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休息时间里,厂里的党总支书记、厂长和工会主席以及团总支书记杜久明等各级领导带了慰问品、由焦丽淑陪着集体到郑晓华的宿舍里去探望过他,要他好好养病,注意休息。这对郑晓华来说,是根本没有想到的事。他觉得自己对厂里并没有做出多少成绩或者说是贡献,但领导却给了他这么大的荣誉,这是他坐立不安并深深感动的。
经过治疗的郑晓华高烧虽然退了不少,但人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午饭也没吃多少。因为身体虚弱,他也没多说感谢他们的话,只是点着头对他们表示自己的谢意和敬意,说身体好了以后一定多为厂里画出更多更好的画来报答领导的关心和器重,为厂里做出更大的贡献。
站在一边的焦丽淑看见领导这么重视师兄,她的心里当然很高兴。这么多领导兴师动众的来探望师兄,这充分说明了他们对下面员工的关心,同时也说明了师兄在这些领导心里的位置。
是啊,对任何一个有理想、有志气、而且又是有正气的年轻人而言,任何领导都是喜欢的,更何况郑晓华又是个很有名气的画家了,领导自然是更加刮目相看的。
傍晚,下班铃声一响,焦丽淑拿起饭碗就急匆匆的往食堂里跑,买好饭菜后又往郑晓华的宿舍方向快步而去。和上午一样,郑晓华午饭也没吃多少,她担心师兄的肚子会饿得肠子已经在咕咕直叫了。
也许是药物发生作用而身体好了许多的缘故,但也许是因为中午各级领导来看望过自己的缘故吧,房间里的郑晓华显得特别精神,一点睡意也没有的他半倚在床头上,一对明亮的星眼盯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推门而进的焦丽淑朝他仔细打量了一眼,见他一付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心想:师兄到底是个平时早晨一直锻炼身体跑小步的人,别看他这么的瘦弱,但筋骨却是相当的好,所以打了针吃了药就没事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她关心的问,满脸是含情的微笑。把两客饭菜放在桌子上后,顺便把随身背着的小包放在了郑晓华的床边。
郑晓华点点头:“差不多好了吧,中午你们走后,我下午睡了个安稳的好觉不算,还出了一身大汗。现在觉得没什么事了。”
“这就好。吃饭吧。”焦丽淑高兴地点着头,把饭碗递给他,由衷地说道,“这我就放心了。你胃口怎么样,这些饭能吃光吗?”
接过饭碗的郑晓华点点头,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地说到:“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厂部领导来看我,简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路是每个人自己走出来的嘛!”焦丽淑对他发出一个甜蜜的欢笑,陪他吃着饭,认真地说道,“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不论功过是非,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而是由别人来评判的。因为你好,所以领导都来看你哦!”
“只怕是盛名之下,难副其实了。”郑晓华却轻轻叹口气,放下碗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只是画画比较好而已,其它方面都很一般的。你的话也太抬举我了吧?”
“哪里啊,我说的可是心里话。”焦丽淑由衷地应道,“你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不但工作勤奋努力,而且为人朴实无华。可是一个让无数大姑娘在暗中羡慕的好小伙子哦!”说着,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嘲笑我?”郑晓华朝他投去一个无奈的苦笑,继续吃起饭来。
“没嘲笑啊,我说的是实话。”焦丽淑继续笑道,“刚才我去食堂买晚饭,正听见食堂里几个年轻的姑娘在背后议论你。她们说龙师傅的女儿很漂亮,上午他给你做了这么美味可口的面,一定是存了私心,打算招你这个美男子去他家入赘呢。”
“她们真是吃饱撑了。”郑晓华皱皱眉头,放下碗道,“我最讨厌人家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焦丽淑却不管他皱眉拧目的神态,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龙师傅也和她们开玩笑,指着其中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就是人们称她是‘外国洋囡囡’的小钟,说是她自己看中了你,嘴巴上却在转移话题。谁知那个小张很坦率的点头说:她是想嫁给你,可惜没那福气。你听听,你不是一个让无数姑娘在暗中追求的奶油小生吗?”
