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王世充一会儿韩世忠的,邹燃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忽然想到,连那个宋金刚也是在历史上有过一号的人物。据说当年也相当牛来着,跟唐太宗李世民还有过干仗的经历。中国人贴的两大门神之一尉迟敬德还曾是宋金刚的手下,后来转正到唐太宗麾下,成为大唐开国功臣之一。
“王世充是隋末唐初的人物,而韩世忠可是南宋抗金名将啊!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莫非只是名字巧合而已?但这也太巧了吧!”
邹燃在心底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好放弃。
听了韩世忠的汇报,平阳公主和方将军立即简单地商讨了几句,然后就看方将军伸手唤过王世充嘱咐:“立即全城戒备,征调预备队封死西门。其他三门也必须征调人手!”
“是!”王世充凛然遵命。
不多时,城楼上响起了如雷般的战鼓声。原本破败冷清的孔泉县城里忽然热闹起来。无数灯火开始在废墟之间闪烁,将这个县城装点的非常热闹!
邹燃看见离自己不远的一个摇摇欲坠的房子里竟然腾腾腾跑出来十个人。他们和其他废墟里跑出来的人一起举着火把集中到了西门前的广场上。
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出,这些人不是军人,而只是普通青壮!
他们都没有着甲,火把照射下的脸颊和身体都很干瘦,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饥饿和疲惫!几个小时以前邹燃跟他们是一样的,所以很能体会。
但这些青壮又明显跟外面的饥民不一样。他们穿着棉布鞋,卷着裤腿,打扮的很利索,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削尖了一头的木棍。虽然干瘦疲惫,但是精气神很好,眼睛里闪烁着坚强的意味,不像邹燃之前看见的那些饥民那样漠然和了无生气。
鼓响三通之后,西门前的广场上已经集合了七百三十九人。邹燃能够很明显的算出来。因为他们都是按照部曲排列,一曲百人,排成十人一纵队的模式。非常好算。
他们的队列不是很整齐,但贵在有一种坚韧的气息在里面。
禁卫军也接到了戒备令。所有人骑上马,在西北处的城墙脚下集合。他们头朝西门方向,孔泉县的城墙咫尺可闻。
古代城防工事中宽可四骑并跑的马道就在这里,一直延伸到城墙上。邹燃排在全队的最前面,迎面就是马道。他知道一旦城墙上守军抵挡不住让流民冲上来了,那他们的骑兵队就要从这里冲上城墙把敌人赶下去。
“他们是什么人?”邹燃朝广场上集中的那些青壮看了一眼问道。
“他们是孔泉县城的预备役。孔泉县城的守军其实早就死光了,现在的守军都是从这些预备役里挑选出来补充进去的。那个王世充就是三个月前从预备役里挑出来的肮脏活!”刘全就在邹燃身后,一听他问就迫不及待地回答,说到王世充时语气里全是不屑。
“他们都是勇士!夺回孔泉县城都是他们的功劳!”右边的邝启峰却满是钦佩地看了那些干瘦的青壮一眼。
宋金刚知道邹燃不了解什么是预备役,于是道:“汉圣祖规定,凡年满十八周岁者必须每三个月接受一次军事训练,以达到预备的作用。
三个月前,孔泉县城失守,六百守军悉数战死,县令余庆峰在城破之时就已自杀于城头殉国。方将军带着预备役一千五百人逃到孔泉山,然后看见城中火光冲天,由于手下皆是城中百姓子弟,纷纷叫嚷要杀回县城里救父老乡亲,方将军是一外将,唯恐士卒哗变,只好同意回兵孔泉县。却没想到这一回马枪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千五百名预备役顺风顺水地杀入城中。县丞吴桐还领着一班衙役在县衙中抵抗,很快孔泉县城又从流寇手中抢了回来。
只是此时孔泉县城的粮库已经被流寇所抢,粮食所剩不足千石,甲库中的盔甲枪械也不足,方将军只好临时征召六百名羽林守军,战甲枪械都是从战死的同袍身上剥下来的。剩下的人继续充做预备役。但实际上,这些人跟正规军没什么区别幸存的父老乡亲都集中到了县衙附近居住,而这些预备役就在废墟里过夜,一旦有警则可迅速出动协助守城!
之后流寇又有两次袭击孔泉县,守军与预备役皆有死伤。一旦守军有所伤亡,预备役立即补充,所以现在孔泉县城里守军六百满员,预备役却只剩下七百三十九人了!”
听一向不多话的宋金刚款款道来,邹燃不禁纳闷:“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全嗤鼻的声音传来:“哼,他跟王曲长可是相谈甚欢啊!”
