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弟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三名全身戎装的骑士,最前面的骑士举着一面血红的旗帜快速奔来,在这行人稠密的大街上也没有稍停,而是不断甩动马鞭抽打,恨不得让战马飞起来一般。撞得行人跌跌撞撞,很多人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是看见那面血红的旗帜时又都无声地住了口,侧让在一边,很多人都是连滚带爬地躺在路边,却没人敢把到了口边的骂词吐出来。
刘弟大惊,心道,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定鼎门大街驰马,要知道就算是皇帝本人估计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眼看战马奔近,刘弟大吼一声:“来人止步,前面有人!”
可是战马却丝毫不停,那骑在马上的骑士已经看见前面有辆马车,但却丝毫不停,只是大吼:“血旗至,挡者死!”
刘弟不管什么血旗,马车上坐着的可是他姐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她姐姐过去再说。可他身边的景泰却是倏然变色,一把将刘弟推到一边,同时飞奔到驾马前,用力一掌拍在马上,驾马吃痛,长嘶一声,发足狂奔,立即将马车拉过了大街,给这三名骑士让开了道路!
刘弟顿时来了个狗啃泥,看着三名骑士嚣张地直往皇城而去,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对景泰道:“师傅,干嘛推俺?那厮也太无礼了,竟然当街驰马,你看多少人的被撞翻了!让俺抓住他非活剥了他不可!”
景泰却愣愣地望着三匹疾驰而去的战马,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震惊。刘弟发现,不但景泰这样,那些被撞翻的人群也都是这样。原本喧闹的大街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安静了下来。直到骑士进入高耸的皇城大家才好像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轻声附耳交谈,这声音却是小了许多。
景泰道:“别说当街驰马,刚才那骑士就算抽刀砍了你,你也没地方说理去!”
“啊?为啥?”刘弟不解。
“那是十万火急的血旗信使!擎着血旗能够驰马直到皇帝榻前,任何人不能阻拦,逾者死!”景泰的眼神变得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啊?这么厉害?那我举面血旗不就天下无敌了?”刘弟调笑道。他还没意识到血旗的严重性。
景泰看了他一眼,叹声道:“你以为谁都可以擎血旗的么?只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才能如此!而且血旗只能由军团大将才能颁发,代表了最高级别的军事行动阿弟啊,看来边关又出事了。没准这次你还真能提早去当兵呢!”
“嗯?”刘弟奇怪地看着景泰。
失控的马车很快被马夫拉住,刘雨荷紧张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二弟,二弟,景师傅,你们在哪儿?”
“哦,我们在这儿呢!马上来!”刘弟拉了还在怔忡的景泰,急急赶上马车。
往前走了不到一刻钟,皇城内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声。鼓声隆隆似雷,敲的人心里发慌。
刘弟这次没问,而是看向景泰,景泰目光发直,惊道:“血旗至,登闻鼓响糟了,边关肯定失守了!”
登闻鼓响,群臣齐至。已经开过的大朝会又一次开始。
很多大臣都听说了血旗入城的消息,不由心头狂震,这又是哪出事了?众人心里猜测不断,但却不敢先出声,而是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上,等候皇帝驾临。
皇帝抱病之身又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这次宇文护等三个内阁大臣异常恭谨地站在御阶下,不置一词。
皇帝经过半年的调养,身体没有变好,反而愈发虚弱起来。龙袍宽宽地裹在他那枯瘦的身躯上,脸颊深陷,呼吸急促。但一开口,那种气势和威严却是不堕:“边关急报,大月叛匪与匈奴联盟,十万大军急袭鸿蒙口。如今已过三日,鸿蒙卫危在旦夕,已点起求援烽火,事态紧急,诸位臣工不知有何建议?”
刘夼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请立即下旨,让天山南六卫发出援兵,鸿蒙口地势险要,贼兵再多也难以展开优势,定可撑到援军抵达”
刘夼话没说完,汉平帝已经虚弱地摆摆手:“来不及了。鸿蒙口已经沦陷。”
刘夼一震,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汉平帝叹气道:“消息是从姑墨、龟兹传到敦煌的,敦煌再八百里加急传到关内。由此可见,不但鸿蒙口失守,连南六卫怕是都已经沦陷。故而朕才命人敲响登闻鼓,召群臣商议!”
群臣哗然。议论声顿时沸反。
以前虽然匈奴作乱,但都还没有威胁到帝国腹心。但这天山诸卫一旦失守,敌人铁骑速度快的都能直抵雍凉,威胁帝国老州了。这还了得
“陛下,速速集结羽林九卫,进入西域剿灭叛匪。”
“对,陛下,事不宜迟,应立即发动最高戒备令,全军出动,雷霆扫穴,一举击溃之!”
“陛下,臣等附议。”
“臣附议!”
