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门假惺惺地说:“藤原老师一听到你们被选为‘计划’的对象,就很激动。哎呀!都怪他的举动太过突然,我也觉得对他挺不好意思的呢!”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这是现实了,而不是什么开玩笑或者弄错了!等一下自己就要和班上的同学开始自相残杀了。不过,贤夫总算勉强能思考当前的状况。原本脑袋因为事情的发展太不真实,而有点迷迷糊糊。但目睹藤原凄惨的尸体和那具尸体显示的过激作秀后,让贤夫觉醒过来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里。要怎么做呢?始终没有头绪。还是先跟十三郎、佐治还有树二郎商量一下吧。可是“计画”实际进行的细节是怎么样的呢?一般完全不会对外公开的。突然,十三郎像着了魔一样的举着手说:“我。。。我。。。”贤夫头脑里一片空白,睁大眼看着像找了魔似的十三郎。贤夫心里着急地想:十三郎不要说多余的话啊!北村十三郎身子半直立,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嘉门,好像在判断是否该继续说下去。整个感觉就像是他并没有打算说,却是不小心说出来那些话似的。贤夫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嘉门直视了好一会儿十三郎,开口问道:“这位同学,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不懂的地方尽管发问。”嘉门满脸堆着不真诚的假笑。十三郎愣了好一会,继续说:“可是我……没有父母。你们要向谁联络呢?”“哦,哦,”嘉门点点头,“我记得你们班上好像是有人住在慈善机构。你……是松川同学对吧?嗯,根据校内调查文件,你有点思想上的问题。那么……”“我才是松川!”贤夫几乎是喊出来的。嘉门瞄了一眼贤夫,又回过来看着十三郎。十三郎还是带着点恍惚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贤夫。“啊啊,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倒是忘了还有另一个人。你是北村十三郎同学吧?嗯,关于你们两个,我们已经和你们机构的馆长联络过了。记得没错的话,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呢!”嘉门的语气就好像是他亲自见过馆长似的,嘴上露出似乎意有所指的笑容。那个笑容本身看起来十分爽朗,但是就让人不知道哪里感到不爽!贤夫的脸变得扭曲了,他大声地吼道:“可恶的家伙!你对松野老师做了什么……”“和藤原老师一样啊,松川。谁让她为了你们的事情极力反抗……我们得让她安静下来,所以就……你知道嘛……”嘉门那个家伙淡淡地说着,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实际上也确实没关系!之后,他又接着开口:“这就是所谓的妇女暴行啦。啊,用不着担心,她死不了的。”贤夫心中升起一股无明业火,脸色也气得血红!然而,还没有等贤夫作出反应,一旁的十三郎开口怒吼道:“混蛋!!我要宰了你!!”十三郎跳了起来,脸上表情变得吓人。十三郎他对人总是很和善,从来不轻易发火,不论发生什么,似乎都不会让人想象得到他也会生气。而现在他脸上显露出真心发怒时才难得一见的表情。可能同学们都没见到过吧?就连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贤夫,也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小学四年级时,善惠馆养的狗博迪在门前被车子碾过,肇事者企图逃逸,十三郎当场气得追上前去;第二次则是善惠馆的老师松野良子老师(相当于他们的妈妈一般)被一个混混调戏并用钱侮辱时,十三郎当场冲上去和混混打了起来。最后一次,则是在去年的暑假前,枝子在校门口被混混堵截并且貌似还动手打了她,十三郎知道后赶过去把混混们打的满地找牙。十三郎是个性格很温和、温顺的人,就算是自己被当傻子耍、被欺负,大多也只是一笑置之。然而一旦打从心里钟爱的事物遭受伤害,马上就会激起他的强烈反应。贤夫很欣赏这个时候的十三郎。十三狼依旧不管不顾的大吼道:“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牲!杀了你之后,再扔到粪坑里!!”嘉门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笑眯眯地说:“哦?北村,你是认真的吗?人可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哦!”十三郎不怕死的继续吼着:“开什么玩笑!我一定要杀了你,给我记住!”贤夫立刻出声阻止他:“十三郎!快别说了!”但是,十三郎压根没听进去。嘉门用自以为很温和的声音说道:“我说,北村呐。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反抗政府的言论哦!”十三郎一刻也不让步,继续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贤夫再也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喝止他。