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再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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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略有所思》(3)

上个星期日的早晨,郑晓华挎着书包刚走到楼下的花园里就被焦丽淑拦住了。她不顾他的害臊和推辞,硬是拉着他上楼开门让她进去对他的房间进行大扫荡。他没有办法,只得服从。当自己卷起袖子要和她一起干的时候,她却笑着把他推到了门外叫他回家看望父母去,她一个人会处理好这些所谓的家务活的。等他在家里吃好晚饭回到宿舍时,整个房间已经变得焕然一新了。什么都被打扫、洗抹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第二天,他向她道谢时,她却捂着耳朵回答到:谢什么?又是老一套!你经常帮助我提高绘画技巧,我可从来没谢过你哦!瞧,多么实在纯洁的友谊和真挚的感情!

焦丽淑待自己是那么的好,那么,他应该怎样用具体的行动而不是口头的语言来真正的感谢她呢?这正是他所苦思冥想的事情。

“对,给她画两张肖像吧!”

郑晓华忽然升起了这个念头来,“给她画两张肖像,一张是国画,一张是油画。画的大一些,精致一些,用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敬爱欢喜之意是来得多么恰当!”他立刻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高兴起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阵阵清新的晚风舒适地吹拂着自己燃烧着热情的脑袋,心里不胜欣喜。

过了一会,郑晓华关上窗子,又回到另一张写字台前,取出那本十六开硬封面的人像默写本,翻出几张焦丽淑的肖像、素描、白描等素材,细细的看了一阵后就挑了几张最满意的当样稿,接着拿过一张宣纸打起底稿来。

他认真细致的画着,不知疲倦。夜已很深了,外面是格外的寂静。大自然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就连树木也不例外,在黑暗中低垂着脑袋,枝不摇,叶不动地沉睡着。

房间里,只有那只小闹钟发出“滴嗒滴嗒”的响声,和他轻轻的呼吸声,表示还有人没有在这寂静的夜中进入梦乡。

打好底稿后,郑晓华开始上浅墨和淡彩。他伏在桌子前,一会儿换一支笔,一会儿又换一种颜色,一会儿磨墨,一会儿又挤颜料,动作是那么的敏捷,笔触又是那么的仔细。他兴奋的画着,英俊清秀的脸上不时地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一会儿,他眯起眼睛对画像仔细的审视着不足之处,然后仔细修改,一会儿又对画里的人像投去含而不露的幸福一瞥,好像那千娇百媚的、含笑欲语的画中姑娘已经被他的神笔点出了青春和灵魂姗姗而出地和他说话似的……

终于,他放下了画笔,用手揉了几下酸涩的眼睛,看着画像打了个疲倦而舒服的呵欠,伸了个懒腰后,他把画像小心翼翼用画夹夹好挂在墙壁上,好等第二天上最后一道的工笔重彩。为了色彩的准确无误,他已经习惯在白天上最后的色彩了。

收拾完桌子上的文房四宝,看看没事干了,他这才大大的舒了口气。一看闹钟,嗬,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咂咂嘴巴,赶紧上chuang睡觉。又扭过台灯,对着墙上的画像照去。他似乎看到那画中的姑娘已经有了生命的灵气度不凡正含情带笑,用她那对美妙无比的凤眼对他倾吐着无声的语言,愿他晚安好睡,祝他做个欢欢乐乐的好梦。他这才痴痴的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熄灯入寝。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焦丽淑看见郑晓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便关心地问他到:“师兄,你昨天准是没睡好吧,是不是一下子兴奋过度引起的?”

郑晓华摇摇头,向她发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说到:“没有失眠,只是睡得晚了些而已。哎,求你帮忙做一件事肯不肯啊?”

