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冲啊,是我。你收拾好没?”
这是******声音,大冲当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把盖刚关上,大冲妈已经到了门口。“我说大冲,你怎么脸色煞白的。”
“没事没事!”
“喔唷,你怎么把姥姥的东西给翻出来,别动。别动了,去休息吧,我来收拾。”说完大冲妈就走进屋子里,一手拽住大冲的胳膊肘子。
大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信上可是点名是给自己留下的。这时小窗户突然被刮开了,一只大黑猫爬在上面。绿幽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冲妈。
“我的天!”大冲妈一声尖叫,拉着他的手刚一松开,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喵!”声,大黑猫像一团黑绸子从窗户上扑了下来,接着大冲妈一声惨叫,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一股浓烈的臊味。
大冲退到一边,心里“扑通!”一声,这哪是他妈呀,而是一只黄皮子狐狸,这狐狸也是老极了,嘴上那几个胡须都变白了。
大黑猫咬着黄狐子不放开,两只利爪蹬下去,立刻把狐狸的肚皮给撑成一条大口子。狐狸似有不甘,怪叫一声,跟大黑猫在地上来回翻滚,一阵剧烈的折腾之后,终是惨叫一声,嗖的一声钻到窗台上,两只恶毒的眼神突然扫到大冲身上,又从大冲身上挪到那个小盒子上头。
大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时黑猫一声尖叫,又要追过去,那狐狸不敢恋战跳窗而出。大黑猫也不再追,而是跳到桌子上,瞅着大冲不放,不过这眼神可没刚才那么尖锐,相反,却是格外的温柔。
“乖乖,别咬我,嗷!”大冲对猫强笑着,走到门口把房门栓上,又把窗户关上,轻声对猫说:“你认识我外婆吧,他老人家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你没什么意见吧……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真的开了啊。”
黑猫往前走了一步,前爪搭大大冲手背上,轻轻往前一跃,很稳当的落在他肩膀上。大冲感觉这只猫好轻,轻得跟羽毛一样。
大冲见它没什么动静,壮着胆在黑猫背上捋了捋,这才打开了盒子。
那枚印章是墨玉制成的,上头是一只大鸟,看上去比较笨拙,倒是印纹轻盈灵动。下面的刻着几个大字,这些刘大冲看不大懂。
“既然是姥姥去世前留下的,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在这里看太不合适了,万一……又有什么东西老捣乱,那可就真的不大好玩了。”
想到这里,刘大冲草草扫了一眼下面那本书的名字,叫着《符丁录》。
“符丁?这不是烧给死人的扎纸么,难道这本书是交人怎么做个扎符丁的?呢呢,这不会是姥姥想让我接她的衣钵吧?唉,老人家不知道怎么想的。”
想到这些,刘大冲一阵苦笑,他站起来,眼前飘过一张纸。
准确的说是一张黑猫形状的剪纸,飘啊,飘啊,然后落在盒子盖上,那只若有若无的印案,似乎正冲着大冲招手。
黑猫不见了,它又回到盒盖上。
刘大冲感觉心里不是滋味,他看了看这个小房间,虽然被收拾得井然有序,可大多数地方都落上了一层白灰,像被什么东西沉封了一样。不时的有落灰的轻微声,时间似乎变得很缓慢。
“姥姥走了,永远的走了。我刘大冲再也见不着她老人家了。”
想到这儿,两行泪珠子忍不住的滑了下来,酸酸的。他一把揩干净了,自言自语地说:“男儿不流泪,绝对不流泪!不然就是孬种。我大冲怎么能做孬种。”
心在滴血,刘大冲突然跪下来,朝着桌面的小盒子磕了几个响头,又从房间的拐角里抓出一把灰,放进口袋。刘大冲把盒子里的书信以及印章放进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这才掏出一盒烟,仔细的点了根,吸进去,再吐出来。
人大多时候会麻木,而刘大冲这时就是。烟卷烧到屁股上时,刘大冲点燃了桌子上的衣物,然后头也不回,出了门。
“妈,您就别送了,毕业之后我在那里找个好工作,一定下来,我给您打个电话。要么留校也成,我一定要让那些不念书的孩子们做个好人,别整天跟我一样混日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冲妈冲着儿子笑了笑,说:“一个人在外头别闯祸事,啊,不然我不放心。”
“得了您,您儿子从小到大什么坏事也没干过,一大好人。好了,火车要动了,您回去吧,一个人要是呆在家里无聊,平时多走走亲戚,年底我回家看您。”
大冲妈笑了笑,止不住的泪水又滚下来。因为不生育,三十刚出头就跟丈夫离了,好不容易把大冲抚养大了,这孩子又不念书,在姥姥的劝说下把他送到东北C市的一家武术学校,这不,再过十多天他就快毕业了。
火车缓缓启动了,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大冲妈冲着那截车厢一直挥手,直到再也看不清是那截车厢,她的手仍没停下来。
刘大冲心里何尝不难过呢,他闭上眼,嘴角地方挂着一股淡淡的笑意,而心里,则强忍着那股心酸劲。