嘉门却摇了摇头,对讲台上那个叫作坂本敬吾的士兵挥了挥手。那个坂本敬吾举起枪对准十三郎,那个动作像是“四个菜鸟”(四个菜鸟是一个乐团)之类的合唱团体似的,举起右手,只不过是手里有枪罢了!给人的感觉是死神来临一般的压力!贤夫在斜后方看到十三郎原本就睁大的眼睛,一瞬间似乎又睁得更大了。是在惊讶吗?一把手枪喷出了代表死神的火焰,一脚踩在座位间走道站立着的十三郎,身体如同跳着布格鲁舞(一种西洋舞蹈)一样旋转着上半身。无论是坐在十三郎旁边的北野枝子也好,还是其他同学也好,连缩身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事情在一瞬间就发生了。枪响仍萦绕在教室中,十三郎的身体缓缓地向右侧倾斜,啪嗒一声倒在自己和右侧的小泽良纯的座位旁边。小泽良纯吓得不禁喊出声来:“哇!”那个坂本敬吾还是保持着刚刚射击时的姿势,枪口出冒出了细细硝烟。教室里回到不可思议的寂静。贤夫透过桌脚之间的空隙,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正好面朝着自己。睁大的双眼还是保持原样,看着面前地板上某一点。鲜红的血液不断在地板上向外漫流。十三郎低垂无力的身体右半侧不断抽搐着。十三郎!!!贤夫站起身来想要冲到他身边去,坐在十三郎旁边的北野枝子快了一步,哀恸地喊着:“阿三!”接着蹲到庆时身边。这时,嘉门对着枝子扣下扳机。枝子像是被人绊倒了一样向前跌下去。整个人扑在痉挛不止的十三郎身上。坂本则把枪口对准贤夫。贤夫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保持着站到一半的姿势动弹不得。只有视线能动,他看到伏在十三郎身上的枝子右小腿肚不停冒出鲜血来。嘉门再次用枪指着枝子,冷冷地开口说道:“谁准许你随意站起来的?”接着将视线移到秋也身上,继续说:“你也一样,松川。还不快坐下。”贤夫将视线自逐渐被血染红的枝子的脚,还有她底下的十三郎移开,正面迎视嘉门的脸。嘉门拿着手枪直指贤夫的眉心,贤夫不顾一切的大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十三郎,快帮他治伤!枝子同学也是……”嘉门弄了弄头发,摇头重复道:“快点都坐下来,嗯,还有北野你也一样。”看着自己身下的十三郎,枝子的脸色铁青,头慢慢抬起,看着嘉门。被枪伤的伤口非常的痛,但是心中的怒火更是强烈。她眉毛上扬,脸上露出怒容。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着:“请你们快帮北村同学治疗伤口。”十三郎的右腕还是不停痉挛。可是看着看着,身体的动作似乎急速变得缓慢。如果不立刻急救,很可能会因此伤重不治。嘉门随即叹了口气,对坂本挥了挥手,说:“坂本,你去确认一下。”确认什么?大家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坂本那个家伙已经把枪口稍稍移向下方,碰的一声,扣下了扳机。北村十三郎的头部跟着跳动了一下,由头部不知飞散出什么东西,弹到枝子的脸上。枝子张着口露出茫然神色的脸孔,沾上了一点一点红黑色的物体。贤夫发现自己也是嘴巴大大的开,整个人呆住了。虽然头部少了一块,但是,十三郎的视线还是维持原样,紧盯着地上某一点。只不过不再痉挛。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嘉门没有丝毫感情地说:“好了好了!这下他死了。你们两个可以回座位了吧?”枝子两眼无神一直盯着已经死了的十三郎,口中喃喃道:“怎么这样……?”贤夫还是茫茫然,直勾勾地看着桌脚间隙,倒在地上的十三郎的已支离破碎脸。就好像被轰掉的是自己的脑袋似的,思考回路完全麻痹。在那茫然的脑海里,一幕幕上演着记忆中和庆时一起度过的种种时光。不管是露营、泛舟等小小的冒险;或是在下雨的日子里两人乐在其中的老旧棋盘游戏;还是偷看私下散布的美国电影,以两个出身孤儿院的人为主角的《福禄双霸天》(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有配音,不过配音员的技巧还真不是一般的烂),接下来的好一阵子,两个人都在玩着“杰克与爱德华”角色扮演游戏;直到前阵子,十三郎说“我有喜欢的女生了”这句话时的表情,还有……很多很多经历和过往。嘉门再次放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听不见吗?”没错,说不定贤夫真的听不见。他只是一直盯着十三郎的脸。枝子也一样。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两个人马上就要步上北村十三郎的后尘也说不定。嘉门身旁的坂本将枪口朝向枝子,嘉门和另外一名政府派来的士兵则是将枪口对着贤夫。“老师、老师、老师啊老师”一句冷静,倒不如说是轻松的声音将贤夫拉回现实。不,起码让他将茫然的脸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十三郎那已经成了空位的座位的另一边,二木佐治将手举起来。枝子也好不容易朝他看去。嘉门看了一眼佐治,笑着问道:“嗯,你就是……二木同学吧。有什么问题吗?”佐治把手放下,继续说道:“北野同学好像受伤了,我可以扶她回到座位上吗?”