焦丽淑听了,不由觉得奇怪。她抿嘴一笑,用手指着他俏皮的笑到:“你上次不是说只求我一次不求第二次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嗯,又有哪位姑娘向你暗中示爱了?嘻……”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来。面对这位老实巴交的师兄,她当然乐意和他开玩笑。

郑晓华见她笑了,粉白中带着浅红色的腮帮上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连忙死盯了一下,好像要把这两个迷人的酒窝铭刻在心中似的,目不转睛的瞅着,嘴里却调皮的笑到:“哎哟,我倒忘了这个诺言。那就不求你了,要不,我就成了不讲信用的小人了。”

焦丽淑被他瞅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瞪了他一眼娇怯的嗔到:“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痴痴呆呆的怪表情又出来的是不?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装神弄鬼,把我吓得寒毛凛凛的好不好?”

郑晓华把她大胆的看够了,这才收回眼神,低垂下眼波,在心里细细回味她这两个迷人的酒窝略略移到脸腮的哪个部位更能让她传神?嘴上却笑呵呵地说到:“算了算了,你不答应这事就没法帮忙。你这么一笑一答应,这忙也就算帮过了。谢谢你的帮忙。”说着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

焦丽淑被他这奇怪的语言和行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不解的喃喃自语到:“真是怪人怪事多。笑只能引起一个人的快感,哪能给人帮什么忙?真是不可思议。”

郑晓华在一边听到了她的嘀咕,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到:“你看我画了什么东西就知道是否帮了我的忙了。”他在纸上画了个椭圆形,接着横两道、竖一笔的一画,一个人的脸型轮廓就出来了。接着又用炭笔轻轻在两腮上点了一个小点,随即用手指微微一抹,这酒窝就表现了出来。然后转过脸看着她,用画笔在纸上“笃笃”敲着,对她挤了一下眼睛道,“我要的是这个。还没向你说明,你就笑了,这忙不是帮好了吗?”

焦丽淑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浅笑到:“师兄,你也太让人不可捉摸了。脾气怪也就算了,而且连行动都鬼鬼祟祟的怪呐。这酒窝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你又不能强行把它画到没有酒窝的人的脸上去吧?你要这酒窝干什么?”

“自然有它的用处喽!”郑晓华呵呵一笑,和她开玩笑道,“干吗,舍不得借我用一下啊?得,我又不会要,以后还给你就是了。”

焦丽淑听了,嘟嘟嘴表示抗议到:“这也可以还的吗?不知又在搞什么鬼名堂了?不吭不响的,拿我当模特儿。”接着她又变得高兴起来,扬着浓眉问他道,“师兄,你又在搞什么创作了?能不能告诉我?”

郑晓华点点头,一边开始绘画,一边回答她到:“谈不上是创作,只是复制一张旧作而已。是个人像。觉得再统她添上一对浅浅的酒窝似乎更能逗人和传神,所以想借用一下你的酒窝。”

焦丽淑不觉好笑起来,撇撇嘴到:“这个也能随便借的吗?又不是画笔和颜料,每个人的酒窝都有它的深浅和大小,挪来移去的岂不成了‘四不像’?”

郑晓华呵呵笑到:“没关系的,反正这个‘四不像’你是认识的。借你的用在她的脸上不会有错。你们很像的。”

焦丽淑朝他看看,扬着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乱画着,自言自语到:“谁的酒窝像我?在我的脑海中,我们单位里好像没有几个姑娘的脸上有酒窝啊?哎,你画的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

“废话,当然是窈窕淑女。”郑晓华见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要不,我会借你的酒窝?你问的也真有趣。”

看见他瞅着自己暗中直乐,焦丽淑的心里不由一动,连忙问到:“到底是在画谁啊你?怎么就这么的卖关子?”

