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何处安玉:我愿俯首换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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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4)

景玉和仲老太太走在前面,安胥跟在后面,他们已经走出几十米,可依旧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玉儿啊,你到底想吃什么?”仲老太太有些急,第N次问,他们走了大半天,路过那么多小吃摊,可景玉竟然一样也不要!

“美食是要慢慢品尝的,反正这几天咱们会一直住这里,每天都可以吃,我才不要一口气吃完呢!”景玉说话的时候左顾右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还是你聪明!”仲老太太点着景玉的鼻尖夸赞,转念之余,又不免记挂起不知道在何处扫荡的丹丹。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景玉的眼睛盯向一处不再动,仲老太太跟着望去,瞬间满头黑线!

得到景玉青睐的,不是别的,而是,是,是臭豆腐!

仲老太太虽然和景玉认识快一年了,可是他们从没一起逛过夜市或者小吃街,所以到今天才发现景玉好这口儿!

“玉儿,你该不会是想吃臭豆腐吧?”仲老太太心怀侥幸地问。

景玉笑着点头,直直地朝臭豆腐的摊位走去。

走到摊位前,景玉笑容甜美地说:“我要一……”

说到一半,景玉停住,回头看着仲老太太和安胥,“你们要吗?”

闻言,仲老太太和安胥直直的挺着身子,动作一致地摇头。

景玉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头接着说道:“我要一份,谢谢!”

仲老太太站在离臭豆腐摊位两米远的位置,不停地用手去扇独属于臭豆腐的、不知道是香还是臭的气味。

安胥面无表情地走近摊位,看不出喜欢或是讨厌,只是递钱给摊主时,憋着气快速地说了句“不用找了”!

景玉侧头,笑意浓浓地看着安胥僵硬可爱的模样,接过臭豆腐时故意从安胥鼻前略过,成功看到安胥波澜不惊的脸微微抽搐了下。

安胥不喜欢臭豆腐,这是安胥请张红艳她们吃饭那晚,景玉注意到的。

那晚她们买了三份不同口味的臭豆腐,每次她吃的时候,安胥的气场总会变得古怪。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直到她把臭豆腐送到安胥嘴边,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景玉记的很清楚,当时安胥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周围的空气都要凝滞,可她想不通安胥为什么会选择吃下?

为了掩盖身边臭豆腐的味道,仲老太太差安胥买来刚出炉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香喷喷的面包。

不吃,只是做样子举在嘴边!

安胥虽然没有把面包举在嘴边,可他抱着装面包的纸袋,头一直压得低低的。

安胥玉树临风,面如冠玉,本就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今晚他穿了一件蓝白格子衬衫,搭黑色西装裤,更显雅人深致、仪表非凡。

只是这样的他,抱着一兜子面包,虽然在别人眼中依旧夺人眼球,可在景玉眼中不免多了一份古怪。

而且,这份古怪,和平时高高在上的他有着极大的反差,接地气儿极了!

景玉吃得开心,看得更开心。

“奶奶,您尝尝,可好吃了!”景玉把一块臭豆腐送到仲老太太嘴边,试图分享自己的美味。

“不不,玉儿,你自己吃吧,奶奶不爱吃!”仲老太太边躲边说。

景玉不罢休,追着劝道:“奶奶,真的是人间美味,错过太可惜了,一口,您就尝一口!”

仲老太太抓着安胥做挡箭牌,躲在安胥后面斩钉截铁地道:“半口都不吃,玉儿你快拿走吧!”

景玉的手僵在半空,幽怨地看着被人嫌弃的臭豆腐,不满地嘟起红唇,

突然眼睛瞥到安胥,景玉狡黠一笑,赌气似地伸直手臂,把臭豆腐举到安胥嘴边。

“你吃!”

命令的口吻。

话落,安胥张嘴、咀嚼、下咽,动作一气呵成,看不出任何迟疑和犹豫。

景玉的手还举在安胥嘴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迅速收回手,脸噌的一下红了!

仲老太太从安胥身后探出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没有说话。

接下来,三人都变得很沉默,偶尔买几样小吃也是自己吃自己的,交流为零。

不对,气氛有点僵,难道是我猜错了?还是因为有我在他们不好意思?仲老太太心底打起小六九。

就在仲老太太想方设法要给安胥和景玉制造独处的机会时,一盏写有“筒仔米糕”的灯笼吸引了她所有的神思。

她停住脚步,杵在路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灯笼,眼含泪光。

“奶奶,您怎么了?”安胥最先发现老太太的异常。

“奶奶?”景玉也问,然后顺着仲老太太的目光看去,正常的小吃摊位,并没什么特别的。

仲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向安胥。

安胥会意,立刻握住老人的手,直直地向前走去。

仲老太太的步子有些踉跄,景玉也赶忙搀住老人。

有了外力的支持,仲老太太迅速来到到筒仔米糕的摊位前。

车摊后是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还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

“是阿华和阿明吗?”仲老太太站在摊位前看着一会儿,然后颤巍巍地问。

小伙子疑惑地抬头,笑着问道:“老太太,您要买糕吗?”

