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琉璃疏阁。
殿中站满了穿着各种文官服饰的官员,间或有几个武将铠甲在一闪而过,但却并不显眼。而琉璃疏阁内,首辅宇文护已经急得嘴唇都起了泡,连已经致仕的次辅冀公张功远都到场了。
“大人,勤王诏令到底发还是不发?这事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出来啊!”
“冀公殿下,您说,飞骑卫能否保得住帝都不失?”
“这禁卫的两旗人马不是已经初步整合了?赶紧让他们进城护卫帝都吧!”
“惊了圣驾,我等就是大汉的千古罪人啊!”
孙筑、薛礼、荀况、叶知秋的一干新晋大臣纷纷对宇文护讨要对策。蛟龙卫造反的事已经在官场上传播开来,文华殿内的大臣都是闻讯而来探听消息的,很快,整个帝都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必然引起帝都大乱,哄抬物价、囤积居奇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被有心人利用,开始大肆打砸抢。光靠帝都洛阳府那近千名捕快可弹压不住。
宇文护满面愁容,嘴角噙着,却是不吭声。冀公在一旁也只是闭目,养神与否那就不知了。他的存在也就是稳定人心的,但显然,现在这人心并没有稳下来。
琉璃疏阁内七嘴八舌,文华殿中也不安静。无数官员压低声音嗡嗡交流,反而把这个肃穆宁静之地搞的跟菜市场一般,远远一听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唯有靠近了才能听见他们大都在讨论一个话题:是否促请圣驾西狩?
所谓西狩就是逃难。因为是皇帝嘛,不能说的那么难听,所以说是去西边狩猎。
本来是否逃跑应由皇帝一言而决,可众所周知,皇帝刚满周岁,真正主事的其实是两宫太后。而两宫太后斗法,现在这么大的事摆在眼前,两人的意见能否一致呢?而内阁到底该听谁的呢?
当然,所有人都期待着平阳公主的飞骑卫能够平定蛟龙卫。只是作为臣子,促请圣驾远离危险之地似乎也是为臣之道。再加上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家眷众多,谁也不想落个城破家亡的下场,如果皇帝都走了,他们也跟着走自然没有什么。但如果皇帝不走,自己死没什么,谁让他们是食君之禄呢,但家人后代总不能跟自己陪葬吧?
宇文护迟迟不说话,其实也是在思量,在等待。思量着该如何处置,在等待两宫之间统一出个意见。更在等自己儿子在前线的消息。
东河卫城的消息传来之后,宇文护震惊之余立即拟订了两条方案供两宫太后抉择。其实两个方案归结起来就两个字守或走。
如果守,宇文护建议立即召集禁卫死守城关,同时让礼部发出告示,全城禁严,各户抽调壮丁,重新遍户入伍。兵部有档案记录的,全城只需三天便可召集二十万兵!当然,这里面还有退伍军人和非退伍军人的区别。统一号令有点困难,但守城应该绰绰有余。
如果走,则必须立即发布安民诏书,让全城百姓自行出城逃难。户部也会立即作出相应安排,转移城中的财产。
但不管是守是走,两者都必定会让帝都这座千年古城陷入混乱。这处繁华所在毁于一旦也不是不可能。
说实话,宇文护内心是倾向于守的。虽然大汉朝没有“君王死社稷”的传统,但眼看这座帝都将要易手,被叛军攻破,这宇文护就觉得对不起大汉列祖列宗。更何况,一旦皇帝移驾西狩,整个天下必定混乱。到时候就很可能是个分崩离析的局面,想要再平定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但从东宫皇太后那边传来的消息,东宫是坚持西狩的当然,这点宇文护也能理解。西狩之地无非西京长安,而那里正是凉公的地盘。到了那里东宫才算有自己的实力。与此相对的,西宫显然就不愿意离开帝都。所以在东河卫城失陷的消息甫一传来,西宫便紧急召平阳公主入宫,都没有经过内阁便发布了一系列后勤补给的命令,然后让飞骑卫出击,争取夺回东河卫城。
对于这个举措,宇文护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是派人去给宇文献送了个信一旦飞骑卫出击失利,禁卫第一旗必须立即退入帝都,作为守卫帝都的第一力量,又或者是保护皇帝出逃的第一力量。
等待,永远是最熬人的。特别是在等这么重要的消息时。
殿外的争吵还在继续。而东西两宫的态度还是没有统一。听说东宫和西宫齐聚先帝居住的未央宫,也不知道争吵出个什么结果没有。而平阳公主已经将城防的任务彻底接过来,正在布置人手准备守城。但没有内阁的支持,她的守城只能局限于部分军人,根本无法大规模展开。这也是宇文护的砝码之一。
沙漏一点点流走,到寅时三刻。突然有一人急匆匆从皇城外策马而入,将一封书简传到宇文护的案头。
所有官员都看见,这个人穿着禁卫的圆光铠,面色凝重。对于别人的询问只字未提,只是直直进入琉璃疏阁内。
半晌,琉璃疏阁突然打开大门,首辅宇文护站在玉阶前大声道:“诸位同僚,请随本官前往未央宫,促请圣驾西狩!”
“哗”
群臣哗然。
不消说,刚才送来的消息肯定是不利的。不然宇文护不会说要促请圣驾西狩。
但前面败了,怎么败的?败的多惨?
宇文护没有说,群臣也不好问,只是跟着宇文护往未央宫走。
就在跨过文华殿那高高的台阶时,心思不宁又有些着急忙慌的宇文护突然被门槛绊了一下,顿时一头栽倒在地上。众人大惊,忙上前将宇文护扶起,却见他双目禁闭,额角流血,竟是昏迷了过去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
“快去促驾啊!”
不知道谁嚷了一嗓子,顿时所有官员都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朝未央宫涌去。而孙筑、薛礼等几个官员则抬着宇文护去往太医院。
琉璃疏阁内,冀公张功远拿着方才宇文护看的书简,花白的胡须竟是抖个不停,最后长叹一声,将书简放下,然后又倒在椅子上,半晌无语。
书简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偷袭无果,敌反陷老屋堡、戍村两地,拱仟庄即将不守,职边战边撤,请速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