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吾愕然,随即大怒道:“祝罡小儿,你是想死吗?老夫虽不如传刀,但杀你还是很容易的。”
祝罡梗着脖子,决然开口:“鬼吾老怪,你辱我就罢了,但你辱恩师,我也不想活了!今日我们两个便把命契立好,三日之后此间寻个地方,你我一决生死!”
说完,祝罡从怀中掏出一卷封存完好的卷轴猛然拉开,然后一口咬在自己的拇指间,就着血迹,祝罡在卷轴上盖了一个大大的血手印。
完事之后,祝罡将卷轴往鬼吾一抛,大声说道:“某家虽技不如你,却也是个有尊严的人,你有本事,就拿我的命去!”
张卿尧见状大急,连忙喝止:“祝罡大胆,身为家仆,何故如此乖张,你给我下去,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张卿尧虽然厉声呵斥祝罡,其实出于一种变向的保护,然而祝罡看着张卿尧,声泪俱下说道:“少爷,老仆不忠,不能再侍奉你左右,老仆向死之心已久,求少爷成全!”
“祝叔叔不可……”张小小自后厅走出,泪眼迷离,哀声劝道。
张卿尧几欲抢过鬼吾手中命契,但却碍于鬼吾威势,不敢真做。
“求供奉先生莫要与祝罡计较,还请原谅家仆的不敬,晚辈,晚辈必有重谢!”张卿尧向鬼吾求道。
鬼吾手持命契,嘿嘿一笑,森然说道:“卿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本不欲杀他,奈何他自寻死路。东天域自古以来命契高于律法,他既然立了血契,老夫若不应战,那便是老夫主动认输,他有尊严,难道老夫就没有?倘若老夫避战,那么老夫的尊严又搁何处?”
说完,鬼吾手指一搓,一滴鲜血便从指尖低落在卷轴上。
鬼吾将卷轴抛还给祝罡,开口说道:“命契既然生成,你我就遵照契约行事,三日之后,即分高下也见生死。”
说完鬼吾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花厅中,齐乐竟然没有看出他是怎么离开的。
待鬼吾离去,张小小和张卿尧围在祝罡身旁劝说道:“祝叔叔,这又是何苦,供奉对您冷嘲热讽我们都看在眼中,知道您有委屈,可是何至于性命相拼呢?”
祝罡缓缓起身,收起命契,开口道:“少爷小姐勿再多言,修行界的恩怨说多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只叫你们知道,似鬼吾这等性情怪癖的念修,将我等体修视为猪狗,祝某今日不与他约战生死,来日也会把命拼掉,这是躲不掉的宿命!”
祝罡对张家兄妹行了一个大礼,悲呛言道:“张少爷,张小姐,往后三****将要自行料理后事,祝罡在此请辞!当年,张老太爷救我全家性命,我对老太爷有言在先,祝某一条命在,便为张家奴仆,如今这条命已经不归我,所以我与你张家的契约……恩情便到此为止。”
说完,祝罡也头不回地离开,留下面色悲苦的张家兄妹。
张卿尧心中好生恼火!
祝罡在张家已有四十余年,那是与已经过世的老太爷才有的交情!便是自己老爹在祝罡面前时,言语也会多加敬重。
张卿尧对祝罡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而妹妹与祝罡的感情更加深厚,两兄妹将祝罡视同家人!
遥想过去几十年的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张家能得到一个修士鼎力支持,哪怕是体修士,张家依旧享有庆宿空陆少有的荣光,没有人,会轻易招惹有修士坐镇的家族!
而鬼吾这等修士,不过是最近几年张家重金招来的供奉而已。这种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野修士,性情乖张癖好龌蹉,不是炼尸就是驭鬼,实在不是好相与的怪物。
这等野修,就因为自身不检,东天域各大修士门宗容他们不得,他们想要在修行路上更近一步,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来结交凡人权贵。
但是这些野修士也来得去也去得,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可随意招揽,只要足够利益,也可随意背叛,家族对于他们的约束性,几乎没有,他们也不会真正对家族有归属感。
其重要性,怎么可能和老家人祝罡相提并论?