小伙子身后的老夫妇身体微颤,相互搀扶地转过身,仔细打量仲老太太。

三人对视良久,终于,老妇人步履蹒跚地上前一步,略有疑虑地答说:“是阿华和阿明!”然后又问:“是阿华吗?”

“是阿华!”仲老太太长松一口气。

“真的是你,老姐姐!”老妇人眼中滚落几滴热泪,和老伴交换眼神后,手挽着手走到外面,“老姐姐,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仲老太太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伸着脖子问:“你们俩,都还好?”

老妇人点点头,念叨说:“我还好,他前年做了个手术,现在也没有大碍了!老姐姐,仲家大哥呢?”

“走了,快五十年了!”仲老太太笑着回说,脸上只有沧桑而不见悲伤。

卖糕的老夫妇愣了愣,同样没有太大的悲伤,毕竟都是大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对待死亡看得都很开。

三人对视了片刻后,老头慢悠悠地转过身,去摘车摊上的灯笼,老妇人则牵起仲老太太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仲老太太拉到车摊后。

“老姐姐,既然来了,进来坐会儿!”

众人落座后,仲老太太和老妇人开始絮叨起他们分开的几十年。

“我来台湾一个多月了,住在台北,刚来的时候我来这儿找过你们,转了两天没看到你们人就回去了!五年前和二十三年前,我也回来过,也没碰到你们,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今儿撞上了!”

“唉,你们走后我俩就一直在这摆摊,生怕你们回来找不到我们,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你们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想着老姐姐你是台北人,我们就拖家带口去了台北,一边找人一边卖糕,一待就是二十几年。八年前,孙子回了高雄,我们老两口也就跟着回来了,精神好的时候就跟着孙子来这添添乱,来了就把这灯笼挂起来!”

桌上摆着老妇人口中的灯笼,纸糊的,外围刷了一层透明漆,一尘不染,没有被油烟熏染过的痕迹。

说话间,老妇人的孙子端来几盘米糕,笑呵呵地道:“仲家奶奶,我从小就听爷爷奶奶讲你们以前的故事,今天终于见到真佛了!尝尝我做的米糕,看看有没有辱没你们当年的风采!”

仲老太太本姓田,名家华,仲恒的爷爷单名一个明字。

当年仲明从YN老家偷渡到台湾,寻求新的生路,在高雄与田家华相识相知相爱,并私定终生。

田家在当地是大户,自是不会接受来历不明的偷渡客做女婿,于是田家华一气之下和仲明私奔,回到高雄,卖起筒仔米糕。

田家华蕙质兰心,心灵手巧,经过多次试验,做出了口味独特的米糕。

仲明心思缜密,有胆有识,凭借一辆手推车,硬是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阿华和阿明也是因为家中阻拦而跑到高雄,初来乍到,两人人生地不熟,很快便花光了手中仅有的一点儿钱。

饥肠辘辘的阿华和阿明站在仲明和田家华的摊位前,咽着口水不肯离去,好心的田家华送给阿华和阿明两份筒糕,并由此知晓二人的遭遇。

侠胆柔肠的仲明和老婆商量后,决定帮助和他们同名的苦命鸳鸯,从此他们一起做米糕,卖米糕,生活虽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后来,仲明偷渡客的身份暴露,被迫遣返回国。

田家华拖着四个月的双身子历经万苦打通关系,抛弃了台湾的一切,义无反顾追来大陆。

当年田家华为了办签证,花光了所有积蓄,留下的就只有这盏仲明亲手做的招牌灯笼。

阿华和阿明守着四人唯一信物,从零从头做起,日夜盼望重逢的一天。

如今,这盏灯笼风雨飘摇了半个多世纪,终于见证了故人的重聚。

听完仲老太太的故事,景玉不禁把目光停到仲老太太摩挲灯笼的枯掌上。

她听奶奶讲过,仲恒的爷爷是在一次山体滑坡中去世的,当时他们的房子建在山脚,爷爷把仲恒的爸爸抱出来后,又去取贵重东西,却没有出来。

所以,这盏灯笼算是爷爷唯一的遗物了!

仲老太太目光温润,柔和似水,仿佛她抚摸的不是灯笼,而是爱人经过岁月洗涤和她一样沟壑纵横的面庞。

“奶奶!”安胥轻轻叫道。

仲老太太抬头,脸上的笑意更大,“这件事仲恒不知道,我连仲恒他爸爸也没告诉,本想死了带进棺材里的,想不到吧?”

