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微亮的时候,西海市中心医院手术室。
院长方随卿带着多名资深的主任医师,正在为抢救病人做最后的努力。
骆寒看着逐渐平稳的心跳,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问:”如果她撑下来,适不适合接受手术,能不能成功活下来?“
一名年纪稍微有些大的主人医师道:”这个还不好说,只能观察再看情况。“
方随卿听了,却说:”凭我们医院现在的条件,或者说国内的医疗水平,可能会很棘手。如果想要保住她的命,我介意她去国外接受更先进的医疗水平的治疗,或许还有机会。只是,几率不会太大,还是要做好准备。“
另一名主任医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尤其现在已经受到感染,我们只能尽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其他的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和求生的意识。国外的医疗水平毕竟比国内高出许多,但并不能保证这样的手术,绝对成功。“
骆寒看了看躺在手术台上的顾晴暖,说:”她的哥哥几个月前,在国外接受了同样一台手术,只是情况与她有些不同,如今身体还在观察中。“
其余人都是一静。
难道这样,还不能确定手术的成功性吗?
可他们都知道,如果她没受到感染,或许还有可能,然而现在他们能保住她几个月的性命已然算是不错了。
”骆寒,她的情况你比我们更清楚。“方随卿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话而看向骆寒。
”无论她接不接受手术,她的情况都不容乐观,虽然手术有可能让她活下来,可是以她的情况,也很有可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他学医这麽些年,头一次他不愿说出那个字。
几名主任医师纷纷点头,最后,目光都落在骆寒身上。
骆寒却摇摇头:”无论结果如何,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她不能有事。“
”过几个小时,她会醒来,你问问她,还有她家人的意见吧。“方随卿只得道,如今他也只能说到这里。
护士将顾晴暖推出去,骆寒和方随卿并肩走着。
骆寒见其他人都没注意他们这边,就对方随卿道:”方院长,出于对病人隐私的考虑,我希望这些事,您不要告诉其他人。“他这边,已经有人打过招呼,顾晴暖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方随卿点头。
……
中午十二点。
顾晴暖睁开眼,首先就看到可可趴在她身边,而一旁有护士在给她量体温和测血压,微笑着说:”这孩子很乖,一直守在你身边。“
顾晴暖没有说话。
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就看到谢朵儿、翟万泽和李乐儿,站在床侧,骆寒在门口和护士说话。
看到她醒过来,都急切地围到她身边。
看他们的表情,顾晴暖隐隐觉得自己的情况并不简单。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却没表现出来。
谢朵儿看她醒来,轻声说:”暖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晴暖,现在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骆寒淡笑看着她。
顾晴暖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怎么都来了?“她的唇因缺水的缘故,有些干燥发白。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一直沉默许久的李乐儿忽然开口道。
这样的话,顾晴暖是当然不信了,却不再深问,看向可可,声音温柔似水:”可可,最近觉得怎么样?“
可可糯糯地说,”就是这里有时候会有点儿疼,朵儿阿姨说过段时间就会没事了。“
“不要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温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顾晴暖抬头,翟万泽站在床侧,静静地看着她,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糟糕,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公司不忙?”
“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他紧紧看着她,好像害怕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顾晴暖笑笑:“我没事的,你快回公司吧。”
翟万泽看了她一眼,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现在你最大,公司的事可以放一放。”
顾晴暖接过,喝了几口,脸色依旧很苍白,说,“我没事,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然后转头看向骆寒,“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半阵却没听到回答,顾晴暖这才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却将他们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瞬间明白了些许。
“我怎么了?”