“对,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去想去猜吧。”郑晓华呵呵笑着,并朝她扮了个童心未泯的鬼脸。

焦丽淑见他故弄玄虚不肯说实话,心想:哼,你在我面前卖关子啊?好,那我就来个请将不如激将的办法叫你说出实话来。于是也跟着咯咯的笑到:“我知道了,肯定是在悄悄帮你的对象作画。”

郑晓华听她说的如此鲁莽,他那白白的脸皮顿时红了起来。连连摇头到:“不是不是,怎么这么说话?你是知道我没对象的,快别胡说八道了。”

焦丽淑见他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脸皮也红了,神态也发窘了,迷惑中,依然开心的嘲笑他到:“谁知道你有没有暗藏*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慌张干什么?莫非心中有鬼?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如果是我认识的,我也可以给你当一当参谋啊。”

郑晓华被她逼的连脖颈也红了。慌忙中想说:“是你。”觉得又太唐突了毫无思想准备的她,同时他也实在是开不出这个口,于是他改口到:“搞什么对象?我可没那个福气。小焦,你也别问了,说实话,我也不好意思回答你。再问下去,你的脸一定会得比我更红。”

听了这话,焦丽淑总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霎时她那微黑的脸蛋涨得通红起来,再也不好意思启齿了,只是一缩脑袋一咂嘴,开始画起自己的画来。

快吃午饭的时候,师父陈敬推门走了进来。他经常抽空回来看看这对称心如意的徒弟。他很钟爱很喜欢他们,不仅因为是他们俩的聪明能干,善写会画,知书达理。而且他俩还团结友爱,相互帮助和相互尊重。所以他这个当师父的为他们有兄妹般的纯洁感情和深厚友谊深感高兴。

有一次下班后,陈敬给郑晓华去送几张美术展览观摩券,一走进徒弟的房间,就明显觉得气氛环境都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但一下子又看不出什么变化。坐下以后静心审视,他才发现徒弟的寝室变得格外干净整洁了,不论是床单、枕巾还是衣服窗帘,都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一问徒弟,才知道是焦丽淑利用星期日来这里为师兄打扫房间和整理卫生的。他很高兴这个干部子弟在这种年龄就能想到尽力为别人服务的可贵精神。这虽然和她当干部的父母的教育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她本人能具备一个为别人服务感到光荣的思想境界。他并且为焦丽淑能征服这个有时连他都说不听的怪人而在暗中感到由衷的佩服。

让陈敬更感到高兴的是:他不在的时候,郑晓华能用师长般的严肃和对学生般的耐心对焦丽淑传授画技,因而焦丽淑绘画的水平在郑晓华的指点下有很大的长进,姑娘现在也能创作出一些比较成熟的作品了。他为自己有这么两个出色的好徒弟深感骄傲和自豪。他很高兴的分别为他们祝福,祝他们在美术事业上能越飞越高,直至穿云破雾,登上艺术的光辉顶点。

他曾经听过女徒弟的汇报,叙述他不在的时候,她和郑晓华是怎样在工作上相互配合完成厂里交给的各项美术任务的;郑晓华对她又是怎样耐心帮助和精心指导她画技的;她又是怎样说服师兄打破顾虑参加团支部开展的各项集体活动的。听了后他很满意也很高兴,他再也不要为这两个性格截然相反而容易引起斗嘴吵架的徒弟担心了。这两个年仅二十二和二十一的小青年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们会走的那么顺利健康,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而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怪小伙子和一个爱说爱笑的淘气姑娘竟能团结得这么好,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看见好长时间没见面的师父来了,正专心于绘画中的郑晓华和焦丽淑赶紧放下手中的画笔,站起来眉开眼笑的向师父问安问好。郑晓华习惯性的赶紧给师父泡茶,焦丽淑则亲热地拉着师父的手晃着,像女儿一样的有说有笑。那模样,就像一对儿女在迎接游未归的父亲一般。