如今,祝罡请辞,张卿尧如同折断一只手臂,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
“都是你这家伙,都是你,若不是你非要问什么道,修什么仙,看什么机缘,你要不多事,他二人怎么会争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张卿尧怒视齐乐,拂袖而去。
*******************************************
张家的老仆和供奉决一死战,齐乐虽非主因,但也脱不了导火线的干系。因为这样的变故,齐乐救主的事情便被一笔揭过,然而张卿尧一直没有下令驱逐齐乐,所以下人们也不知道怎么善后处理,所以只能任由齐乐在宅邸中养伤。
齐乐觉得很委屈,想不明白为何豪门家族中有这么多烦乱的事情,动不动就要性命相搏,最终这事儿还摊在了自己身上
是夜,寂静更深。
也许是今日的事情对心绪影响过大,齐乐在房中辗转难眠,久久无法入眠。
一道冷风自头皮吹过,齐乐一个哆嗦,睁开眼四顾。
“啊!祝先生!”齐乐大吃一惊,只见祝罡站在床头正看着自己。
“起来,我有话和你说。”祝罡开口道。
“哦……”
齐乐胡乱穿戴一番,便被祝罡一手提着,跳出了窗外。
山风呼啸,树影婆娑,齐乐感觉自己在飞,月轮和繁星在眼前从未如此清晰。
祝罡提着齐乐飞走纵越,顷刻便到了山顶一处僻静地。
将齐乐往地上一放,祝罡举目望月,身影寂寥。
“祝先生,您这是?”齐乐心中不解,忐忑问道。
祝罡转过头看着齐乐,开口道:“齐乐,我并无恶意。”
齐乐茫然,心想你没有恶意,把我弄这儿来这是干啥?
“齐乐,你知道,三日之后,我将赴死,我死虽然没什么,但仍有一件事情心中有遗憾,我且问你,愿不愿意学习体术?”祝罡开口道。
齐乐摸了摸头,想了想问道:“祝先生,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都觉得自己会死呢?难道你和供奉大师决斗就一定会输吗?就算输了也不一定得死啊!”
祝罡淡然一笑:“我的实力我很清楚,鬼吾的道行我也清楚,这一战我实无半分胜算。”
“那你为什么非要打?打不过就不打呗。”齐乐问道。
祝罡不禁摸了摸齐乐的脑袋,回答道:“傻小子,等你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每个人自身的一些品质,比身价性命更加重要。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愿不愿意随我修炼体术,做一个体修?”
齐乐点点头:“我当然愿意,虽然鬼吾前辈说体修实力末等,但好歹也是修行者啊!只是,祝先生,我成么?”
“小子,谁说体修就是末等,不要听鬼吾那老怪胡言乱语,体修的能力,等你练到高深处,不会比元修和念修差一点半点!”祝罡说道。
齐乐眼前一亮:“啊!真的吗?练成体修也能让我娘活过来?”
祝罡寻思,自己做出和鬼吾的决斗的决定过于仓促,连自己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如今时间紧迫,自己身死不打紧,但师傅留下的传承却不能因此而断绝了。
现而今自己身在偏远的沉柯云岛上,想要找个传人也变的困难。
这座云岛上面,虽然有奴工数万,大多是不同教化之辈,自己也不了解其人性,断不可能轻易传承;而张卿尧好高骛远,虽无修道的机缘,却也吃不下修体的苦头;张小小虽然挺好,与自己也感情深厚,可惜小小一介女流之辈,不足以继承传承,思来想去,自己除了齐乐可选,似乎没得选。
祝罡心中长叹,若是搁在平时,齐乐的资质自己是百分之百看不上的。自己挑了这么多年的传人,总是想选更好的,不想如今时间让自己没得选,只有一个最差的……而且看齐乐的想法,似乎还不怎么看得起体修士。
原本祝罡不忍心欺骗齐乐,但是转念想了想,万一自己回答不能让他娘活转过来,这熊孩子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衣钵那自己该怎么办?
必须把师傅的传承延续下去!
祝罡打定主意,所以口中违心说道:“当然,嗯,或许可以,那得看你修炼的本事了。”
齐乐大喜,当即纳头便拜:“成,我就跟你学修行!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