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玉房间出来,师兄站在客厅的阳台静默出神,第一缕阳光打在脸上,他眨了眨眼,揉了揉眉心,转身去了孟远的房间。
孟远依旧坐在地上,睁着眼,目无焦距地盯着地板发呆。
师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看孟远的样子已经清醒,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景玉爱吃城西粥铺的皮蛋瘦肉粥,他要趁景玉没醒把粥买回来。
师兄的关门声很轻,但还是惊到了孟远,孟远抬头,一脸悔恨地盯着闭上眼,一直以来,他自认为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缩在龟壳,可他忘了,他的任性只会把关心他的人伤的遍体鳞伤。
昨晚的疯狂反复在脑海里回放,他想去找景玉,想去道歉,可是,景玉还会见他吗?
想到昨晚景玉无助恐惧的眼神,孟远自责地抱住头,把头埋到胸前,压抑地低泣起来。
突然,任丹丹的咒骂在耳边响起,孟远的身体针扎似地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抹掉眼角的湿润,双眸变得清明。
错是他闯的,人是他伤的,他不能再坐在这里自怨自怜了,不管景玉肯不肯原谅他,他都要去道歉!
想到这儿,孟远站起身,有些急切地跑去洗手间,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他要以一个景玉希望的面貌出现在景玉面前。
洗过澡,换过衣服,刮掉胡子,孟远看着镜中消瘦的自己,暗暗为自己打气。
可是,当他来到景玉房前,还是怯步了!
其实,他在乎景玉的态度,非常在乎,如果景玉不肯原谅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以后的路。
按着胸口,孟远深吸几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纠结了十几分钟,孟远终是没敢敲响眼前这扇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孟远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地靠在墙上。
侧头把耳贴在墙上,他真想听听一墙之隔的那头,景玉在干什么。
多么天真幼稚的举动,孟远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自己,可就在他勾着唇角无奈地苦笑时,隔着厚厚的墙壁,他却听到了声响,好像……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刻,孟远顾不得心里的畏惧,直起身扑到门前,急切地敲门,“景玉,你怎么了,我能进来吗?”
“……”
没有回音,孟远着急,侧过头把耳朵贴到门上,“景玉,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应一声,告诉我你没事,我可以不进去,景玉?”说着孟远又用力地拍了两下门。
依旧没有回音,孟远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的认知里,景玉从来不是任性的人,如果不想见他,一定会干脆地回绝,绝不会一声不吭!
恐惧成倍袭来,将孟远团团包围,孟远无法,只好试着去扳动扶手……
没锁?
孟远有些意外,犹豫了一瞬,果断地推开门。
“景玉!”孟远惊呆,疯了一般奔向床头,“景玉,你怎么了,怎么了?”
此刻景玉正蜷缩着身子,抱胸缩成一团,额头颈间析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头发被洇湿了大半。
孟远慌乱不知所措,拨掉黏在景玉脸上和脖颈的湿发,一脸心疼地追问:“景玉,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和我说,和我说好不好?”
“呃~”景玉咬着下唇,极力压抑地呻吟了一声。
“景玉?”
“痛……好痛……”景玉忍无可忍,抱着孟远的手臂,难受地哭出声,“安胥,我好痛,安……安……安胥,我痛……”
此刻,孟远就算再迟钝也明白景玉为何而痛了,他把一只手伸入被中,轻轻按住景玉的腹部,柔声问:“哪里痛,是这里吗?”
景玉摇头,更用力地抱紧孟远的手臂。
“这里?”孟远稍稍把手上移,又问。
景玉还是摇头。
“这里?”
“这里?”
“这里?”
“呃……”
终于,孟远按到痛处,景玉的身子抽筋般痉挛起来,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咬上孟远的手腕。
鲜血瞬时弥漫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痛感,景玉低呜,眼泪洪水般涌了出来。
孟远吃痛,紧紧抿着唇,没有推开景玉。
仿佛找到了疼痛的发泄口,景玉不停地向孟远身上蹭。
孟远跪蹲在地上,眼看景玉就要蹭到床边摔到地上,无法,他只能起身,抱着景玉坐到床上。
景玉很不老实,抱着孟远的手臂不断地用力,被咬破的齿印受到挤压,血源源不断地流着。
孟远还是很怕见血,慌张地别过头,没被束缚的那只手胡乱游动,有些不知该放到哪里。
突然,指尖一湿,孟远皱眉,抽出手一看,脸色立刻白了几重。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把手伸到景玉身下,指尖染上了景玉的经血!
孟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擦掉,可是另一只手被景玉紧紧抱着,他根本抽不开身,无奈之下,他只能仰头看着天花板。
一只手流着血,另一只手粘着血,孟远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纠结了几分钟,最终他低下头,正视自己身上的两处血迹。
不同于右手手腕流出来的血,景玉的经血要暗一些,更像手术台上干涸后的血迹,孟远抿唇,轻碾指尖,加大了经血的平铺面积,突然眼泪滑落,孟远哑然大哭!
林芷荣打完麻药后,他们说了二十几分钟的话,那时候,他从未想过那会是他们母子之间最后一次谈心,他还记得妈妈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唇角是勾起的,笑容是慈爱的,眼神是憧憬的,妈妈说:“小远呐,好好待景玉,妈妈希望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