陈敬望着这对可爱的徒弟,笑着说到:“不要太劳累了,眼睛酸了就休息一会,别把眼睛和身体搞坏了。图案指标不是太多,就注意劳逸结合。”看见两位徒弟都点头应诺,他又慈祥的说道,“不过也不能偷懒。业精于勤,如逆水行舟,行则进,不进则退。对艺术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要出成绩,就得下苦功,舒舒服服是学不好东西出不了成绩的。嗨,我真傻!”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摇头道,“你们哪要我叮咛这些道理。哎,你们也坐下。”看见他们围着自己坐下,他打量了他们一阵,然后依依不舍地说道,“告诉你们一件事,这次我去搞画,被美展组委会硬是借去了,那也就算了吧,可还要我去参加全优秀美术作品展览会的编辑工作,到全国各个画院去转一转,收集优秀作品到北京去。这么一来,可要和你们分别一阵子了。到了北京,还要设计一组大型的表现伟大祖国大好山河的山水花鸟画,共有二十多位著名的画家一起合作创作。这么一来,没半年六个月的时间大概是回不来的。”

郑晓华和焦丽淑听了,都有点难受。半年哪能回来,准时师父宽慰他们呢,师兄妹俩对视着,都搭拉下眼皮变得默不做声了。

陈敬淡淡一笑,抚mo着郑晓华的脑袋说到:“怎么了,怕师父远走高飞不再回来吗?不会的。瞧你们两人的眼神就和孩子一样,好像受了什么委曲似的难受。”他投给郑晓华一个慈父之爱的笑容,接着又对焦丽淑说道,“小焦,你来了这么长的日子,我这个当师父的也没时间很好的指导过你,真的让你受委曲了。请你原谅师父。以后你就跟你师兄学画吧。他的水平已经很高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好教你的。”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一叠焦丽淑以前交给他检查的美术杂稿还给她:“这些画我已经看过了。”他点着头说道,“大都给你写了评语和建议,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师兄学画。虽然你画得也已经有眉目了,但和他相比,毕竟还是差了很大一截。学书画没什么捷径好走,惟有多临多比较,多看多研究,多画多创作,从中去领会艺术的三昧真火。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高自己是艺术水平。”看见焦丽淑连连点头,他又转脸对郑晓华说道,“晓华,在业务上你一定要好好帮助小焦,她也是个有出息有作为的姑娘啊。”

郑晓华应到:“师父,你放心就是了。我会用以前你指导我的那种诲人不倦的态度来指导师妹的,和她相互学习,共同提高。就怕没经验指导不好,反而误导了她的艺术前途。”

陈敬满意的点点头,微笑到:“没关系的。这样更能锻炼你的绘画能力。对了,三天后我就要启程,你挑几幅成熟的作品给我,我要带去给各位名画家品评一下。如果理想的话,我准备带过去,不但参加展览,并且给你刊登在全国优秀青年作品选的画册里。”

郑晓华吃了一惊,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惊讶的问到:“师父,你说我的作品能拿到全国美展上去展览?而且刊登在画册上?”

“为什么不可以?”陈敬看着他微笑道,“怎么,你怀疑你从画技?只要能得到评委会的批准,谁的画都可以参加展览和发表的。能画出好作品的人不少,但像你这种年龄就画得这么好的人却属凤毛麟角。小郑,去试试看有什么关系?我相信肯定有好多老前辈会欣赏你的作品的。”

“感谢师父的栽培和托师父的福了。”喜不自禁的郑晓华对师父深深的鞠了一躬,激动而又不安的应道,“那我就找几幅出来,你看看行不。”

旁边的焦丽淑乐得一蹦老高,拍着手眉开眼笑的说到:“好,不鸣则己,一鸣惊人!我相信到时候肯定能接到师父从北京寄来的祝贺信。”

郑晓华虽然喜孜孜的,但却慎重的应到:“别先高兴和祝贺,希望来得越大,失望跟着越重。应该抱着一种败不馁、胜不骄的态度来对待可能出现的成绩才对。”

“唔。”陈敬满意的点点头,对徒弟的荣誉得失观深表满意。

三天后,陈敬带着郑晓华在业余时间里精心创作的五幅画去了北京。

这天早晨,郑晓华和焦丽淑两人送罢师父上了火车,虽然时间还早,但焦丽淑还是跟着师兄直接就回厂上班。

师父走了,他们两人顿时觉得工作室变得空荡荡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