邹燃恍然。原来宋金刚跟王世充之前有过交往。这也难怪,抛去他们在历史上的交往不说,单单看禁卫轻骑诸人中也就宋金刚还有几分军人的铁血气息。能跟王世充这个悍将搞上也不奇怪。
宋金刚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忽然转身怒喝:“刘全,王曲长乃是真汉子!带着缺衣少食的羽林军士卒搏战三个月,由一介小兵升到曲长之职,其勇力岂是我辈所能有?”
看惯了宋金刚沉默的性格,现在他忽然爆发这么一次还真把刘全给唬住了。邹燃看见刘全在他身后吭吭哧哧,在宋金刚的怒喝下竟也不敢接话。
“好了,吵什么吵。你们听”
邝启峰这个和事佬又来和稀泥。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邝启峰并不是单纯的和稀泥,而是真的有动静从城墙外传来。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孔泉县城高达十七米,墙最宽处可并跑六匹马,最窄处也能容纳双马驰骋,西门的两座城门头上都有一个城楼。虽不能说是城高池深的坚城,但在乐浪郡除了乐浪府外还真没有哪个城池能比的上它。所以窝在西北城墙脚下的邹燃并不能很真切地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一片熙攘的叫喊声。
邹燃倏然变色:“不好!流寇来了!”不知不觉,邹燃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帝国禁卫轻骑的一员了。
果然,这时城头上如闷雷一般的战鼓又隆隆作响。邹燃看见那一身丘山铠的方将军正策马在预备役面前大声呼喝着什么,想必是在做战前动员。
城楼上,邹燃看见王世充带着一队人正在忙碌地搬运守城器械,大部分都是从烧毁的房屋里拆下来的木桩石块之类的。
看着王世充扛着一块巨木还在大声呼喝的样子,邹燃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是有一些能耐的。最起码在他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会对他露出敬佩的目光。
现在孔泉县城的守军情况是方将军独领三个曲兵力却防守其他三个城门,王世充则领剩下的三个曲守在西门。预备役作为临时战力准备随时支援各门。由王世充单独一人独领三曲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在孔泉县守军中的地位来。
外面的喧哗声更加近了。只听王世充在城楼上如霹雳般爆喝一声:“点亮火盆,准备战斗!”
城墙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的火盆被点亮,整个城墙仿佛一条火龙一般亮堂起来。
这时,邹燃看见平阳公主策马而来,那个县丞吴桐紧紧跟在她身侧。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正是刚才的斥候韩世忠!
“将军!”禁卫轻骑的所有人立即起手行军礼。
平阳公主也挥手行礼,礼毕后站在队列前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了站在最前列的邹燃一眼,扬声道:“刚才闹事的是谁?”
大战在即,所有人都没想到平阳公主会在这个时候提刚才的事。刘全更是不知所措,讪讪地举起手道:“报告将军,是,是我!”
平阳公主凤目一扫,冷笑道:“好,很好!我有你们这支禁卫轻骑实在是涨了脸了打了败仗竟然还敢耀武扬威,果然是好的很!”
虽然平阳公主连续说了三个“好”,但没有人敢把平阳公主这番话当成真正的夸奖。所有人都看出了平阳公主眼中流露出来的森冷寒意,这是他们的将军怒极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将,将军,属下知错了!”刘全在邹燃身后呐呐地道。
“哼,此战不仅关系到孔泉县的存亡,更关系到我们禁卫轻骑的荣誉!我在此立誓,若此战不能建立功勋来抵消你们的罪过,那么你们也不用回京都了,直接自裁吧!我李秀宁也会以死谢陛下委军重任,禁卫轻骑从此在大汉除名”
“将军!”所有人顿时大惊。
邹燃终于知道了平阳公主的名字,但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这个平阳公主果然有一套,短短一番话就将四百名刚刚打了败仗的士兵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这与禁卫军个个都是骄傲的公子哥有一定关系,但不可否认平阳公主很会对症下药!
“将军,此战我定为自己赎罪!”刘全忽然抽出腰里的开山刀狂喝。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激动!
“我等定为自己赎罪!”所有禁卫轻骑的将士们都举刀高呼。
看场面这么热烈,邹燃也忍不住抽出刀跟着呼喊。
在这一片热血沸腾之际却有一个不协调的事情出现,那就是邹燃怀里的小娃他又被吓哭了!
