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哥儿目光从齐哥儿脸上扫过去,然后扬起一抹笑来,在江夏身侧坐了,道:“大姐不必为我们二人忧心,弟弟们虽然跟着师傅学了些拳脚功夫,却并非好勇斗狠之人,还是走文试最好。”
“嗯,”江夏对这个回答还是很满意的。她点了点头,看了看两个弟弟,然后道,“你们的消息从何而来?是不是听说谁要参加武试了?”
“顾家五哥!”齐哥儿脱口答道。
江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只转眼看向越哥儿确认。
对于肃州的一些事情,江夏一直没对齐哥儿交待太多,却基本没有瞒越哥儿。她能判断出,战事的真正原因,越哥儿心里指定也清楚的。况且,顾家顾青茗与肃王亲密,几乎掌控着肃州的经济命脉……越哥儿不会不知道,顾家绝对不会让顾家五郎上阵与肃州军为敌!
越哥儿淡淡笑着,抬手拍了齐哥儿一巴掌,道:“顾家五郎虽热衷行伍,但经学也是不错的,并不是必须参加武试……”
“怎么会,五哥的武艺那么好,若是参加武试,指定能进三甲……”齐哥儿焦急地争辩。
江夏和越哥儿相视一笑,还是江夏抬手摸摸齐哥儿的头发,笑道:“你顾五哥能进三甲,你若是参试,能进多少名?”
他都长大了,姐姐还总还摸他的头……小孩子才摸头呢!
偏偏,心里不乐意,还不敢反抗,他只能皱皱脸,往旁边躲一躲,然后哼唧几声,连他自己也听不明白什么意思。惹得越哥儿抬手又一巴掌排在他脑门上。
“别打头!都打傻了!”齐哥儿恼怒地反抗。姐姐不敢出声,哥哥却敢……只是,换来的却是越哥儿的巴掌和嘲笑:“本来就傻,打一打,说不定还能聪明些呢!”
“大姐!”齐哥儿转身向江夏告状。
江夏摸摸他的头,笑笑道:“乖,姐姐做了鸡豆花儿,咱们不给他吃哈!”
齐哥儿囧了一脸,他很想说:姐姐,能不能不把我当孩子哄啊?可转回脸,他还是很得意地朝越哥儿哼了一声,那一脸的小得意,说他不是孩子,谁信啊!
不多时,丫头们把热过的饭菜送上来,江夏准备吃饭。越哥儿和齐哥儿则平分了一份鸡豆花。两个人其实在外边吃过饭了,只不过,都愿意陪着姐姐。
姐弟三人吃过晚饭,江夏示意了一下,越哥儿将齐哥儿送回去,就又折了回来。
江夏带着他进了西屋书房,将地图拿给他看。
越哥儿沉默着看了片刻,就将地图卷起来重新放好,然后回头对姐姐道:“姐姐且安心,这战事依弟弟看,绝非一日一时之事……”
江夏也默默点头。
京城一方胜在正统,又占着大多数丰腴富庶之地;肃州则胜在士气正旺,兵强马壮……还真是各有优劣,胜负难决。
“你姐夫他……”江夏想提醒越哥儿,徐襄不论与肃王的关系,还是如今再朝廷的职位,都容不得他置身事外。
越哥儿却微笑着拍拍姐姐的肩头:“那也是姐夫的事情,姐姐不必太过忧心。”
略略一顿,越哥儿道:“战火若是蔓延进关,春闱或者无法开科,届时,弟弟就带姐姐离京,往南方寻个山清水秀之处,安心生产,休养身体去。”
二月底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会试,若是真如越哥儿所说,战火进了关,那势必会影响到今年的春闱。或者,她们姐弟就可以离开京城……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江夏就笑着摇头否定了:“不管怎样,你姐夫不离京城,我也不能离开。”
越哥儿看着姐姐也微微笑了:“现在说这些还早,或者,春闱并不会受影响呢!”
姐弟俩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想跟着从西屋里出来。
已经过了三更,江夏就打发了越哥儿回去歇息。她自己也洗漱上床,然后留了一盏灯在窗台上。
昏黄的烛光,透过床帐映进来,特别微弱,却能够看到,迎着烛光的床帐,暗花纹样都成了剪影一般的漂亮纹路。江夏目光落在这些繁复流畅的纹路上,只觉得眼前所见的也是纷繁不明的,让她看不清方向。
她隐约记得不知在哪里看到一句话:当你看不清方向的时候,就问一问自己的心,按照心之所向选择。即便错了,也不用后悔。
她这会儿就特别羡慕那些历史上特别纯粹的人,愿以生命来固守心中的执着;死谏;殉城;殉国……
她这个现代来的灵魂,搁在现代,她会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民族。但在这里呢?她始终不觉得自己应该忠于某个君王,或者某个主公。
到目前,能让她想生死相守的,除了越哥儿,就是徐襄了。
到了这个时候,江夏才知道,自己始终没能真正地融入这个时代,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就像看电视、看小说,看着那么多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在动情处也会哭会笑,却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中。
宋抱朴如此,宋希行同样如此。也或者,在她的心中,帝制本就成了历史?
胡思乱想中,视线里的纹路渐渐模糊,终止完全消失。江夏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时不时地就醒过来了,然后觉得肚子特别重,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朝左侧卧着,将一只枕头垫在上方的腿下,支撑腹部的受力。却又想上净房,真的起身,其实并没有多少……
这样睡卧不宁的,折腾了一宿,临到窗户纸发白了,她才终于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二月的气温回升的很快,太阳光也不是冬日的惨白,变得金灿灿、明晃晃的,透过窗户的缝隙透进来,形成一道漂亮的光幕。
江夏睁开眼,却没有想平日一般放任自己懒一会儿,反而是立刻坐起身来,挑起帘子就问:“宫里可有信儿?”
“一大早,老爷就打发了人回来送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