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领导们告辞了,王曼也因公司临时有事走了,石庆发和韩辉约了赴凰图公司的有关事宜也走了,酒店门口就剩韩辉一个人。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往来的车辆和人群,心情很不错。江明辉他们托体山阿,是早已成的事实,不用费心了。他家虽然遭遇横祸但却处变不乱不惊,也不错。王曼是真不错,但她不是大卫·科波非尔,怎么会有那么华丽的演出呢?他基本上已不想那五十万了,飞来横财,焉知祸福,不要也罢。现在,他真正进入工作状态,想着快点理顺它,年底了,早点回家陪父母,他已五年多没享过人间天伦的福了。
他又被前台拦住了有点生气地站在大厅,看着她说:“你还有事吗?”
“对不起,韩辉先生,我没事,是又有人找你。”
咖啡厅里音乐悠扬,人并不多。一个角落里,一个女孩埋在椅子里,似乎是睡着了。她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手里拿着手机。前台想叫醒她,被韩辉阻止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来,双手相握放在桌子上。他有偷窥癖,也就是在女孩子注意力不在的时候是尽情而贪婪的,一旦她回过头来他则立马一副正人君子相,其实女孩子浑身都是眼睛,他也就骗骗自己而已。现在她魂游天外,正是好机会,岂容前台破坏。女孩睡的很舒心,或者说很安心,对环境一点担心也没有,仿佛一幅悬挂在高档场所的睡美图。她昂贵的包放在距她一米五远的韩辉面前,羽绒服搁在它的边上。她头斜枕在靠背上,面目略略上仰,黑色的长发从左肩上垂下来放在粉色的紧身衣上。锥子脸,柳叶眉,长睫毛,悬胆鼻,图了口红的嘴紧闭着,下巴冲前,下巴的线条飞流而下,连着几近通透的脖子。这一切是雕刻大师用一整块昂贵的羊脂玉精心打磨而成的,他做的太逼真了,皮肤下细小的血管也若隐若现。韩辉还想再继续往下看,很可惜她穿的是高领衣服。她气息均匀,嘴角略微抽动,是在做一个甜蜜的梦。音乐潺潺,美女侧卧,这个意境就是一首配乐朗诵诗。
突然女孩的手机响了,她吓了一跳。韩辉更是吓了一跳,都有点心率过速,他忙不迭地拿了正人君子相。女孩边接电话边朝韩辉微笑,她语气果断而简捷地说了一句“我现在有事,过会打给你”,没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然后她笑着对韩辉说:
“不好意思,睡着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不用,不用!”韩辉十分不礼貌地打断了她,他觉着必须打断,一个美人两天作两次介绍,那多伤美人心啊。“你叫王晨,对不对?”
“对呀,我以为男人都是记性差反应慢,要人不断重复,才能勉强记住一个两个字的组合,还要你不断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才能把这个组合和这个人对应起来。现在看来,也有例外呀。”王晨自我调侃似的笑着说。
“谁呀,这么罪过,让你对男人产生这种不好的印象?”韩辉心里又是一震,心里说你别笑,快别笑了,你想醉死我呀!看着王晨的笑容,想着王曼的善解人意,一股子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的老师,还有公司领导,他们老是说那个谁你怎么怎么样。”
“他们都是老男人?”
“是的,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而且区别大了!我想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是打压你的优越感。”
“我有什么优越感?”她笑着说。那语气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她天生尤物,又是王曼的妹妹,不优越也是不行的。她也很喜欢韩辉的开场白,他并没有弄一顶大帽子给她戴,说她是王曼的妹妹,而是简单地说出了她的名字。这样就是两个人在聊天了,而不是像昨天一样三个人一起了。如果他用姐姐开头,她也就不得不在姐姐的监控之下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那聊天就将按部就班,没什么趣味了。
韩辉也是有意为之的,从昨天到现在,他能感受到王晨的自立与野性,她是绝不安心生活在王曼的阴影里的。他将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加以尊重,果然正中她的下怀,他并不接她的疑问句,而是转而问她道:
“听你的口气你不在集团上班?”
“不在,怎么了?”王晨摸不着头脑问。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哦,看样子你很忙啊!”王晨说。
“嗨,没什么正事,瞎忙。”
“昨天你就形色匆忙,今天又是中午而归,又是忙,现在忙完了?”王晨又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韩辉好奇地问。
“我八点半就坐在这里了,你说我怎么知道?”
“你八点半?”韩辉不相信地问。
“我和我姐一起来的,有什么不对吗?”王晨反问。
“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老说不完的道歉话。现在看来又要向你道歉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韩辉叹口气道。
“嗨,你道什么谦,你又不知道我在这里。哦,听口气你跟很多人道过歉了?”
“凰图公司的人,你姐,还有你。”
“凰图公司,就是那一男一女?你跟他们道什么歉?”王晨奇怪地问。
“耽误了人家一上午的时间,让人家热脸坐了冷板凳,还不该道歉?”
“他们是中午刚到,和你前后脚,怎么说是一上午?”
“他们不是八点半来的?”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怎么拿起就说呀,什么东西!”