“看来我们两人的恋爱关系得赶快对外表示。”郑晓华沉思着说道,“否则的话,我可招架不住那些长舌妇的窃窃私语。”
“那等你身体好了后赶紧到外面去宣传啊?”焦丽淑红着脸白了他一眼,“顺其自然就是了,用得着去表示吗?说实话,我可不担心你会爱上别的姑娘。反过来说,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哪个姑娘,我就自觉的离开你。”
“怎么这样说话?”郑晓华的脸有些沉了下来。
“你最近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这么容易生气啊?”焦丽淑却咯咯一笑,不以为然地应道,“没听我前面的话吗?我不担心你会爱上别的姑娘的,所以才有后面那句话嘛。”
听她这么解释,郑晓华才勉强的一笑,心里略略变得开心起来。
焦丽淑到外面洗碗去了。
郑晓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在暗中叹了口气。自己上次这么和她闹了个别扭后,他忽然觉得焦丽淑有些变了,对他不再那么的信任了,所以动不动就说什么“自觉离开”、“退位让贤”之类的话。这让他听了心里很不是味道。平心而论,虽然他有那种“门当户对”的思想,但同时他不也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才这么做的吗?人的思想,往往是微妙复杂的。
没多少时间焦丽淑就走了进来。
她把饭碗放好,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又把中午替郑晓华洗的衣服收进来叠好放进柜子里。觉得没什么好需要帮忙了,她这才拿起小包打算告辞回家。
“不多坐一会吗?”看着她的郑晓华忽然这么幽幽的问。
“你身体不好,应该早点睡觉休息。”焦丽淑微笑着回答。
“我中午睡足了,现在根本睡不着,你陪陪我吧。”郑晓华恳求着,又语出肺腑道,“我忽然之间觉得你一下子变得和我疏远起来了。”
“神经有点过敏了吧?”焦丽淑放下小包,在他的床沿边坐下,略略垂着脑袋微笑道,“哪里啊,根本没有的事,你多心了吧?”
“那你怎么昨天基本上不和我说话?”郑晓华苦笑了一下,一对明亮的星眸里充满了疑惑。
“人家不好意思嘛!”焦丽淑吞吞吐吐地回答。其实她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而是想故意气气他,免得他以为自己真的把他当成了宝而让他看不起。只是因为他现在忽然之间生起了病,所以到嘴边的话她又吞了回去。
“和我说话也不好意思?”郑晓华觉得纳闷极了。
焦丽淑没回答他,只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张俏丽的脸蛋稍稍红了起来。
“哦,我明白了。”郑晓华也微微笑了起来,舒眉展目地说道,“明年国庆节要做我的妻子了,所以有点不好意思,是吗?”
“去你的!”欢笑着的焦丽淑圆睁风眼,羞涩地瞪着他呵斥道,“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这么早就放在嘴上嚷嚷的干什么呀?”
“好一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漂亮姑娘!”郑晓华笑着感叹地说道,“心地又这么善良,我也真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好事,所以这世里能得到你这么一位好姑娘的爱情。”
“不会在蒙哄我吧?”焦丽淑收敛起笑容,凝视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来,“要不,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出那种让我意料不到的举动来?说真的师兄,我暗中很担心你以后还会生出什么怪念头来哎。”
“小丽你放心吧,以后绝对不会了。”郑晓华摇头道,“你妈妈已经把话说的很透彻了,我也彻底赶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自卑心理。其实你应该明白,我自始至终一直是深深爱着你的。”
听他这么解释,焦丽淑露出一缕尤如灿烂阳光的欢笑来。其实,对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真挚的感情。
她放下小包,在郑晓华身边坐下,伸出纤纤的小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诚恳地说到:“问题是要这里真的没病才行。只要你能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才好,再也不要胡思乱想才对。”
“我的思想就这么有问题?”郑晓华发出一声涩涩的苦笑,抿抿嘴巴,不想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和她有一定的思想隔阂。
焦丽淑并没有注意到他不悦的表情,她看到桌子下有许多领导中午送来的水果,于是关心地说到:“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是苹果还是梨子或者香蕉?我去洗了给你削皮。记住哦,水果很有营养,吃了对身体很好。”
“没胃口。”郑晓华摇摇头,“你吃吧,这么多水果,我根本吃不了。你走的时候带一点回去给你父母吃。”
“干吗,拍你未来岳父岳母的马屁啊?”焦丽淑噗嗤一笑,乐滋滋地说道,“用不着的。我告诉他们说你生病了,他们还要我带水果给你吃呢。嗯,刚才一忙,我都忘记拿出来了。”她把自己的小包拉链稍稍拉开些,把包放到他的鼻子前面,“闻闻味道,里面放着什么水果?”