骆寒沉默了一会儿:“晴暖,你的身体不容乐观,可能……”
他说着说着忽然又沉默,这让她倏地一怔。
“有什么问题。”她沉声道。
看这情况,他们瞒她的事似乎很重要。
“我有权知道,不是吗?”她无比镇定的说。
几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怕。”顾晴暖见他们都沉默不语,又继续说,“哪怕我的生命只有一天,有你们陪着,我都能接受。
翟万泽静默片刻,走到她面前。
”你体检的结果不理想,体内有癌细胞活跃的迹象,在岛上又受了伤,受到感染……“
顾晴暖顿了顿,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相信我。“翟万泽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
顾晴暖有些难过,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相信你。“
他们之间,有些事不需要多说,彼此都懂。
”晴暖,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等情况稳定了,我们再商量手术。“骆寒关切地开口,得知她的体检情况,他已经和美国那边的教授联系过,只等她过去。
”好。“顾晴暖又喝了几口水,望着他也笑了。
她什么都不担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可可,她看了一眼可可,然后看向骆寒,”可可的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做?“她又看了一眼李乐儿,”我想看到可可的手术成功,再去美国。“
”你……“骆寒一阵咂舌,他没想到他什么都还没说,她就猜到他们会将她送到美国医治。
翟万泽也是一愣,看着她:”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顾晴暖微楞,然后笑笑:”我电脑还有一本小说,我曾想要拍成电影,自己当导演,感觉应该不错吧,可是现在……“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让她这样做的。
”等你好了,想做什么都可以。“谢朵儿强忍住眼里的泪水,笑着说。
她们认识的时间不短,她的事情,她总会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格外心疼她。
顾晴暖看着她,点点头,眼底却划过一抹难过,被翟万泽捕捉到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先要配合医生治疗,如果你身体允许,你就可以去实现自己这个梦。“翟万泽盯着她,嗓音温和。
”你说的是真的?“顾晴暖看着他,”我尝试过许多东西,这是如今我还想做的事情。“
她早就想好,这部电影,她不准备由她认识的这些人参与,她要启用一些新人,而她事先也已经选好人选了。
”真的,我只投资,做你的副手,其他的你自己决定。“翟万泽无比认真地说。
其实,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顾晴暖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门口慢慢出现个人有——祁冬钦和祁东泽两兄弟。
祁冬钦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邋遢,短发凌乱,衣服脏乱,脸色也很苍白,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身后,跟着一脸清冷的祁东泽。
顾晴暖顿时怔住,围在她身边的几人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祁冬钦看到她,脚步一顿。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顾晴暖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看到她的瞬间,那双清澈的双眸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的表情,令祁冬钦想起了小岛上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神是那般绝望、痛楚。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然而一旁的翟万泽却打破这静谧。
”祁冬钦,谁让你来的?“翟万泽有些恼怒,然后看了一眼顾晴暖,”这里不欢迎你。“
众人皆是一愣。
顾晴暖拉了拉翟万泽的衣袖,翟万泽脸色缓和了些许,面色依旧难看。
”翟总,我们过来看看她,似乎这不关你的事吧。“祁东泽冷冷开口,当着他的面,这样对他兄弟,真当他是透明的吗?
翟万泽刚消了的火气,瞬间又被激怒出来,”关我的事,你有意见?“
”你不过是她的老板,这里不是****,不是你做主的地方。“祁东泽咄咄逼人道。
”好了,不关他的事,总该关我的事吧。“顾晴暖突然开口,”祁冬钦,我们分手吧。“
这样的结果,从小岛上他问出那样的问题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翟万泽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一眼祁冬钦,这才神色平静下来。
除了骆寒和谢朵儿知道些什么,李乐儿不明所以,但见这话是顾晴暖说出口的,也就没说话,只是眼角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祁东泽身上。
”我不答应。“祁冬钦用低沉轻慢的语气道,”顾晴暖,你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顾晴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言语间也是淡淡地,”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何必还要纠缠在一起。祁冬钦,我累了,我不想让自己更累。“
祁冬钦站在门口,光线明亮,显得他的脸越发白皙,五官英俊。顾晴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在岛上发生的事,他迫切想要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甚至为了知道,想要杀害江晨皓。她也记得江晨皓问他当年的事对他是不是真的很重要的时候,他沉默不语……其实,他是在意的,不是吗?
顾晴暖心里仿佛被刀割一般,一阵阵疼痛,她是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可他呢?难道,爱情真的抵不过一段消逝了许久的过往吗?如果他爱的,只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原来,她真的不该拥有爱情。
祁冬钦听了她的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慢慢离开。
顾晴暖望着他高大却踟蹰的背影,脸色很平静,平静而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