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仙人,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白天去城里,阿喜给自己买了一条烟灰色的纶巾,说好了,晚上吃过饭,教自己束起发来。
倒不是有多想做这件事,只觉得有什么未完成而已。
刚才阿喜在厨房里烧了一大桶的热水,问自己要不要这时候洗澡,清水仙人看星空看得入神,没有应下,现在一回头,那厨房里也没了阿喜的身影。
转头一看,那边的柴房里点亮了灯烛,豆油影影绰绰,在窗户纸后闪烁,传出点声响,像是有人。
……
清水仙人走了过去,到了门边上时,听清了里面的动静,是水声。
看着灯圈朦胧中,一个人坐在浴桶里,洗着澡,那剪影,应该就是阿喜吧。
久住仙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水仙人,不知道礼数为何物,又没觉得彼此之间要有什么避讳,伸手去推开门,就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这么一站,里面坐在热水里的阿喜,便顿时愣怔住了……
露出一点肩膀,阿喜惊异地看着清水仙人突然进来,而自己,正如此地全在他眼里,一张脸,立马便染红起来。
从脖颈到面颊,都是粉粉的一片,在白色的水汽中,相映成趣。
对望一阵,阿喜才扭过头去,很不好意思地低着下巴,说道:
“清……清水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阿喜这会儿,也忘记白天说好了的那件事了。
依旧站这儿的清水仙人,望着阿喜目光不移,提醒道:
“你,要教我如何束发。”
“哦……”
阿喜想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然后,不自觉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中。
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清水仙人转过身去,走出了门外,将门给关上,回到了外面夜色下,抬头望了望安宁的月,心里头,有点温,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浴桶中的热气……
阿喜洗完澡,穿上衣服走出了柴房,重又准备好热水,喊小鼠过来洗。
自己回了卧房,将买的纶巾拿来,与清水仙人在木桌前坐下。
老爹在卧房里纳鞋,手里那双正是给清水仙人做的,问阿喜选青色的,还是黑色的,阿喜看一眼,回,青色的吧。
清水仙人端坐,看着面前的阿喜手里拿着纶巾,给自己说着,可两遍过后,清水仙人还是面不改色,接受无能。
算了,阿喜想。
起身过来清水仙人的身后,伸手摸上那黑亮的顺直长发,这发直到腰间,还真不是一般男子能有的。
……
阿喜略微小声地说:
“清水公子,我,先帮你束一次……”
“你试了,要是还不太明白,我再教你几次便好。”
听见清水仙人嗯了一声,阿喜拿来梳子,用手里的纶巾,将披散的长发,一点一点收拢盘起,整整齐齐束了起来。
由此,露出了清水仙人被遮住的脖颈,双耳。
从身后来看,竟像是换了另一个陌生人一样……
坐着的人,问:
“这样,算好了?”
“唔……”
慢一拍,阿喜应道。
起身,清水仙人转过身来,朝着阿喜,两人直直地对上。
一张清峻隽朗的脸,对上一张泛着点红,拥有双水汪眼眸的脸。
……
而在阿喜的眼中,这人,真是生得模样极好。
……
几日后,摆摊交易的巷子尾,多了一双窥视的眼睛。
这双眼睛,盯着巷子里的一个人,那就是卖鱼妹牛壮壮。
眼睛的主人,自是那日过后,就不再安心的孢子,源于碰见的阿进的那番话,直在孢子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痒得很。
不把这事弄清楚,孢子就睡不好安稳觉。
……
牛壮壮的摊子在中间那儿,那个叫阿喜的卖猪肉的,摊子在往前的一点儿。
孢子看见,牛壮壮的目光,有时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有意的,投去阿喜的身上,这叫藏于后头观察的孢子,咬了咬牙。
身子一站直,不愿干看着的孢子,从巷子尾走了出来,今日的生意早早歇了,寻过来,就是为的准备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要叫那阿喜离牛壮壮远一点。
可不能客气!
孢子快步走着,不一会儿便经过牛壮壮,大步流星地来到了阿喜的面前,站在那摊子前,就立身挺起胸膛,眼角抬起。
旁边是一个来买猪肉的大婶,孢子一看大婶,望向正对的阿喜,尖刻地说道:
“这种人,还怎么来卖猪肉?”
一只手不客气地碰了碰板子上的肉。
“大家都别买他的猪肉!这肉,一点也不新鲜,我上次来买了,回去吃了就肚子直疼!去看了郎中之后,才知道这肉啊,有问题,闹肚子嘞!”
说着,伸手就去将板子上的肉,给一把推到了地面上,原本干干净净的猪肉,这时候,全给沾上了不干净的尘土,脏水。
阿喜一下愣住了,清水仙人也皱了眉头。
二人均不知眼前这人,从何而来,又为何找起茬来。
简直有点无理取闹。
那想买猪肉的大婶,现在看到肉都掉地上了,脏兮兮的,也不多留了,抬脚就转身走了,嘴里不高兴地嘀咕上。
……
阿喜先蹲下,去捡被糟蹋的猪肉。
孢子就站在那边上,低头露着得意,解气的笑。
不等孢子高兴多久,牛壮壮走来挥出去的一记拳头,那使了劲的力道,猛地将孢子一个跟头打摔在了地上,响起他一声痛苦的叫唤。
鼻骨一下被打歪了,下面喷出了鲜红的血,孢子显然没能缓过神来,双手捂着自己受伤的鼻子,眼睛里都发红了。
牛壮壮跟着蹲下身来,帮阿喜收拾,看都不看孢子一眼。
阿喜谢了谢牛壮壮,望着出血糊了满手的孢子,嗓子咽了咽……
“他……”
阿喜一个字说出,牛壮壮沉默不语,过去拖起了地上的孢子,拽着衣领子,在看热闹的众目睽睽之下,拎小鸡一样拎着人走了。
……
不光是阿喜,其他所有人都吸了口气,继续各自忙各自的,都不敢再目光追随。
一个姑娘家,如此的泼悍,真是叫爷们也看着心跳,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