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咕隆咚的夜里,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是女人的声音,还不止一个。我顺着声音找去。村前面的陈水家亮着灯,他家院子是树枝和玉米杆子架起来的,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围着老些人,哭声也是从他家传来的。
老远我就瞅着我爸妈了,我心想大半夜大跑这来看什么呢?我得悄悄的别让他俩发现了。人很多,我很容易就躲过了我爸妈挤到了门口。
往屋里一看,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哭哭啼啼地围着一个草席跪着,陈水他老娘都要哭昏了。
那草席上还躺着一个老头,正是陈水他爹。他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嘴张得老大,眼珠子也瞪着。
那时我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是死,还在想,他怎么睡成了这个难看样,怎么都在哭也吵不醒他?
这时陈水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还领着那老骗子,我心说,哪都少不了你呢?老骗子也看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又不易察觉地乐了,进门时打我身边路过悄悄地说:“跟爷爷进来看啊!”
我瞪了他一眼,一扭头靠在了门框上也不看他。
只见他进去以后,看了看躺在草席上的陈福他爹,眉头皱了起来,一言不发。
陈水说:“俺爹上半夜没的,可是一直不闭眼,这嘴也合不上。先生你快给看看吧,怎么会这样?”
院子里的人们也在议论,都说有冤情的人死了才不闭眼,老头仔细看了一遍陈水他爹,问陈水:“你爹昨晚都去哪了?家里来过什么人吗?”
陈福想了想说“俺爹脚残废,平时就在家养他那几只鸡,哪也不去。前段时间,富贵哥经常晚上来陪他喝酒,这几天说他家闹鬼,晚上就不敢来了,俺爹就自己在家喝酒,晚上还好好的呢!”
老头一边听陈水说,一边想着什么。“造孽呦!真是造孽呀!这是老邓两口子来报仇啦!”陈水他娘一边拍打着草席,一边哭喊着。
大家伙都是一愣。“娘你说谁,谁来报仇啦?”陈水不解地地问。老头也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上前扶起陈水他娘问:“老嫂子,你别急,你跟我们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富贵游手好闲地满村转悠。当他转到陈水家门口时,闻到一股菜香味,当时也饿了就凑了过去。进屋一看,陈水他爹自己在喝着小酒,脸前一盘刚煮好的盐豆子,喷香喷香的。
“呦!老头你怎么自己喝啊?我来陪你!”富贵舔着脸就坐下了。陈水他爹也知道这富贵的德性,但有人陪喝酒倒也不错,就让陈水娘给添双筷子。
富贵扔了几颗豆子进嘴,一边嚼一边说:“叔啊,光吃这豆子有什么味!我看你那几只鸡挺肥,跟豆子一块顿才香呢!”老头笑着道:“那可不行,正下蛋呢!都是宝贝蛋子呀!我过年都没舍得杀。”
富贵灌了几口酒说:“嘿!你舍不得杀,看哪天我非给你顺走喽!”
老爷子一听就怕了,他清楚这富贵是真能干出来这事的,今晚他转悠过来兴许就是打他鸡的注意。
老爷子陪着笑脸说:“富贵表侄子,你别吓唬叔了。当年我跟你爹妈都不错,咱还是亲戚呢!你看老叔家穷得就这么几只鸡……”
富贵很气愤地打断他的话说:“行了行了,你穷得还剩下鸡,我他妈穷得连鸡毛都没有!”老头一看富贵那不讲理的熊样也没办法,他说:“表侄子呀,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爹妈那当年的家产……”“少跟我提我爹妈,都他妈没了,什么也没给我剩下。”富贵脸红脖子粗地冲老头嚷嚷。
老头笑了笑:“不会吧,表侄子,据我所知,你爹妈下葬那天棺材里就有不少东西吧?”富贵一听蹭地一下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颤抖地指着老头说:“你,你,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老头哼了一声说,“怎么你不知道?哎!可能你当时年纪小,你大哥和你姐没告诉你吧!”
富贵连忙拉过老头袖子说:“叔,你说清楚点,我真不知道啊!”老头说:“我当时和好多人帮忙料理你爹娘的丧事,无意中看到的,这事千真万确,村里好几个老人都知道。”
富贵狠狠地一拍桌子,老头吓一哆嗦,“这可不是我传出去的啊,我跟你爹娘不错,这事我跟谁都没提过。”只见富贵,咯咯咯地乐开了,像突然精神失常了一样,乐完又哭着说:“太好了,我爹娘还算对得起我呀!”说完灌了一口酒就急忙走了。
这时陈水娘过来了,她望着富贵的背影说:“老头子你告诉他这些干什么?这熊孩子万一……万一……”老头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到,“那我还能管得住他,不来偷我鸡就行了,再说那坟里埋的本来就是他家东西,活人不用,给死人有什么用?”
当晚,富贵跑回家就跟他媳妇学了这个事。财迷心窍的两口子,一致决定挖他老爹老妈的坟。
那晚月黑风高,富贵偷偷摸摸带了把铲子就往村后的坟地摸去了,这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又怕有人看见,又怕碰着点啥。天本来就冷,弄得他浑身颤抖,上牙打下牙,不停地东张西望,环顾四周的情形,浑身神经都绷到了极点。他觉得一分钟都像一小时那么慢。
当他摸进坟地的小树林,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每走一步,脚底的干树叶都被踩的“哗啦”直响,在死静的夜里,这声特别刺耳。富贵放轻了脚步,大气都不敢喘,继续往前走,只听他哎呀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身子不由往前一扑,正好扑在了一个土堆上,脑袋还撞到了一块石头。
他捂着脑袋抬脸一看,“哎呀妈呀!”一缕惨白的月光透过树缝隙,正好照在那石头上,石头上清清楚楚的几个字“某某某之墓”。
富贵刷地一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跳下土堆,真想转头就跑。而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呜呜!”的叫声,富贵吓的瘫在了坟堆后面,腿又软了,想哭不敢哭,想跑不能跑,心咚咚跟敲鼓是的。
就听附近有淅淅唰唰的动静,富贵壮着胆子悄悄探出点头来一看,更诡异的一幕让富贵终于尿了出来。
就在不远的那个坟头上,有一个浑身毛茸茸的东西,它站在墓碑上,跟狸猫差不多大,两只眼睛在夜里放着绿光。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白花花的球,端端正正地举在了头顶上,双手合十,对着月亮。
这诡异的一幕使富贵想要晕倒,可是偏偏不如他愿,他越想晕倒,脑子就越是清醒,越是清醒就越是害怕。
只见那个东西的旁边,又淅淅唰唰地围过来几只小的,也都学着样对着月亮拜。
富贵看清了,那是一群黄郎子(黄鼠狼),没错是黄郎子。再看蹲在石碑上的那只黄郎子,它头顶上顶着的哪里是什么球啊,那明明是个死人的头盖骨!
而且富贵也看清了,那群黄郎子正是蹲在了他老爹老娘的坟头上。富贵哪里还敢再看,屁滚尿流地拖着铁锹就往村里跑。一路上摔倒了无数次,也不知道疼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回村。
回家眯眼不睁地躺了三天,他老婆知道干了亏心事也不敢找大夫来瞧。等富贵醒过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水他爹,心说:“这老东西是故意玩我吧?看我不找他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