一有人挑头,顿时所有大臣都附议出兵。这与前段时间到底出兵平叛与否大相径庭。之前朝堂上是争论不休,就为了那点利益,总是说粮饷不足,不能出兵。可是现在,鸿蒙口一被攻陷,所有大臣都有了切肤之痛,顿时明白再这样下去敌人很可能就要打到眼皮底下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积极拥护出兵起来。
不得不说,圣祖改制之后,朝堂上大员们的大局观和危机意识已经大大加强。在还没有切肤之痛时,他们会互相内斗,使绊子,****招,恨不得把所有政敌都踩在脚下。一旦有了深切的危险出现,他们又会团结一致,抵御外辱。何况这月匈联军已经攻破鸿蒙口,天山北七卫和吐番州都已经在月匈联军的兵锋攻击之下,对帝国已经是极大的威胁了。
汉平帝缓缓点头,促声道:“那好,朕下旨,胡公张文渊为西域指挥使,全权负责西域战事。一应粮饷赋税优先供应西域。南征大军暂缓,停驻仰光。朝臣一体同心,靖清西域!”
“喏,吾皇万岁!”群臣立即躬身应喏。
军部武英殿的汉武烈堂和内阁的文华殿琉璃疏阁比起来更显宽大和豪气。琉璃疏阁偏向于精致华美,而汉武烈堂则是铁角峥嵘,气势浑然。
汉武烈堂里,四方角上各有铜制的青龙、朱雀、玄武、白虎一樽。四圣兽的头都对着正中的蟠龙鼎。
汉平帝下朝之后就立即进了军部。军部参将、参谋已经齐聚一堂,对西域战事的谋划已经在进行了。
汉平帝坐在汉武烈堂的主座榻上,然后让权允文叫来张舒平。
张舒平进来见了礼,汉平帝清吟道:“爱卿,月匈联军进西域,胡公一行可曾出发?”
张舒平躬身道:“回禀陛下,昨日胡公殿下已经带飞鹰卫和犀甲卫出发了。天山南六卫只要能撑半个月,定能给月匈联军以重创。不过,益公殿下似乎对这次出征颇有怨言,飞骑卫停驻敦煌已逾三日,认为此举有失战机!”
汉平帝松了口气。摆手轻笑道:“你发份手谕去给益公,让他得知飞骑卫停驻敦煌是朕的旨意便可。”
飞骑卫停驻敦煌的确是汉平帝的意思。这是早就设定好的战略。只要能平定大月叛乱,天山诸卫丢了可以再夺回来,但敦煌卫却是进入雍凉地区的门户,万万不容有失。如果真让月匈联军饮马黄河,他这个皇帝怕是真的颜面扫地了。所以汉平帝让飞骑卫留在敦煌守卫。但这样一来一心想掌握飞骑卫领导权的益公对此有所不满这是肯定的了。
“陛下,唐公殿下昨日上书,请陛下奏准其南下征讨翟罗,并给枢密院递交了征讨方略,末将等仔细研究过,战略可行。只是南征大军现在齐集仰光,杨将军还需半月才能抵达,唐公殿下的方略似乎来的有些晚了。”张舒平小心地抬眼看了看汉平帝。
汉平帝“唔”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已经迟了就不用再论了。不过唐公也是公忠体国,新罗州郡守褚遂不是请辞致仕么这样吧,以军部名义让唐公出任新罗州平壤府郡守,掌管新罗军政大事。并且准其亲卫兵扩充至一千人。即日就任。”
张舒平愣了一下,赶紧应喏。但心里却是骇然,这武公、凉公二人只是掌握了几万兵权就被搁置在龟兹动弹不得,这个唐公只进献南征策略而已,就获得了新罗州那么大地盘的军政实权,看来皇帝还是偏向于唐公一家啊。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西域。
走过茫茫沙漠进入戈壁,戈壁不大,只是一片碎石堆砌而已,迈过碎石荒滩就能眺望远山,那抹青翠色中带着一线雪白,深秋的枯黄几近不见。很是惬意。
一条长长的队伍行进在这戈壁之间。带头的就是邹燃。
“邹大哥,往前五里就能看见绿洲了。那里就已经是精绝卫的范围。”黄巢兴奋地对邹燃道。
邹燃点点头,在这荒漠之中走了这么久,看见远方的那一带葱翠还是很让他激动。
“全军就地休整,武鸿、吴大铖带一队人马侦查一番。”邹燃很自然地下着命令。
从外表看,邹燃一副淡定处之的态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紧张。
此时他虽然是尉兵军衔,但却已经是一个带领数千人马的部将了。当然,这六千人马包括原来的精绝卫汉兵、三千精绝羌兵,还有四百名吐番兵。可以说是形形色色的兵马都有。
而他这次要做的,就是奇袭精绝卫城。他手里的王牌就是那个叫扎姆的吐番兵曲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