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冷笑,用不大的力道推开安胥,然后站起身,歪歪斜斜地走出小木屋。
阳光灿烂,温暖而灼人,景玉仰头,半眯着眼,盯着太阳看了几秒,然后转身面向东方,直直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最后一个头,景玉没有起身,额头抵着鹅卵石,整张脸都要贴上去了。
安胥心疼,侧着头吸了吸鼻子,然后上前,蹲在景玉身边,轻声劝道:“你的心意她看到了,起来吧!”
景玉没有较真,攀着安胥的胳膊,慢慢站起身,“安胥,我累了,想回去!”
“好,我们回去!”安胥答应,脱下被雨水淋湿的黑色风衣,弯腰站到景玉身前,回头笑道:“我背你!”
景玉犹豫了一瞬,然后上前一步,搂住安胥的脖子。
路很长,安胥却不着急,每个步子都踏得异常认真!
颈间不时有湿润滴落,安胥知道景玉又哭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步子一步沉似一步,他终究没替景玉留住奶奶!
没留住是他无能,也是他不尽心,安胥打心眼里不喜欢景老太太,这种不喜欢就像景老太太不喜欢景玉一样,有道理也没道理,所以他只是派了陆园的医者,而没让陆恩祺亲自去看。
一个油尽灯枯的八十岁老人,他再尽心又能留她多久呢,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相信景玉是坚强的,可以走出来,而他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
沙哑的声音从耳后吹来,安胥浑身一怔,忘了挪动步子,这话为什么这么熟悉?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扔下我?”景玉把头扎向安胥的颈窝,难过地哭出声。
她人生最难最苦的日子安胥没有陪在她身边,她相信,如果安胥在,事情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胥抿唇,深吸了几口气,把景玉向上托了托,然后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去年马兴鹏突然到访,他扔下景玉,一声不吭跑来这儿,回去之后景玉摊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走。
同样是去年,他在台湾扔下景玉,一声不吭跑去了南极,景玉是在质问他这件事吗?
呵呵,除了这件还有哪件,他只离开过景玉两次,仅有的两次,每一次都几乎要了他的命!
“对不起!”安胥道歉,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景玉泪流,抱着安胥的脖子向上凑了凑,然后泄愤似地咬上安胥的耳朵。
“呃……”安胥轻哼,倒不是因为疼。
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酥酥麻麻。
以景玉的委屈,她本该给安胥一个血的教训,但终究是不忍,只留了两排齿印便松口了!
耳朵重获自由,安胥没有动,头侧歪着,保持着被景玉咬的姿势,机械地往前走。
穿过大草坪,他们来到最开始的林间小路,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射下斑驳的日光,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七彩的斑斓。
突现的斑斓让趴在安胥背上发呆的景玉眼睛为之一亮,景玉抬头,一手搂着安胥的脖子,一手伸过头顶,接住了一束点光。
随着安胥走动,光点在手中晃来晃去,却始终没有脱离掌心。
景玉看得出神,轻轻收拢手指,毫无意外,掌心空空,光点打在了指甲上。
“安胥,你还要我吗?”景玉问,平静得就像在问:安胥,你吃了吗?
安胥彻底僵住,拧过头,用余光瞥着景玉,大气都不敢出。
景玉轻笑,双手搂住安胥的脖子,声音不似刚刚理所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只是贪恋你给的温暖,如果你不介意我只是想利用你逃离我不想面对的现实,如果你不介意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你,这样……你还要我吗?”
要!我要!
安胥在心底大声地呼喊,他要,当然要,不管有多少如果,不管是喜是悲,是苦是乐,都挡不住他要她!
可是……
“景玉,你结婚了。”安胥黯然失色地提醒,他已经让她没名没分地跟过他了,难道还要让她顶着出轨的恶名继续跟他吗?
不,他做不到!
景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出安胥话外之意,她搂紧安胥的脖子,落寞地补充:“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离过婚没人要的女人。”
离婚?
安胥大惊,险些背着景玉一起跌在地上,景玉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久久等不到安胥的答案,景玉低落到极致,她太傻太天真了,安胥爱她又能怎样,一个人的爱终究不能失了尊严,是她强人所难了!
“没关系,你介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我不介意,我什么都不介意,我要我要,景玉,我要你,我要!”
生怕景玉反悔,安胥急不择言地开口,就差没把脑袋转上一百八十度,让景玉看清他眼中的决心,他怎么可能不要?
景玉莞尔,伏在安胥背上欣慰而笑,“那你会带我走吗?”
“我带你走,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好,这样就好,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