就算身处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第二之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嘉门挑了挑眉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缓缓地说道:“你就这么做吧,老师想尽快继续下去。”佐治点头,站起来朝枝子走去。途中将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来,然后蹲到十三郎的尸体和枝子之间,先将被十三郎的血溅得到处都是的枝子的脸擦干净。枝子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佐治接着边说:“来试一下,站起来。北野。”边把手伸进枝子的右腕,搀扶枝子站起身来。佐治背对着讲台上的坂持,一边帮着枝子,一边看着保持起身一半姿势的贤夫。一对细眉下方那双原本是带着点幽默的眼睛,如今却变得十分认真。右侧的眉毛上挑,下巴微微动了动,好像要摇头似的,空出来的左手向下压了压。贤夫看不懂这些动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佐治又重做了一次。贤夫虽然还是茫茫然的样子,但总算了解佐治是要自己冷静下来。回望了佐治一眼,然后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佐治轻轻点了点头,扶枝子回座后,便向后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枝子坐在椅子上,右脚很无力地垂下,伤口不断冒出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袜子和运动鞋。右脚看起来就像是穿着圣诞老人的长靴似的。混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枝子似乎稍微回过神来,打算向佐治道谢。可是,佐治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动了动肩膀制止她。枝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又将目光望向倒在自己右手边的十三郎,直盯着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看得出她的眼里泛着泪光。贤夫也再次看着北村十三郎被桌脚隔成一段段的遗体。是的,那是一具尸体。绝对错不了。虽然自己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但那的确是一具尸体。十年来和自己共同生活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尸体。可恶的嘉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看着十三郎一点都没有变化、睁得大大的眼睛,忿怒像是不断增强的波动一般,在贤夫的心中一点、一点确实地扩大。不断冲击压迫着贤夫,全身似乎要动摇起来一般。或许因为过度震惊而暂停作用的情感已经回复过来,贤夫龇牙咧嘴,将脸扭向嘉门。嘉门看着贤夫,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有趣。绝对不能原谅嘉门那家伙。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只差那么一点,贤夫就要和十三郎一样大声喊叫着向前冲去。然而……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想起二木佐治刚才对自己打的手势,要自己冷静下来。没错,如果此时我也冲向前去,一定会和十三郎一样惨遭杀害。再说,十三郎最心爱的女孩北野枝子现在受了重伤,如果自己也死了的话,谁来照顾北野枝子呢?贤夫努力将目光自嘉门身上移开,看着自己的桌面。无能为力。找不到出口的愤怒与哀恸,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摧残殆尽。太难受了,可又不能冲上去。嘉门,别让我找到机会!嘉门哼哼地冷笑了两声,将视线自贤夫身上移开。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会无法克制地浑身发抖,贤夫十分极力想要保持镇定,双手在桌子下用力握拳。紧紧地、紧紧地握紧拳头。即使如此努力,十三郎的遗体就躺在眼前,要想强迫自己转换心情却是十分不容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一个自己所熟识的人就这么消失了。而且,那个人可是陪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啊!十三郎庆时从小就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呀!