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出江夏的茫然,却并不奇怪,遮着嘴微微一笑道:“也难怪,我见你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你不记得我也是有的。我娘家姓容,夫家姓庞,曾经去过松林镇江家替小叔相看……”
江夏瞬间恍然,这位应该是庞家大少奶奶,替小叔子去过江家相看夏娘,原想着两人能成妯娌的,谁成想一别经年之后,夏娘也是芳魂渺然……
敛去眼中情绪,江夏垂首微微曲膝道:“庞家大少奶奶越发清丽,倒让夏娘一时不敢相认了,还望见谅!”
容氏伸手扶住江夏,笑道:“虽说你我做不成妯娌,可如今见你过得好,我也欣慰了。”
略略一顿,容氏又道:“我回去说与小叔听,他也能放心了!”
江夏微微一笑,却并不接话。
这话她没法接。容氏的小叔庞二,可是夏娘之前订过亲的……她可没想到再与庞二重续前缘什么的。当然,越哥儿一事上,,她还是很感激庞二的帮助,但那事是庞二所做,也不知容时是否知情……
她不想多提庞二,容氏却显然与她想的不同,拉着她的手感叹道:“我小叔一直对你难以忘怀,家里人见他郁郁寡欢,怕憋屈出病了,就又赶着张罗了一门亲事,八月里才过了聘,已经议定来年二月的婚期……唉,听说你却离开了徐家?”
这件事,稍稍留意的人就不难打听到,故而江夏也不想着隐瞒,坦然地点头给予确认。
容氏感叹道:“早知如此,不如不那么急着给老二说亲了……如今这般,也实在无法回头了。”
听容氏这般说,江夏反而笑了:“容大奶奶不必多虑,夏娘虽然离开徐家,却并未想着再与庞家二少爷有什么瓜葛去!”
容氏脸一红,抱歉道:“是我失言了,江姑娘莫怪,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感叹好事难成。”
江夏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就要告辞,却听容氏道:“我回娘家来住几日,这些日子都在临清,江姑娘如今住在何处,我明儿好去拜访。”
江夏微微讶然,这位是无心之词,还是……
“容大奶奶说笑了,夏娘与庞家之间多有尴尬,还是莫要走动的好,免得惹将来的二奶奶不喜。容大奶奶且自在赏花吧,夏娘告辞!”
说完,江夏拽出自己的手,含笑略略点头,转身走了。
容氏被甩在那里,默立片刻,也转身往旁边的几个年轻妇人走过去。
这几个女子衣饰华丽,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只是略加注意些就能看出,这几人所坐的位置只在敞轩的角落里,周边也无过多的人往来寒暄应奉……应该是临清地面上比较低层人家的女眷。
其中一个微胖的妇人见容氏回来,将嘴里一口蛋糕咽下去,笑着道:“你去说话那人是谁?看那气度,可不是咱们这等人商户人家,难道你什么时候结识了郡主府的什么人?”
容氏讪讪一笑,道:“一位旧人,数年未见,上前招呼一声,只是毕竟隔得时日长了,彼此已经生疏了,倒不知她如今如何。”
旁边一个瘦长脸的妇人嗤笑道:“你又犯糊涂了,看她那样还未出阁,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自己能怎样?还不是娘家如何她如何?”
江家……那已经不算江夏娘的娘家了吧?毕竟,她离开徐家也没回去,看样子,倒像是自立门户了。
容氏垂眼,将心绪掩一下,笑着道:“这位却是不同,她从小失了怙恃,自带了弟弟过活的……”
“咦,倒是个本事的!”众人纷纷惊叹。
容氏却不由又往江夏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据说郡主在那边的茅庐里见人,江夏娘所去的方向正与那茅庐一致,难道是,她与那郡主结交相识了?
不论如何,倒真是个有本事的。若是,当初没有那刘氏毒妇横生枝节,如今她应该已经嫁进庞家……若是那般,他们庞家眼前头这道坎儿,是不是就能由她恳请郡主说句话,度过了去?
旁边几个妇人感叹两句,随即就把这个话题抛开,转而说起手中吃的点心来。
“郡主府里的东西果然是又新奇又精致,就这么拿出来待客的点心,都是咱们大家都没见过的……”
“是呢是呢,最初我只当咱们门户低见识少,刚才在旁边听那边知府家的夫人小姐说起来,也一样没见过呢!”
“哎,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家,要说天南海北见世面最多的,莫过行船的庞家了,庞家大少奶奶,你可见识过,这些点心叫什么名儿?是不是京里传传出来的?”
容氏被几人一问,也就收敛心性应对去,暂时将江夏引起的念头搁到一旁。
江夏离了敞轩,很快就将容氏忘记了。
她想着转回茅庐去,却因着几株绿萼梅花太美,引得她流连婉转,不小心在梅林里走错了方向,两转三绕地,竟远离了茅庐,一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只顾着欣赏千姿百态、各种娇媚的梅花,也没意识到自己走偏了路,也没注意旁边突然从梅树后绕出一个人来,就那么歪斜着撞上去……
“江姑娘小心了!”醇厚的男声响起,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动作很轻却很稳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托住。
江夏吓了一跳,蓦然转身躲开,然后抬眼看过去,却见宋抱朴一双手正缩回黑色的织金点翠貂裘斗篷里去。
小鱼儿在后园子设赏兰会,请的都是女眷,这位不该是回避的么?怎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还是一个人?
江夏心中疑问频闪,却不妨碍她迅速镇定了神色,敛衣曲膝道:“我只顾看梅花了,没想到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莫怪!”
宋抱朴的手在斗篷下攥了攥,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微笑道:“无妨!”
江夏抬头看向他,笑着道:“不管怎样,夏娘还是要对世子道声谢!”
若非他默许,小鱼儿怎会随她前往三岔镇,助她脱离徐家?若非他默许,种种事情绝对没有这般顺利……只是,他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江夏至今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