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几个人被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宝子正要骂结巴,转过来的脸却一下子僵在那里,浑身像个筛子一样地抖着。
分头太监瞅瞅他,莫名其妙,可当他刚回过头就翻起了白眼,像吃鸡蛋噎着了似的,手指着前方,一边打嗝一边栽栽愣愣地往后退。
这时大黑像疯了似的,就要往上冲,我怎么也按不住了,花生米也不吃了,它的身子噌地一下从沟里窜了出去,疯狂地奔老太太和毛驴子咬去。
老太太竟然嘴角一咧笑了,那毛驴也没有受惊,稳稳当当地上了大路,站在那里。就在大黑汪汪地冲到跟前时,毛驴子一蹄子撩过来,踢到了它脖子上,大黑一声惨叫,摔出几米远,躺在地上抽搐,嗓子里咳咳地喘,再也叫不出声来。
短短的十几秒,我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只是想来看个笑话,打死我也没想到能遇上鬼,哎呦,你说这个倒霉点子!我连一张符都没带。
看来大黑是凶多吉少了,我心里一阵刺痛。
就听那个结巴哭喊道:“跑!跑!啊跑!”他站起来就跑,那腿跟软面条子似的,东倒西歪,没几步自己就倒下了,正好倒在沟边,压倒了一丛草和我四目相对,嗝下就抽了过去。
剩下那几人一个激灵撒腿就要四处逃窜,突然老太太肩膀一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一个也走不了啦!”
她起身飞离了毛驴,嗖的一道弧线落在了小白轿子上,一把抓住愣神的二宝子和正在打嗝的小太监,挥手往大路中间一甩,噗通一下,两声惨叫,他俩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老太太像个会飞的猴子一样,一起一落,把几个男人像逮小鸡一样,都摔在了路中间,有的还哼哼两声,有的直接一声没吭地晕死过去。
还剩下一个就是已经昏了的结巴,我见她一步步跳过来,嘴角不停抽搐地笑着,我的心跳好像比她的脚步声还要重,怎么也压制不住呼吸,完了完了,好讨厌这种感觉。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结巴往前走,就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突然她站住了,抬起头警惕地说:“谁?”
我终于忍不住了,反正也被发现了,我猛地跳了出来,举着亮闪闪就往她头上砸去。
这小老太太当真灵活,往后一弹就是两米多远,我一下子砸了个空,亮闪闪却发出了蓝盈盈的光芒。
只见那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刻惊慌地盯着我的手腕,亮闪闪的光映在她脸上,紫了豪青的,很是吓人,不过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楞了几秒之后,老太太沙哑地说道:“小丫头,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还是劝你少管奶奶的闲事。”
“你个坏老太太,死了不去投胎还在这害人,把我的大黑还给我!”我真的火了,指着后面地上的大黑冲老太太喊着,老太太好像挺害怕我的亮闪闪的,我一步步前进,她一步步后跳,我发现她只有一条腿好使,另一条腿一直很僵硬。
她往后跳了几步有些不耐烦了,“还给你就还给你,不就一条死狗吗,赶紧走!”说着她拎起大黑一脚给踢了过来,我想扑过去接住,可是一下子被飞过来的大黑带趴下了,摔得我脑袋一迷糊,鼻子一阵火辣辣地疼,只见大黑摔在一边哇哇地鼻口窜血,一口一口地导着气,眼看就断气了……
我突然有一种被人欺负的很惨的感觉,愤怒!极大地愤怒!让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害怕,爬起来疯狂地冲过去,我要砸死你!砸你个魂飞魄散!砸你个永世不能超生!我让你害人,你还我大黑……
我疯狂地追着小老太太,她的个头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瘦小,可是她一条腿跳的比我灵活百倍,我从沟边把她追到大路上,从白轿子后面追到前面,最后我俩绕着毛驴子转起了圈,无论怎么也打不着她,这给我气炸了肺子。
突然我气急败坏地使足了劲,一拳砸在了她的毛驴背上,心说你杀我大黑,我就杀你毛驴。
咣的一声,我的拳头像是砸在了门板上,从手指尖麻到了咯吱窝,顿时拳头上破皮了肉的,钻心地疼,眼前冒起一阵黑烟,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毛驴子,地上一块红色的大木板,两头翘翘着,那不是棺材盖又是什么。
老太太躲到了旁边“咯咯咯”阴险地笑着,这把我恨的哇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甩着手上的血,我怎么就这么窝囊,让一个瘸老太太欺负成这样,连狗都让人家打死了,自己却连人家身都沾不着。
老太太见我哭了,突然一愣愣,也不笑了。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神情很复杂,是有些可怜我吗?还是鄙视?