邹燃现在是羞愤欲死。在人人都热血沸腾的时候自己却总是掉链子。这让他那仅剩不多的良心把脸折腾的通红。
“给我吧!”这时那个县丞吴桐催马上前向邹燃伸手道:“我听公主说起你这里还有一个小娃,唉,带着娃怎么打仗?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邹燃看向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却是微微一点头,道:“交给他!”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还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但邹燃却在这一刻完全相信了吴桐说会好好照顾小娃的话。原因无他,仅仅因为平阳公主的那个眼神!在大战在即的时刻,她还想着邹燃怀里小娃的事,还特地带了县丞过来,这份对下属的细心和关怀足以让邹燃为之感动了!
“他叫什么名字?”吴桐虽然身穿官服,但此刻却没有一点威严的样子,他的官服有些破旧,好几处甚至还有刀斧的破坏痕迹,从里面露出黑色的软甲,显然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官员。他看着怀里的小娃时,满眼都是慈祥的爱意。
这是一个好官!
邹燃心里对吴桐有了这样的定义。
“他叫,邹峥!”邹燃临时想了一个名字,对吴桐道:“有劳吴大人!”
吴桐也不多说,呵呵一笑抱着孩子策马向县衙公署方向而去。
“好了,私事做完,你们随时备战吧!”平阳公主看了邹燃一眼,然后对所有人道:“希望此战你们不要辱没了我禁卫军的名声!禁卫军!”
“威武”所有人齐声呐喊。
这时,城墙上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流寇攻城了!
平阳公主脸色一紧,抽出宝剑在手,往头上一磕,面罩落下,然后催马站在了邹燃等人的前面。显然,她想要亲自带军冲杀!
那个穿着丘山铠的韩世忠就和邹燃等人并排站在了一起。邹燃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韩世忠嘿嘿一笑:“将军刚刚收我入禁卫军!”
邝启峰点点头,也伸手将面罩磕下,目光变得一片冰冷。在这片冰冷目光下,所有人都熊熊燃烧着一股要证明自己的血气!
邹燃第一次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忽然扬声道:“将军”
平阳公主霍然回头,怒喝:“干什么?”
显然,她非常生气在即将作战的时候被人打扰。
邹燃顾不上她生气,而是赶紧道:“将军,属下以为此战关键不在守城,而在出击!”
“出击?”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
“是的,出击!我们应该从其他门出击攻击流寇侧翼,甚至是腹心!”
邝启峰则感觉自己的手下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没常识的话不由愤怒地对邹燃道:“邹燃,作战尤忌朝令夕改,如今大战在即,你听命行事即可!”
平阳公主也露出失望的眼神。她还以为邹燃会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一听这个方案不由摇头。这个方案刚才她已经跟方将军和吴桐商量过了。都认为流寇数量太多,四百骑兵出城袭击只能是自寻死路。
邹燃却急道:“不,将军。我们禁卫轻骑只是辅助守城,并不影响守城之战,改变行动并不影响大局。
如今城外有两万流寇,他们为了粮食可以豁出一切。依靠城中这近两千守军很难抵挡。但如果我们此刻从侧后出击,定能收到奇效。
属下是本地人,而且参加过流寇行动,深知流寇本性。他们悍不畏死,一旦有了固定目标便会奋勇向前,但他们却畏惧侧后的攻击,这点属下可以保证!”
情急之下,邹燃把自己参加过流寇的事也说了出来。但他说的是事实,上次他和一支流寇队伍攻击孔泉县城就是这样。当时他们都快攻上孔泉县城城头了,但却因为另一支来抢食的流民队伍忽然出现,导致他们以为守军出城攻击侧后了,于是所有人都开始退怯。
平阳公主眼神一亮,似乎颇为心动。这时韩世忠开口道:“将军,属下赞同这位同袍的说法。咱们在这里也是要等候王曲长的召唤,只是辅助守城而已,于大局并无多大益处。但如果侧后攻击流寇成功便立时可以改变此战局面,当初方将军领军杀回孔泉县城时就是这样导致城中数万流寇崩溃的!请将军定夺!”
邹燃看了韩世忠一眼,发现他浓眉下的眼睛也瞟向了自己,两人非常默契地互相眨了眨眼。
邹燃看出来了,这个韩世忠估计也是流寇出身,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孔泉县城当起了守军斥候来。不过此刻他的一番话显然给了平阳公主很大的信心。
这个杀伐果断的女人不愧是领兵的大将级人物,几个呼吸间便有了决断。
“好!我禁卫轻骑已经败了一场,陈果曲长阵亡,一百将士鲜血洒尽却毫无建树,为人所不耻。我令,第五曲留在这里支援王曲长,其他人随我出击!”
“是!”所有人都是跃跃欲试。
韩世忠更是雀跃不已的表情,大手摩挲着身上的丘山铠,嘿嘿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