临座的是几个去C市务工的姑娘们,长得都很水灵。刘大冲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见着漂亮的姑娘们也懒得说话,而这三个丫头偏偏就喜欢欺负老好人,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的,大冲那个叫君子板荡,坐怀不乱,也没搭理她们,后来迷迷糊糊的爬在小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整个车厢里死寂死寂的,燥热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氛围。
窗户外面,月亮挂在半空。每当电线杆子“刷!”地一声飞过时,就像啥玩意儿擂在胸口一样,闷得难受。刘大冲见旁边的丫头睡得死,悄悄绕过去,正准备从包里取出一包佛子岭香烟,手却摸到那本书上。
刘大冲索性连旅行包一起拿下,转悠到了车厢接口的吸烟室里。先点上一颗香烟,找到一张报纸垫在屁股下面,这才解开了包袱的绳子,拿起那封信读了起来。
虽然大冲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拣来的娃,可姥姥还是提起了大冲的生事。原来,二十年前他被大冲妈从芦苇丛里捡到的,当年后脑勺上有块凸出来的骨头,这大概也是他亲生父母,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把他丢掉的原因吧。
看到这儿,刘大冲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块骨头还在,“姥姥说得明白,这骨头叫死骨,是由命里带来的东西。你去不掉,也带不走,下辈子又回落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刘大冲本来不太相信算命八卦之类的事情,不过这次回去见识到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现在对信中所提的也深信不已。
“娃啊,你天生就是黑狐的短命相,跟这个死骨相冲,说不好就给克了,也因此,我就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大冲。这个名字凶,可我也没法子,为了你以后的路,我就把你姥爷传家的那本书给你留下了,多学点本事,兴许还能多活几年。这本《符丁录》已经被山里头那只会吃人的狐狸直盯着不放,当时我们都没能把它杀了,恐怕以后它还得找你,所以你得小心防范着。”
这么一解释,大冲明白当日在小屋子里,那只狐狸的由头了。信里头又提起这本书的来历,原来《符丁录》的“符丁”两个字,并不是跟普通篾匠扎出来的那么简单,它是配合着血滴跟符语,扎出来的“符丁”就有了生命。至于那枚印章叫凤凰令,既可以做克制鬼魅的法宝,也可以用来充当装那些凶鬼阴魂的容器。
说到这里,刘大冲突然记起了那只黑猫,那不会就是姥姥留下来的守护者吧?一想当时连那个盒子也烧了,他突然有点后悔。
“喵!”……
刘大冲吃了一惊,仿佛是在意想,然而怪异的事情确实发生了,那只猫明明就依偎在旅行包旁边,一双深幽幽的眼睛正瞅着自己。再仔细一看,地上分明是一张剪纸,一张剪成猫形状的黑纸。
“还好,你啥时候又回来了。”
大冲多少有些激动,当下吸了吸鼻孔,把纸插进了《符丁录》里。刘大冲一回头,正准备回去,火车上的一个女乘务员刚好路过这里,她盯着刘大冲不放,那眼神就跟看小偷一样。
“你丫的盯着我不放,那好,老子也盯着你不放。”时下,刘大冲的狗脾气又犯起来了,一双恶毒的眼睛马上落在她那张白净的脸上。
夏天衣服穿得不多,这乘务员长得也够养眼的,脖子够白,咪咪也够挺的,刘大冲心里一阵浪笑,一边越发的肆无忌惮的盯着不放,过了几秒钟乘务员小姐终于受不了,轻声道:“流氓!”转身就走开了。
“嘿嘿!”
刘大冲刚把烟屁股丢在地上,刚回到坐位,那乘务员又来了,可他根本就笑不出来,可不,这回后面还跟着一位乘警大叔。
刘大冲确实是个好人,除了脾气火暴一点,嗓门大了一点,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长得还够男人,健康伟岸,很少刮的胡茬子又把他装饰得有点苍老,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大叔?”
“谁是你大叔。”
“大哥,我真的不是小偷,真的。这儿有我的学生证,这里面还有几本教科书,不信您看!”
刘大冲脾气再爆,也不敢跟光荣的人民警察胡来。经过一翻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误会终于被排除了,而刘大冲也终于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向警察叔叔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用“猥亵”的眼光看妇女同志们。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刘大冲把那包平头佛子岭上缴了,一再保证自己将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