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四喜客栈为首的众商家支持,这一次文会自然办得热闹隆重。
因奖银奖品丰厚,最后景谅决定,不仅魁元有奖,效仿科举之法,也分一等二等,共设十名奖励。前三名自然奖品奖银丰厚,后边七名则只有银两,而没有奖品。
并由景谅出面邀请了书院的山长、教授数人做评判,来评定文章优劣。众人自然不能轻慢了县父母,景谅自然也成了主评判之一。因景谅又打发人上楼邀请徐襄,徐襄也起了兴致,欣然答应下来。
江夏不懂做文章,只是跟着看热闹。特别是看着景家兄弟和长安、徐朗几个人都悄然参加了,她就更加有了精神,只看着自家孩子们蹙眉凝思,用心做文章。
因景家兄弟初来乍到,长安徐朗更是生面孔,没人认识他们,等评定结果出来,却是那位召集文会的张姓学子拔了头筹。景卓也算脱颖而出,得了第二名,徐朗得了第九名,长安和景羡却都未被选中。
长安还罢了,并无心科考,向来对读书并不看重,是以对这结果也只是一笑而已,并不在意。
景羡却向来自傲的很,在家里也多以长兄自居,却不妨被弟弟夺了风头去,一时脸色青青白白的,很是难看。
景卓不好上前劝慰,徐朗和长安则是不愿理会,于是越发显得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形单影只,萧索尴尬起来。
江夏和徐襄见他如此,都忍不住暗暗摇头。
初五,那小孩子的病情稳定了许多。因徐襄与江夏早就计划好了的,要去金陵过元宵,于是江夏与那老太商议,若是愿意,就带她们祖孙一起,她一路上替她孙儿治疗。当然,报酬就是老太做的鞋子。
那老太之前还拘谨,却没想到,江夏提出这个建议,她竟是片刻迟疑没有地,一口应了,只用半日,就将家里物事收拾利落,所用的旧物,都仍旧央人送回那一间半老屋,祖孙俩就带了两个小包袱就来了。
见她这般爽利果决,江夏对这老太印象更好,上船之后,就特意拨了一个小舱给她们祖孙用,一应吃用,都依着家里掌事嬷嬷的例。
这一次去金陵,不但蓁娘跟了来,景谅也随船一并前往,去见顶头上司江越。
船行江上,水波无声。
景谅站在船头,任江风拂面,脸颊冰凉却无法让翻滚难言的心情平静:曾几何时,他还看江越如晚生后辈,一转眼,江越已经封疆一省,坐镇一地,成为跺跺脚朝野震动的二品大员。他沦落成了小小县令,七品芝麻小官,需要托庇裙带仰人鼻息。
好在,经历了一番沉浮之后,他的心境远比之前成熟深沉许多,待徐襄寻了来,他回头时,已经能够平和如常地说笑,又随性地指点着大江两岸如画江山,自是一番高谈阔论、意气飞扬。
说到兴奋处,两个人不禁吟诗,景谅还放声高歌起来,引得小子姑娘们也纷纷出舱来看,长安平时言语不多,却是个豁达性子,听得激动处,也随着唱起来。
江夏坐在舱中没有出去,最初听闻歌声还笑那两人发疯,听了一会儿,就不再笑了,只静静凝神听着,任由心情随着歌声激荡。
到了金陵后,见到江越,父女母女团聚、姐弟相逢又是另一番景象。
又有喜事,囡囡在年前冬月又得一子,江家排行老三,取名申行,因生人时逢大雪,故又有小字冬瑞。江夏不由懊恼,当时自己就在左近,却不知囡囡临产,没能过来看护着……
江越和囡囡反过来宽慰她,又道江夏去年打发来的两个医女极好,如今在金陵城都颇有了些名气,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有女眷生产,都会登门来求。囡囡又道,她正应众夫人太太的请求,准备筹资替两个医女办医馆,专科妇人经产。
江夏听了这话,心中愧疚之意略减,渐渐释然了。
之前,江夏带着孩子们经过金陵,停留了两日的。但无论来过金陵没来过金陵的,孩子们对着十里秦淮的风光独好,都一样按捺不住意动。初八到达,初九就雇了画舫去游十里秦淮,看那燕莺声里脂艳粉光,景色无限。
江夏和小鱼儿都是不喜拘束孩子的人,却早早告诫他们做什么事都不能失了分寸。于是,徐朗和长安都去正阳门外见识过得,这十里秦淮风景虽与京城不同,别有一番吴语娇软、波光艳影的风致,却也只是看个热闹,并不觉得如何。反倒是景卓看的心慌眼晕,很有些局促不敢抬眼的窘迫。
江夏也带了女孩儿们一起出来逛街,却并没有乘画舫,只是沿了秦淮河逛过去,看两岸盛景,也游玩诸般铺子店面,指指点点,挑挑选选,玩的尽兴。
金陵数朝古都,自揽江南盛景、一江风流,比之明州的繁盛、苏州的雅致,又自不同。
十四日,百姓门首,沿街店铺,就都已经挂上了各色彩灯,又有装饰一新的画舫,灯火辉煌地游弋在江面之上,波光照影、灯火连波,一片绚烂光辉,恰如银河降世,落入凡尘。映衬着丝竹声声、歌喉婉转,还有衣香鬓影、宝马香车,形成一派大好盛世景色。
江夏安排妥当,孩子们自有人护送着去逛街赏灯。她则只用徐襄一人陪了,抱了圆滚滚软乎乎的小儿子一起出行。
过桥、走百病、挽葱……一番流连、热闹,至夜方归。
第二日,曦儿悄悄给她嘀咕:“昨晚蓁姐姐随了人去偷葱了……”
江南风俗,元宵节百姓门首挂灯外,还会摆一些香葱在门侧,未定亲的女孩子就会在这一夜去人家门前偷葱,偷得葱者寓意,这一年亲事有着,郎君如意,姻缘大好。
江夏听得有意思,却听启娘在旁边帮腔:“蓁姐姐偷了好几家!”
想象一下,漂亮的小姑娘手里拎着好几棵大葱……江夏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