说出来或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经验,有一次两人到河边玩,十三郎差点溺水的时候是我救他上来的;或者因为好玩,我们抓了蝗虫之后塞进小盒子里,没想到竟然因为塞了太多只,几乎让它们全数死光,我们两人也因此反省了半天;或只是为了争执小狗博迪到底喜欢谁,彼此大打出手;另外,还记得有一次为了恶作剧而躲进学校教职员室的屋顶,差一点被发现,两个人一起逃走然后大笑。十三郎他,真的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然而,我已经失去他了吗?佐治举手提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嘉门老师。”“又有问题吗?二木。好,那你说吧。”二木佐治冷静地说道:“北野同学,她好像受伤了。如果‘计画’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不是对很她不公平吗?”嘉门假笑着,似乎觉得佐治的问题很有趣。嘉门点头,认同地说道:“嗯,那倒也是。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二木同学。”二母佐治试探性地发问:“那么,可不可以先治疗一下北野同学呢?在她的伤好之前,我们先延期一阵子可以吗?”贤夫光是要压抑激动的情绪就十分花费力气,而二木佐治居然能够表现得如此沉着冷静,实在让贤夫惊讶不已。而自己的心情竟然还有余力赞叹他人,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没错。二木佐治比贤夫要冷静许多。他说得对,如果事情真能如此处理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多争取到一些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也说不定呢!嘉门“哈哈哈”地笑了出来,说道:“你的建议确实很有趣的,二木同学。”不过,嘉门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脸,并且,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他说道:“那么,干脆我们把北野也杀了,这下子不就公平了吗?”枝子本人,还有教室中再次弥漫起紧张的气氛,佐治背后学生服下的肌肉也都紧绷起来。佐治连忙用他那特有的半开玩笑地语气说道:“我收回,暂时收回。讨厌,真没意思。”听着佐治那开玩笑般的语气,嘉门又再次笑出声音来。坂本敬吾马上将原本伸向手枪套的右手,放回背在身后的步枪带上面。接下来,嘉门又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然后,他把视线从佐治身上移开,语气轻松地说道:“大家一定要记住。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头脑聪明,有的人体力超群,也有的人记忆力超好,诸如此类。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所以,中川她呢,也不需要特别治。。。。。。喂!那边那个!谁准许你私下讲话了!”嘉门突然咆哮起来。坐在秋也正后方的山井百合(女生18号)正要试图要对身旁的女生班代表三原香子说些什么的时候,嘉门朝她扔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粉笔吗?一瞬间,贤夫如此想着。当然,这是完全属于状况外的空想罢了!咚叮!像是铁钉打进棺材的声音响起。百合那白暂又有点宽的额头正中央多出来了一把小刀,整个眼睛向上翻,头也像是被眼睛拉扯似的的向后仰。就在下一瞬间,百合整个人瘫倒在一旁。倒下的时候,左太阳穴碰到了身旁香子的桌子,香子的桌子因此晃动了一下。这次不用确认了。有谁的额头上插了一把刀,还能活下来的呢?所有人一动也不敢动。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只有香子屛住气息,低头盯着奈绪看。枝子也朝着那个方向表情茫然地看着。二木佐治抿着嘴唇看着和十三郎一样倒在座位走道间的百合。贤夫吞了吞口水,润润干燥的喉咙,想道:根本就是任人宰割嘛。任人宰割,可恶!我们的生死居然得掌握在这个叫嘉门的混蛋手上!嘉门却表现得轻松而且丝毫不在意,他用那轻松无所谓地语气说道:“啊,一不小心出手啦,不好意思啊!老师如果出手的话就算是违反规则。”嘉门眼睛紧闭,搔了搔头。之后说后,又立刻恢复认真的表情,说道:“你们不可以再做那些乱来的事情,也不可以私下交谈。对于那些爱说话的同学,老师虽然心疼,可是小刀可还是会扔过去的哦。”贤夫咬紧牙关,对自己说:忍耐下去等待时机。在这个地上已经有两具同学遗体的异常气氛之下,他不停地、不停地对着自己这样说着。可是,眼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十三郎的脸吸引过去,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忍耐。说真的,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死亡人数2人:男生7番北村十三郎,女生18番山井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