,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去了,甜食店不再忙碌。老板坐在灶前的一只条凳上抽烟,老板娘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偶尔有三两个到镇里卖菜的农民走到蒸笼前,买几只泡粑或是点心,他们细心地用一匹刚从河边折下来的芭蕉叶裹了,准备带回家去给渴望甜食的孩子们一次惊喜。
在我的记忆中,甜食店总是给人一种永远是下午的感觉。古老的街道,陈旧的木楼,瘦瘦的阳光从狭街的屋檐空洞处透下来,正好照在了甜食店门前那只曲尺柜台上。蒸笼永远热气腾腾,老板永远坐在条凳上抽烟或是打瞌睡,只有精力旺盛的老板娘一刻不停地忙活着。空气中的甜味从早晨开始,越积越酽,仿佛整个古镇都是一只硕大的蒸笼。那时候,我在这座古镇上中学,偶尔,我会在下午时分走进这家甜食店,用不多的几个零花钱要上三只泡粑和一碗豆浆或是一碗汤圆。老板娘的三个孩子都在读书,老板娘因此对学生模样的孩子比较关照,那碗豆浆的分量分明显得要足一些,汤圆的个头似乎也长大了不少。我坐在幽深的店堂里,缓慢而幸福地吃着那些甜食,直到多年以后,我仿佛还能嗅到那一缕缕扑面而来的甜蜜和幸福。
离开古镇已经十多年了,那个名叫安溪的古镇,沱江河从镇外流过,而另一条无名的小河则从镇后的街边直泻沱江,夹岸都是苍青的山,那是整个县里风景最美好的一座古镇。只是,我不见古镇已经多年了。记忆中,古镇依然是老样子——破旧的老样子,亲切的老样子。
甜食店依然还有,只是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对夫妇当老板了。他们的三个孩子后来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中专或大学,据说其中一个已经快要做到副处长了。
到我的位置排拢时,大师傅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没有了,明天请早”。
成都的排队吃饭与以上两者无涉,是真资格的排队吃饭。大凡稍有特色的餐馆——尤其是刚开业那段时间,好吃的成都人总会相互邀约着前往捧场。看那劲头,好像餐馆的股份他持有百分之几十一样。所以从北方和南方来的朋友很惊讶,他们目睹了不少餐馆门前那排队等着吃饭的人流后,曾经十分认真地问我,既然要等那么久,为什么不换一家呢?隔壁那家生意冷清的,难道就真的那么难吃吗?我只得回答说,隔壁那家原来生意也并不冷清,也曾经像现在这家一样火爆,一样站满了排队吃饭的人。朋友又问,那为什么现在如此大相径庭呢?我只得悻悻地回答,因为现在这家是新开张的啊。俗话说,新挖的茅厕都要火爆三天,何况人家是比茅厕高雅得多的特色餐馆呢?
我不想像个社会学家似的去深究,到底成都人喜欢往新开张的餐馆凑热闹这种现象后面有何本质。我想强调的只是,排队吃饭,这在成都简直就是一件平凡之极的小事。我记得以前某家连锅汤刚开张时,排队的人太多,服务小姐只得给这些排队的人发上一张写有阿拉伯数字的小纸片,从1开始,直到最后一位排队的客人也幸福地喝上了连锅汤。这种历经了漫长等待的连锅汤,肯定要比走进餐馆就端上去的汤好喝些——因为你已经太饿了,即使是一碗面汤也会让悲伤的胃大为宽怀,何况热乎乎的肉汤。
我的一个朋友甚至在排队吃饭时遭遇了爱情,这算得上排队吃饭的意外收获,相当于喝了一瓶酒,发现酒盒里还附赠奖励一辆奥拓车。据我的朋友介绍说,有一回他从某家新开业的餐馆门前经过,看到许多人手里拿着小纸片坐在一排椅子上执着地等待着。朋友觉得很好玩,因为他的本职工作就是玩儿——开发游戏软件。觉得好玩儿的朋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