就在这时一束光从远处射了过来,还能听到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应该是一辆摩托车往这边来了。老太太一惊,望了我一眼,一溜烟往坟地跳去,三下两下就消失不见了。
摩托车声音越来越近,我也慌了,这一地的死人还有一条死狗,就我一个活的,满手是血的站在这里,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我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脑中闪过这些,我撒腿就跑,路过大黑旁边时,我见它还在喘气,它还没死?我赶紧连托带拽地把它弄到河边。
我俩藏到了芦苇丛中,大黑的肚子一鼓一鼓的,气管里发出呼呼的喘息声,我抚摸着它的胸口替它顺气,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它身上。
这时摩托车也到了跟前,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慌慌张张地叫喊着地下那堆死人,怎么啦?怎么啦?怎么都睡这来了?
就听一声凄厉地娘娘腔:“鬼呀!!!”是分头太监醒了过来,他这一喊不要紧,地下那几位一骨碌也爬起来,又要到处乱逃,看来都没死。
队长和来的那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忙拉着他们喊:“喝多了,都快醒醒,醒醒,修车的来了。”
这些人,一阵慌乱之后听见是秦队长的声音,慢慢醒过神来,一个个东张西望,抖的厉害,却不见骑驴老太太的踪影。
他们问秦队长:“刚才那老太太呢?”
队长不明所以,说什么老太太,没看见啊?
分头太监扇了自己脸一下,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他看着其他人,其他人也看着他,“难道真是喝多了?”
就在这时结巴哇地一声哭了,他坐在地上直蹬腿,手指着前方,大家顺着他手看去,就在不远处,一个大红棺材盖横在路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如果那骑驴的小老太太是幻觉,那眼前这棺材板子又是从哪来的?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下,他们七手八脚的修好了车开着就跑,几个骑自行车的跟在轿子后面没命地追着,恐怕被甩下来。
秦队长见他们如此狼狈地一溜烟跑了,有些不解,不过一回头想起后面还躺着个棺材盖,顿时打了个冷战,撒腿就往家跑,从来没见他跑这么快。
全都走了,村外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宁静。
坟地的方向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里仿佛本就是一面黑色的墙,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
耳边只有风吹芦苇声,小河水冒泡声……白天的打闹,晚上的骑驴老太太……都真的出现过吗?我默默地问自己,好像怎么也醒不过来一样。
大黑微弱的呼吸把我拉回了现实,我不知道是怎么抱着它走回来的,我很累很累,每次哭完都会这样,眼泪就像是我的能量一样,流完了,人就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记得妈妈很担心的样子,给我包扎手;迷迷糊糊的记得爸爸挖了一个坑,把大黑放了进去……
我失去了意识。
在梦里我看见四年前的大黑,它还是个笨呼呼的小崽子,扭着屁股在房后的大熟地里逮蚂蚱,胖乎乎的小爪子抱着蚂蚱却不敢下口,汪汪的叫着吓唬蚂蚱。
那些日子我们一起在河边钓鱼;一起在田野里奔跑;一起啃鸡肉;它每天从老骗子家跑到我家,来来回回无数趟……
原来,失去一样东西是这么容易!
一早醒来,手又肿又涨,热乎乎地疼,鼻子尖也火辣辣地疼,我妈过来问我手和鼻子怎么弄破的,大黑是不是吃着药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跳下床,朝院外跑,昨晚我爸在院子外挖了个坑,是不是已经把大黑埋了?
出了院子见我爸拿着锹站在坑边,好几个邻居围在那看,邻居黄大爷抓着土往坑里撒,他说:“不是吃着药了,就是被人给打得。”
我一把推开他,往坑里一看,大黑趴在里面,它头上、鼻子上都是土,血从嘴角流出来,殷湿了一大片土。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时大黑的肚子突然鼓了一下,竟然还在喘气,我趴下来拍着它后背喊:“大黑,大黑,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