韩辉明白了,他又一次中了人家的仙人跳,石庆发这个市侩,和唐莉一唱一和的完全将他给骗了。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能有怎样的诚信,能有怎样的公司?至于他给王曼道歉,那则是在心里面,原来她没投靠男人,不是一个花瓶,完全是一个响当当的硬角色。
“嗨,咱理他呢,你来一整天了,那还没吃饭吧?”
“没呢,怎么,你请客?”
“当然当然,你是小妹妹,当然是我请客了。”韩辉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便点!”韩辉豪气地说。
王晨叫来服务员,服务员笑着问她吃什么,她点了牛排、小鲍鱼等七八个菜,还是双份。
“我吃过饭了。”韩辉对王晨说。
“吃过又怎么样,请人吃饭拿出点诚意好不好?难不成我一个人吃,那我还是回家得了。”王晨说。
“好好好,随你便,你尽管点,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你的。”
韩辉这么一说,王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合上菜谱说那就来一份。她原想,她等了一整天了,他又是充大又是要请客,不宰他宰谁?谁叫他是姐姐的朋友,又这么关心她!
“你也不问问我找你干什么。”王晨说道。
“你会说的。”韩辉一副姜太公样地说。
“是吗,我说就是为了顿饭,你信么?”王晨有点生气了,她怎么老是处在下风。
“你说是就是了。”韩辉点着头逗她说。
“你赖皮,把我当要饭的了!”王晨急了嚷着。
“没有啊,天地良心,我哪说这样的话了?”韩辉摊开双手故作无辜地说。
王晨看着他夸张的表情,想想也是,话都是自己说的,与他还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是异常狡猾的,想让他就犯恐怕没那么容易。她说:
“好吧,我说不过你。咱们言归正传,我有事要找你。”
“巧了,我也正好有事向你请教。”韩辉笑着说。
“什么事?”王晨奇怪地问。她和韩辉一共连今天算上才见第二面,彼此还不熟悉,就这么投缘,就有问题请教彼此?她想知道的是南山公墓里的人都是谁,他们和姐姐什么关系,姐姐是基于怎样的际遇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还有,她想了解韩辉,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那些经历,现状怎样,就像档案里写的那样清楚。韩辉会问她什么,那她就不知道了。
“不管什么事,咱先吃饭,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韩辉说。
“那,好吧。”王晨无可奈何地说。看得出她对韩辉的答案是寄予厚望的,也是渴求知道的,因为昨天王曼实在是太反常了。她见着韩辉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整个人都绷紧了,韩辉一离开忽然跟被抽了筋似的一下子瘫倒在车里,连说一句完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问她花呢,她说一着急不知道扔哪去了,她又让她买,然后又去了南山公墓,她代她将它送到黄莺的碑下才算完。回城后她又说身体不舒服,不去公司了,就直接回家了,晚饭也不下楼来吃,可是灯一直亮到天明。今天早上,她人还在被窝里,王曼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砸门,说有一个重要的接待要她一块去。她很奇怪,以往公司的事她不让她掺和,她的私事也不许她掺和,这次是怎么了。她一脸狐疑地跟着她,直到到了酒店,她才明白是见韩辉的。一整天她无事,一个人想了很多。以前她年龄小,在家乡和BJ上学,总不在王曼身边,也就不关心她的生活,只知道她很出色,很成功。毕业回到西安后,她才发现她很辛苦,很拼命。特别是有一次早餐刚是桌,电话就来了,她拿起一个面包将包夹在腋下就往外走,吴姨拿了杯热牛奶追出去让她路上喝。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旁久久回不过神来,这就是她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姐姐吗?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这么苛责一个女人,连一顿饱饭也不让她安静吃完?而街上又到处都是打牌、上健身房美容院有着大把大把时间的女人,这公平么?再想想,她明白了,人家是有人养的,所以活得悠闲自在,而王曼要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人,所以活的很累。要是有个人帮帮她就好了,他们姊妹肯定不行,她也不允许。可她为什么不结婚呢,结了婚不是就有人帮她了么?算算她已是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孤身一人。有一次她装着开玩笑问她为什么不结婚,她立刻警觉了,说不用她操心,要她看好刘振峰别让人抢走才好。此念头一起,她再也放不下了,留意起王曼身边的男人,结果她摇摇头,她和他们不来电。那会不会是南山公墓里的人呢,据她观察也不像,王曼只有深沉的静,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那他是谁呢,在哪里呢,长什么样呢?她时常幻想这个男人,将他放进王曼的车里,办公室,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甚至王曼的床上。他若能和她长相厮守,她将更加幸福。她是尝过人生禁果的,知道它的滋味和它对一个女人的意义。她甚至幻想他们懒床的情景,有了他,她相信王曼一定不会天刚亮就在楼上楼下地乱窜。这个男人是谁呢,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肯定他是真实存在的,否则王曼不会那么心如止水地生活,最起码她要为妹妹弟弟着想,给他们起示范带头作用。她将这个男人装在心里,陪着王曼有一年多了,她想着有一天他来了,她要告诉他是她陪伴他心爱的人一起走过人生的坎坎坷坷,向他讨份谢礼。韩辉出现了,她敢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那个人,从王曼的反应看,她还处在暗恋的地位上。什么人这么牛气,敢耽搁她姐姐的青春,她决定会他一会,看看他究竟是只什么鸟!不过呢,他既然来了,可就别想走,如果真要走那就必须把王曼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