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二十八,慈和明宜太后寿辰,宫内外一片祥和景象,一早便鞭炮齐鸣,乐府听说更是排了好几出大戏,因着慈宁宫冲撞了太后的徽号,皇上特命把慈宁宫改为寿康宫,亲字书写寿康宫三个大字匾额悬挂于宫前正中,寿康二字取自备福人间寿且康,唯愿太后福寿安康,此举博得宫内宫外一片赞扬之声。
天色还未大亮,专用的仪仗銮驾一片穿梭,寿康宫的偏殿内高僧念经之声不绝于耳。
一早我便在松柏和缕月的侍候之下起身了,因着太后寿辰,合宫嫔妃都要先去长春宫向皇后请安再由皇后带领一同前往寿康宫祝寿,我位分不高,只着了绯色藕丝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既喜庆倒也不算出挑,用青黛轻轻描眉,缕月则在一旁为我用金文蝴蝶挽成了柳叶髻,再用香膏细心的将额前的碎发抹匀整了,手边的首饰木漆盒中的梳子上刻着绵绵瓜瓞的图案,瓜连藤蔓一旁蝴蝶飞舞,取蝶与瓞同音,多么吉祥的字眼,连我心下都不禁生出些许期盼。
出了甘泉殿,廊檐都系挂着大红色的绸缎,各宫窗栏大门都贴上了福寿剪纸,就连宫女儿们也穿了喜庆的颜色儿,我与众妃见过皇后便一起按着位分排序来到寿康宫向太后祝寿,刚到寿康宫门口,早早在殿外等候的琥珀姑姑便带领几个宫女儿迎了上来。
琥珀按礼弯腰俯身,笑吟吟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小主,太后娘娘已经在殿内等候觐见。”
我随着众妃在皇后的带领下一一走进殿内,原先的慈宁宫上一次修葺还是先帝在世为其母宣太后六十寿辰时,这次皇上在民间搜罗了许多能工巧匠在不打扰太后清修下将寿康宫修葺一新,大扫之前的颓唐寂静,日头正是一天最为毒辣之时,明晃晃的照在前殿正中得黄琉璃瓦,两边鸟鸣不绝于耳,较前更是富丽堂皇,往来的宫女内监且都因着寿宴之事来来往往,殿内殿外一片祥和。
众人轻步缓缓走入殿内,刚到门口便听到欢笑声,只见太后正襟端坐在凤座之上,身上着内务府为寿诞特制,花费了无数秀娘同绣数月制成的金色双凤长尾华服,发髻上更是无数珠钗,无处不端显着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身份。
入殿内,皇后先,众人按位份排后,一步一跪,口中呼愿太后凤体安康,我凝视脚尖不敢出一点差错,直至礼成。凤位之上的太后纵是见惯这种场面,也还是掩不住面上的喜色,上至皇后,下至宫内最末等的宫女儿,此刻也都是笑靥盈盈。皇后已然坐到了太后下首,万妃如妃各坐一边,昭妃还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皇后随即俏然道:“今儿个是母后的寿辰,宫内宫外可是张灯结彩,可见整个大周也是感念母后泽披上下的恩德呢。”
太后闻言更是止不住的笑意:“就你嘴甜,诳的哀家偏疼你罢了。”皇后笑眯眯道:“儿臣可不敢糊弄母后。”一旁的万妃原就不是甘于人后的性格,又岂容皇后抢了风头,朗声道:“嫔妾原本不知书中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为何意,今日见了母后方知其意。”母后二字,原只帝后二人可称,此乃旧制,太后淡笑不语,倒是如妃呛声道:“万妃姐姐乃正二品妃位,却称太后为母后,皇后娘娘尚且在场,万妃姐姐莫不是有取而代之之意?”
万妃轻笑着徐徐开口:“妹妹说笑,太后乃大周子民之母,乃陛下之母,本宫如何叫不得母后二字?”话毕,如妃冷哼一声满脸嘲讽道:“姐姐这些年倒是恩宠有加,怕是忘了些什么,一个婢生子也配称太后为母,当真荒唐。”
如妃此话说的极重,万妃饶是进宫多年此刻粉脸也涨如鸽血,众人俱低头不言,上座的太后不以为然,转而对着万妃下首的昭妃道;“昭妃最是稳妥,今儿个便说说何为妇言?”
只见昭妃微微沉吟片刻柔声道:“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犬于人,是谓妇言。”太后颔首,
眼光如炬道;“是这个理,如妃万妃都是宫里儿的老人儿了,却不大懂事,往日里哀家也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由得你们,现下新人进宫了,皇后规矩也得立起来了,也罢,哀家便替你做一回主了。”转首对琥珀说:“万妃如妃的绿头牌撤下去三月,宫内伺候着的人不能好好规劝主子,罚俸半年。”
太后此言一出,两人忙起身告罪:“是,嫔妾谨遵懿旨。”
这样你来我往,心中却免不了乏累,面上却不显半分,转念一想,太后寿宴凡三品以上官员均携妻参宴,想着哪怕远远的看上父亲和娘亲一眼也是好的,这样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欢喜。
内院中,后妃公主外命妇一一觐见太后,我只得回宫,直至寿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