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砖地上,支着三张桌子。桌子上面铺着绒毛毯子,把四角桌盖的只能看见桌子腿。桌子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摆上了只能坐一个人的沙发。有一张桌子人已经坐满了,正摇骰子,准备打第一圈。西娥院子里的这三张桌子,一般是不动地方的,即便碰上了刮风下雨,也只不过盖上油纸,糊上塑料布。这么一遮就算完事,等雨停了,太阳出来后,解开遮雨布那么一晒就好。当然,冬天除外。冬天的时候,天气冷,常下大雪;这几张桌子,也跟着被挪进西屋。冬天的时候,米胡同的人最闲,麻将场子里的人也是最多的地方之一。
西娥的房子在十六条街尾,紧挨着后街。从她这儿顺着后街往西走,上两里路就能走到草甸;往北走三里路左右,就能到砖窑厂。所以,来西娥这个麻将场子的人,砖窑厂的人居多。西娥的院子挺宽敞,前后约二十米,左右约二十五米,有将近四五百平米。正屋是前八年前盖起来的,砖色有些老。西屋是前年盖起来的,是当下最新的砖;底座围了一圈的平整大石头。底基石头以上部分,围着一圈光滑的瓷砖,有一米的高度。瓷砖以上直至平整的房顶,这部分用水泥覆盖平整,之后又镀了一层石灰膏。像些家这样的房子,在米胡同可以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屋子。西屋往南走几步,就是个分了男女的厕所。西娥家的大门是大铁门,四围院墙上的都是今年的新砖。在当时来说,大铁门算是最高档的标致。一副铁门要从井子街订制,价钱在四千元往上,这在米胡同还没有几家能置办的起。能置办的起大铁门的人家,总资产要在五万元往上。没有这个身价,这样的铁门脸面休想撑起来。在现在而言就好比是一辆轿车,要想买得起一看得过去辆轿车,兜里最起码有个四五十万。当然,世事变迁,因时而异。现在打一副铁门,几百块钱就能做个不错的铁大门,豪华级别的也不过一两千块钱。
靠近东墙处,架着一个货架。货架是纯木板打造的,十分精致,上面还有小巧玲珑的花卉浮雕。货架有三层,每层都放满了东西。有瓜子,香烟,花生,酒之类的小零食。货架最顶端,挂着一个粗糙的营业执照。货架的一个侧面有一个把手,扭动这个把手后,货架就可以上下升降。靠近东南墙角的地方有一个洗澡堂,澡堂通体水泥覆盖,里面要进去之后才可以看得到。澡堂一侧堆着一些煤块,小煤堆四周印着黑黑的污渍。
最近,西娥有打算把院子里的地面,全都覆盖上水泥。但是这想法因为手头紧,而并没有付诸行动。西娥的院子在十六条胡同,算是鹤立鸡群了。十六条前后胡同,从头看到尾,没有一家具备这样的豪华气势。就紧挨西娥的这家而言,那全是泥屋土墙;稍微有点像样,那也只不过是干净的土墙罢了。
古丐进了院子之后,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上。堂屋里坐了五六个人,在那里盯着电视机看电视剧。玻璃桌子上,堆着瓜子花生水果之类的。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免费吃的,只有交过五块钱入场费的,才可以随便吃。有混事的人,常常来西娥这里。他们交了五块钱之后,一不打麻将,二不抽烟,单单瞅着院子里的货架。一会儿从那里抓一把瓜子,一会儿又从上面抓一把花生。当然,烟是个稀有物件;要另外掏钱买。那一架子烟里边也没几包,是超过五块钱的。大鸡、牡丹、哈德门这都是几毛钱一包的烟,大前门、中华这样牌子的烟也就一两包摆在那里。几个月也不见的有人去买,这里的爷们常抽的都是哈德门和大******点左右,一个开了局的已经打了两三圈了;另一张桌子坐满了妇女,正在摇骰子开第一局。古丐所在的那张桌子,才坐了三个人。有两三个人在一旁的长条凳子上坐着,有几个人站在桌子旁边,跃跃欲试的想上又不敢上。已经开了局的,周围簇拥着五六个人,在那里看热闹。这里打麻将二十块钱封顶,谁输光了就要退出,只有看热闹的份,没有上牌桌的权利。这也西娥这里牌局的规矩,也是三个寡妇瑶中最高筹码的一个牌局。
另有一张小桌,被西娥单独安在西屋里。这张小桌是专门给老头老太太设的,他们喜欢骨牌和老式的长条牌。他们西娥这里打牌,只是个热闹,五块钱封顶。就是说,几毛钱在那里打来打去,来回飘几下,也算是一个小乐子。
紧挨着西屋门口,支了两个炉子,上面驾着两个大铁壶。这时,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有一个铁壶正呼哧呼哧的冒着水蒸气。就近有四个暖壶,整齐的排在炉子旁边。西娥看见水烧开了,就一边和人嬉笑说着话,一边把开水倒进暖壶里。剩余的部分,就倒进了正在用着的小茶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