安胥笑着点头,握住仲老太太枯槁般的老手,欣慰地道:“一定是爷爷在天有灵,给奶奶的惊喜!”

仲老太太一脸满足,满心慰藉:“是啊,你们都是他派来的惊喜!”

老妇人见安胥和仲老太太动作亲昵,便指着安胥和景玉问:“老姐姐,只是孙子和孙媳吧?”

“是!”仲老太太一口应道。

景玉反应慢半拍,直到对面的老夫妻看着她和安胥不住地点头赞许,才揪着仲老太太衣角,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驳:“奶奶,您别乱说!”

“好啦,别陪我老太婆了,小胥,带玉儿去玩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碗豆花!”仲老太太不容景玉再分辨,把景玉推向安胥,还不忘嘱咐:“我不急,你们慢慢转!”

景玉还想再说,却被安胥制止,“奶奶和故人久别重逢,我们就别打扰了!”

景玉抬头看向安胥,正巧听到老妇人夸她和安胥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等等,于是也顾不上其他,红着脸,拉着安胥逃也似的离开了!

。。。。。。

街道两侧商贩叫卖,街道中央人潮攒动,摩肩接踵,安胥和景玉却保持着半臂的距离,沉默不语安静异常。

突然,一个人影从景玉后方跑来,撞了景玉一下。

景玉踉跄,向安胥一侧倒去,安胥眼疾手快,一手搂住景玉的肩,一手环住景玉的腰,扶住景玉。

撞人的人速度不减,歉意地回头道歉。

这时又一个人影从后方追来,安胥迅速把景玉按在怀里,原地转了半个圈挡在景玉外面。

那人擦着安胥的后背跑过后,安胥立刻放开景玉,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后,又不放心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景玉摇头,她只是被撞到后背,有一点儿钝痛,并无大碍。

可她的心却跳得好快,刚刚被安胥搂在怀里,她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好像只要有这个胸膛在,再大的风雨都不会落到她身上。

尽管景玉说没事,安胥仍心有余悸,他自责后怕,他竟然让景玉在他身边被人撞到!

“明天再来不许穿高跟鞋!”安胥颇有些有气无处发的郁闷,语气硬硬地说道,然后不容抗拒地抓住景玉的手,把景玉护在身前,继续往前走。

景玉的手被安胥攥着,她能感觉到安胥的力气要比平时大上许多,虽然不太舒服,可她的心甜甜的。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景玉驻足,略带撒娇地说:“我们去买冰淇淋吧!”

“好!”安胥勾着唇答道,脸上露出光是看看就会让人陶醉其中的笑容,更别说这笑容是只为她一人而露的!

景玉觉得脸有些发烫,挣开安胥的手,娇羞地跑进冰淇淋店。

冰淇淋的口味琳琅满目,景玉应接不暇,贪心地想要吃个遍。

但安胥对景玉前段时间的痛经还心有余悸,所以只允许景玉买一杯,无奈,景玉只好挑了人气最高的原味冰淇淋。

出了冰淇淋店,景玉边走边吃,看到安胥手里的矿泉水,不禁问:“你不吃冰淇淋是因为不喝奶吗?”

刚刚在冰淇淋店,服务生问安胥要什么口味的,安胥想也没想就要了一瓶水。

安胥握着矿泉水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云淡风轻地说:“算是吧!”

此刻景玉的冰淇淋还没有吃完,她一手端杯一手拿勺,安胥怕再有意外,便把手搭在景玉的肩头,将人护在怀里。

“为什么你不喝奶?”景玉狐疑地看向安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不解。

听了景玉的问话,安胥又是一僵,顿了顿才答说:“不是不喝,是不习惯喝!”

“为什么不习惯喝?”景玉的问题紧接着跟上,安胥笑了笑,没有过多停顿便回说:“小时候没养成习惯。”

“为什么没养成?”

“因为喝得太少。”

“小时候都要喝奶,为什么你喝得少?”

安胥语塞,一直以来他多希望景玉能像现在这样对他多一点关心,可是当希冀成真,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儿招架之力都没有!

再问下去,他的老底非被景玉掏干不可!

于是他故意板起脸,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耐烦地道:“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景玉当然看得出安胥的刻意,吐吐舌头,调皮道:“我好奇,怎样?”

安胥的心跳漏掉一拍,他不是没见过景玉撒娇调皮、无理取闹的一面,可这却是景玉第一次对他撒娇调皮、无理取闹!

这让他怎么不激动?

就在安胥沉浸在景玉给的喜悦中时,突然怀中一空,他慌张地回过神,顿时喜难自禁,原来景玉正拉着他的大手,向某个人潮攒动的人群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