郑晓华用力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从小包里散发出来的清香。这香味特别的好闻,芬芳入髓,竟使他产生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哟,好香的味道!我很少吃水果,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丽,究竟是什么仙丹佳果这么好闻?给我看看。”
见郑晓华抓住自己的手,焦丽淑的心里不由一阵慌乱中带着喜悦。在她的记忆中,这好像是元旦之后他第一次抓自己的手呢。以前,郑晓华也抓过她那纤纤的小手,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意。今天她却觉得很是羞涩,颇有一种心跳的感觉。慌乱,是她害怕师兄会在感情的冲动下又要提出什么让她脸红的要求;而喜悦,则是她深信师兄对自己的感情确实是深厚真挚的。
她有意无意的缩回手,朝他扮了个鬼脸,盈盈含笑到:“你懒得很,猜都不猜就想看?不给!”说着,又朝他撇嘴逗道,“动动脑子,不是有一种营养相当丰富的水果吗,听说外国人还作为高档礼品送给我们国家领导人呢。”
“什么水果啊这么珍贵?”这一下郑晓华挠起了头皮,他是个只知道写字画画的人,平时对其它的事都不太关心。
“这都不知道啊?真是孤陋寡闻!”焦丽淑蹙起眉头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嫣然一笑,乐呵呵地从包里掏出四枚大如拳头、色泽鲜艳的芒果递到他的面前,中气十足地嚷道,“芒果!”
郑晓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罕见的水果。他放在手里细细打量着,好奇而纳闷地问到:“哪里弄来的?你本事不小啊!”
“哪里是我弄来的?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焦丽淑咯咯笑道,“我爸爸一位朋友因公到泰国去出差,前两天回来时带了这水果。他送给我爸爸十多个。我爸爸说送几个给你尝尝鲜。中午我就带来两个放在你房间里了呢。那两个叫‘白玉象牙’,味道特别香甜,是芒果中的上品,专门送给你妈妈吃的。这四个叫‘青皮芒’,不但营养丰富,而且皮薄汁多,味道带着幽幽的清香。告诉你,这还是夏天才有的水果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储藏的,竟放到现在也没坏掉。”
“那我就代表我妈妈谢谢你爸爸妈妈了。”郑晓华凝视着她那对水汪汪清灵灵的俊美大眼,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见他这么的凝视自己,焦丽淑稍稍把头一歪,仿佛要躲过他那两道柔情似水的目光。为了逗他开心,她又故意把嘴巴微微一抿,淘气地耸动了几下腮帮子,于是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便一动一动的跳了起来。这俏皮的模样,把郑晓华看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呀,吃你的吧!”随着话音,也在暗中偷偷闷笑的焦丽淑把一只剥了皮的大芒果往他嘴里一塞,约有半斤重的大芒果顿时把他正张大着傻笑的嘴巴塞了个大气也喘不过来。
“小丽,你打算噎死我啊?”郑晓华吐出芒果愁眉苦脸的说。那澄黄色的果汁,流了他一下巴。
焦丽淑赶紧拿过毛巾替他擦脸,一边娇怯的呵斥他到:“唔,我恨死你了,就打算活活噎死你!”接着又凝视着他疼爱地问道,“师兄,没真的噎住你吧?”
郑晓华打了个嗝,摇着头呵呵一笑:“没噎死也差不多了。这芒果又甜又香,果然是果中珍品。我们有福同享,来,你也咬一口。”
“唔。”焦丽淑眉开眼笑地点点头,张开嘴在芒果的另外半个上轻轻咬了一口。俩人相视一笑,于是,以前所有的不快,尽在这相视之中的会心一笑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