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称为镇北将军的蒙面人就是褥檀的六弟,如云的六哥秃发俱延!
俱延不像文支那样大大咧咧,而是颇有心机,因问道:“阁下何人,于此时此地有何贵干?”此言回答的甚为模糊,完全可以根据杜渐的回答来随机应变,要是文支的话,可能早就跳骂起来了。
杜渐微微一笑道:“将军何必如斯?在下摩诃班座下大都统沐析,久仰将军盛名,今令妹已然与在下颇有深交,将军来此,在下岂敢不来拜访?”
俱延脸色微变,幸亏有蒙面巾遮盖,他深吸了一口气来镇定自己有些不安的心,沉声道:“阁下的话令在下心生迷惑”
杜渐马上接口道:“将军不必多疑。”说罢从怀中掏出了那对龙凤飞刀。
俱延的手不为人所注意的轻轻颤动了一下,正待说话,杜渐很快的收起飞刀,挥手阻止道:“在下知道将军以及乃兄的用意,也知道将军一路为在下所做的一切,贵我双方既然各取所需,何不待之以诚?如今沐析敢现陋面,难道将军还不以真面目示人么?”
俱延右手轻抚,黑巾落下,一张刀裁般线条明朗的脸出现在这冷雨夜,不算很英俊,但是胡人的勇悍和汉人的儒雅兼具,和其兄褥檀比,仅仅稍逊一筹。
杜渐赞道:“将军姿容,以巾蒙之,岂不可惜?”
俱延摘下了蒙面,仿佛也让春风回到了脸上,笑道:“杜公子潘安之貌,子都之颜,何以缪赞区区,看来女生外向,诚不欺我,这一切都是小妹告诉杜公子的吧。”原来,在逼近候辰谷时,杜渐突然借单骑突前之机,在马上对如云亮出真容,再放出种种手段,甜言蜜语加亲呢行为,使如云倾心,最后晓以利害,终于洞悉一切。
摩诃班其实一路一直在遥控杜渐的行踪,他依靠的监视者是刘平,哪知道刘平的一切早已被杜渐所掌握,因此摩诃班的密令就成为一纸空文。摩诃班先让杜渐将大量军情放在沿路的秘密信箱,以及和乾归的探子接头,杜渐自然“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处理。”摩诃班不知道由于他的疏忽,让西秦原本紧密的收缩防守,出现了难以察觉的裂缝,而这一切自然是杜渐的功劳了。
此外,摩诃班还让杜渐迅速除掉雨荞,自然是知道了雨荞卧底的身份。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摩诃班居然还让杜渐寻机在前线刺杀姚兴!
这一切都很合理,问题还是开始的那一个,摩诃班为何会对杜渐如此信任。对这一个资历尚浅,来历不明,忠诚有疑问的属下托以重任,实在是拿自己的生命和事业开玩笑。
怀着这个疑问,杜渐“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既然已经押了大小,就要赌到底!
言谈之中,已经和俱延离开了城墙,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虽不时交谈,但以二人的功力,自不虞被守军发现。很快,就到了谷中以为屏障的密林中。
杜渐固然对俱延知道他的真是身份有所疑虑,不过对方以国家之力调查他一届平民,倒也不算太难,因而笑道:“令妹秀外慧中。文武全才,真奇女子也。”
俱延趁机问道:“不知和王姑娘相比又如何那?”
杜渐悚然而惊,要知道雨荞同时还是北魏天机阁中人,俱延等能查到这点,可见其所图非小,所为非浅了。杜渐虽心中疑虑,却岔开话题,道:“将军,在下以为,如今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在下的目的是取得姚兴的信任,贵方的目的是帮姚兴灭掉乾归,而摩诃班和乾归勾结,想颠覆姚兴的政权,他背后还有一股势力支持,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俱延闻言,面色一肃道:“公子所言甚是,公子既然待我以诚,在下不妨告诉公子,我二哥早已和姚兴取得默契。”
杜渐大惊,这虽然看起来合情合理,可战争开始后,凉州诸胡早已表示保持中立,自己并没有得到一点南凉的异动,即使后来知道俱延神秘消失,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因为这与利鹿孤一贯的执政风格不同,利鹿孤向来稳健,善于谋定而动,而如今南凉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哪里知道,现在利鹿孤还生死未卜!
“不知姚兴许下了什么条件?”杜渐还是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诱人的条件让南凉一改作风,主动和势力强大的姚兴接触。
“当然是对我们在凉州的势力予以承认。”
“就这些么?”杜渐疑惑道,的确,单单这点似乎不足以让南凉出手,南凉本来只占据了河湟五郡,凉州的主体还在吕隆手上,现在看起来,只有凉州的吕隆,才足以让其动心。
不过,姚兴如果为此舍出凉州,未免也太大方了,这其中一定还有秘密。俱延还是对自己有所保留啊。
一念至此。杜渐不由得打量了一下正含笑注视自己的俱延,目中神光湛然,炯炯有神,仿佛黑夜中两颗璀璨的宝石,从里面杜渐能看见的,似乎只有真诚。谁说胡人皆野蛮无知之徒?杜渐所见所闻,尽是才华卓着,深痛谋略兵机之人。
俱延徐徐道:“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与鄙兄之约?”
杜渐忙道:“岂敢忘怀,无奈如今俗务缠身,难以抽身,他日必当在乐都拜会诸位。”
俱延笑道:“我三哥向来眼高于顶,却屡赞公子之才,以公子为汉家百年难得之才,小妹也深表赞同,七弟为此,还曾老不乐意呢。”
杜渐自然明白,此话自然是代表褥檀向自己表示招徕之意了,提及如云,自然是希望如云能把杜渐吸到南凉了。杜渐因拱手道:“车骑大将军缪赞了,在下年幼愚鲁,怎担当的起。在下只愿今生能建功立业,不负丈夫之名,金玉满堂,以享衣锦还乡之荣,倒是预祝将军鹏程万里,百尺竿头。”
俱延也不再劝,继续和杜渐商量合作的细节,但是,这两位杰出的年轻人却没有想到,他们今晚的一切,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杜渐更是没有算到,真假虚实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的微妙。看着密林中二人严肃的神情,终于,一声忍不住的冷哼,打破了暴风雨中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