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一直没来护士,我开始想见许科长了。走近护士办,还未待我问,徐护士已经扬手阻叫:
“回去——回去——”
“请问许科长在哪?”
我仍止不住发问,也惊奇她还年轻、才出校门,怎么这样世俗无情?噫,“貌如其人”古训却又给了我一个现实的证明!——她虽然化妆,但莫过小花脸,竟然怒声站起:
“你找他干什么?”
“他说帮我处理事情的。”
“他能帮你处理什么,等他找你,快回去!”
看她催迫的嘴皮一翘,我当即明白,如此冷硬的态度已经不便多说了,就遗憾地转过身。接下来,我当然不是在等爱人了,而是在熬夜了,心情比昨天更差。
后来,吃点晚饭,服了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早睏先睡了。
第四天上午,小敏仍没来。不过,我虽然心愁很长时间小铁门没开,却又见到许科长走出了护士办,就急忙迎上去,问道:
“请问我的事怎么处理,许科长?”
“噢,像你这样大学生的坎坷遭遇,在报纸上我也看过类似的报导,”他眼中竟然闪出愤怒,脸上露着怜悯,“每次,我都会痛骂不停。今天,事情既然摆到了我的面前,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谢谢您!谢谢您!”
“不用谢,先安心等一下!”
“嗯,好的!”
我感激地点头。萍水相逢,遇见好人,我高兴地暗下决心,以后文笔谢他!然而,我再次白等了一天,照样未见到亲人。
第五天早起后,我自觉小敏一定会来了,且相信在许科长那儿也有救了,便一直耐心地等着。当然,吃过饭,服过药,我就又睏又昏了。不过,我还是竭力地坐在饭桌边,巴望着小铁门已开的外面的光明,提着精神!
过了一会儿,我的双目却发昏,逐渐的重,就闭了眼。唉,看都不能看时间长些!叹口气,我的上腹竟难受了。揉揉肚子,仍没用,于是我站起来,直立了一段时间,手儿未断着挼搓,可上腹依旧难受。此时,我也口干了。
刚吃过、喝过;没累、没流汗,就渴了,怎么才进入这里几天却越来越不舒服了?我慌忙到水池边,从茶桶里接一碗白开水而喝了,又接一碗而坐回饭桌前,口干了,就啜一点;眼昏了,就眨巴眨巴,始终注目着大院子……
“泽祥……泽祥……”
啊,上午尚未过完,母亲与小敏便异口同声地喊出了护士办,小敏还招着手,我急忙跑上去!
“别过来!别过来!”
她们后边的一个护士高声相阻。我不由地停步。
“你还坐那吧!你还坐那吧!”
母亲边摇手,边与小敏疾步冲过来。自然的,我转不了身、退不下步,腿儿虽然不动了,但心儿却跳得更快啦!一步、两步、三步……她们迅速靠近了我,一起坐到椅子上。小敏将礼物摆在饭桌上。母亲双眼顾惜着我,紧张地问:
“这些天过的还好吧?”
“不好,身体越来越难受!”
一些病人围上来,我摆手让他们离开。接着,我继续说: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
“哦……”
母亲犹豫一下,看起小敏。小敏立刻脸色苦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被关进这里的第二天,星期二上午,我们已经来过了。那天一大早我们就赶到了汽车站,请问韩站长,你在哪里?他不理睬;转入那两个警察的办公室,他们也不搭理;又不敢再见治保员。后来,我们感谢一位检票员大姐喊我们过去,主动告诉了你的地址,才辗转找到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前。然而,门卫却不许我们进,说,这是谢院长要求的……
哎呀,这个谢院长怎么这样做?——世界历史上的RB鬼子亦只能可恶到这个地步,我惊怒不已!
“当时,天上都下雨了,我们也没带伞,妈妈已经泪流不止,好说歹说但仍被拒之大铁门外……
啊!我那时也流泪了,且自己还在这个“洞”里傻求着她们呢,原来竟只是一门之隔!
“我们惨立雨中,妈妈泪声不断地央求了许久,门卫也不瞅不睬了;要见谢院长,也不行,最后只能无奈地返回了。星期三,我们又来了,可站在太阳下晒了好长时间,还是不许进。星期四,依旧是同样的遭遇……
谢院长,你这个RB鬼子,太“畏”风了吧?我情不自禁地怒视起外面的办公室,可是隔着墙,看不见,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RB鬼子已经侵入中国,一般人还看不见他们的堡垒!
“今天,我们仍然在大铁门外站了很长时间,再三请他们高高手儿!”小敏的脸色开始转好,“可能因为我们老是不走,最后,终于进来了!”
我已被冤屈地关了五天,活受罪,虽然见到了亲人,也难言苦楚。面对我的惨样,母亲当即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香蕉,递给我吃。但是,听说她们这几天的遭遇,我已经身心俱疲,悲泣道:
“我不想吃。”
“你吃吧,新鲜的!”
“我一点不想吃。”
母亲无奈地放下香蕉,心痛地站起、转首爱人,说:
“我们赶紧接他出院吧!”
“对……对……”爱人眼中痛惜的苦汁迅速地涌到脸上,像清早的百合花凝着露一般。
“好哩!”
我说着,就随爱人一道站起,转过饭桌,跟着她俩走向小铁门了。
南北朝时代,梁宣帝咏赋“百合花”的诗中,曾经叹息:“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所以,此时我虽然等来了小敏,但知道她因为韩二水走狗和那两个坏警犬的的蛮横而偃抑的精神,以及看见她由于谢院长的刁难而低垂的情绪,我尽管明白自己终于可以出院,却没觉轻松,而非常自愧使她伤心了。
母亲,人老步慢而落下了,但她早就沮丧的脸色也让我心疼不已!于是,我退下一步,走在她俩中间——前后不顾,低着头……
当然,我们都是急忙奔向大院子的。不过,在我们迅速将近小铁门时,护士办里的一声阻叫忽然拦住了我们:
“站住!站住!”
我们朝屋里一看,一个护士不悦的眼色仿佛我们犯了什么大错。我顿感诧异,就问:
“喂,怎么了?”
“你们要干什么?”她反问道。
“我带我爱人去见一下谢院长。”小敏抢着回答。
“谢院长同意了吗?”护士还在发问。
“我们还没见到谢院长,他不知道。”母亲已经愁眉这个护士怎么如此禁阻我一位病人,不过,毕竟在她医院里,尽量解释清楚,“我们就是去告诉谢院长,接我儿子出院的!”
“哦,这不行,谢院长不同意,他不能出门。你们自己去吧。”她终于给了回答。
然而,我们都呆立了一会儿——怎么竟不许出门?我更惊奇,家人来了还不许出门!
面对护士霸道的凶相,母亲不再与她啰嗦,自觉还是先见到谢院长要紧,就对我说:
“你还坐那等着呗。”
“那,好吧……”
我无奈地答应了。她俩赶紧跨过了门槛。虽然未能跟上她俩,不过,我却已有了一份慰藉,因为我相信母亲与爱人去找一下谢院长,就能接我出院了。于是,我安然地退了回来,坐在椅子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