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春节的时候,小让有点坐不住了。
北京的这个冬天格外冷。却没有雪。真是怪了。要在往常,一进冬天,雪就像春天的情书似的,一场又一场,把整个城市都给覆盖了。小区门口总有一些闲人,袖着手,穿得鼓鼓囊囊的,吸着鼻子,跺着脚,说说闲话,偶尔,仰脸看一看天色,说,这天。看这天干得。就有人搭腔了,听预报说,下周,怕是要有雪了?是商量的口气。有人嗤的一声,笑道,预报也敢信?如今的事,谁说得准?就都不说话了。
小让站在窗前,看着风把地上的枯叶吹起来,一扬一扬地,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自行车筐里。一只麻雀在地上蹦来蹦去,倒是肥嘟嘟的,嘁嘁嘁,嘁嘁嘁,很是耐烦。这一个小区,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楼房,旧是旧了。树却多。大片的绿荫笼着,让人觉得安宁。当初,小让搬过来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树。房子不大,是一套小两居。老隋的意思,先过渡一下。过渡嘛,肯定是简陋一些。小让嘟着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顾低头玩手机。老隋说那什么,晚上,我们去喝老鸭汤,要不,先去新光天地?小让就不好再不说话了。小让知道,老隋这是讨好她。没办法,老隋会这个。小让觉得,老隋是那种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这让小让喜欢之余,又有那么一点担心。
老隋并不算老。四十多岁。四十六?还是四十七?小让到底没有搞清楚。每一回问起来,老隋总是调侃,怎么,嫌我老了?要不就是自嘲,老喽,真老喽,奔五了都。小让就不好再问。管他!四十六,或者四十七,有什么区别呢。总之是,老隋比自己大。当然得比自己大。小让这个年纪的女人,二十八岁,按芳村的眼光,不年轻了。即便在偌大的北京城,也仿佛是一粒浮尘,茫然地飘来飘去,一霎眼的工夫,就被湮没了。有时候,从报社下班回来,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小让总是感觉特别的茫然。 大街上那么多人,车,像潮水,一浪又一浪,是要流向哪里呢?
小让在一家报社做保洁。活儿倒是不累,从三楼到五楼,走廊,楼梯,卫生间,都是她的工作范围。不过是洒洒扫扫,和甄姐两个人,轮流值班,一周还有那么两天休息。小让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
说起来,这份工作,还得感谢人家老隋。要不是老隋,小让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够在这么堂皇的大楼里上班。刚来北京的时候,小让在一个老乡的小饭馆帮忙。饭馆的门面不大,专卖驴肉火烧。生意倒是十分的火爆。小本薄利,只雇了一个人,就是小让。另外一个,是老板娘。忙碌起来,简直是四脚朝天,没有片刻的闲暇。有一回,小让给旁边小超市送外卖,一进门,同一个低头往外走的人撞了个满怀。驴肉火烧滚了一地,驴杂汤也碰翻了,淋淋沥沥洒得到处都是。小让一下子懵了。那个人骂道,怎么走路,没长眼睛啊?小让一时气结,这人怎么不讲理?正要同他理论,那个人却笑了,说真不好意思,你看这事——没烫伤吧?
小让是在后来才听老隋说,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这话小让听了有一些难为情,心里却是喜欢的。小让从来没有问过,老隋喜欢她什么,但小让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在芳村的时候,小让就是让人眼馋心痒的小媳妇。为了这个,石宽的一颗心老是悬着,放不到肚子里。小让就逗他,干脆,你把我拴裤腰带上算了。石宽说,你当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