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红色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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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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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恢复紫阳政令后,县党部和县政府两套班子和人马也相继组阁。青天白日旗帜无风不飘扬,有风才飘扬。县党部只设了书记和总干事二人,书记上峰已委任有人,不知道是啥原因没到任。只要草帽子底下有人,挂空头衔领空头饷就是了。县党部其实只有一个黄泥巴掩起脖子的老头总干事在支桩。县政府只设了县长一职,没有常务副县长和副县长,设秘书科、会计室和合作指导室以及三科:民政科、财政科、教育科;此外,单独设立财委会、民教馆、农业推广所、救济会等。主要职能:推行政令;管理税收田赋;管理教育行政;维持社会治安;禁烟等政务。

实际上***的县政府常年主要政务基本上都消耗军务和戡乱上,执政为民,为民服务,那都是空话。

百姓评议这些父母官只有一个标准:只要不胡作非为,贪污腐化,哪怕不作为,就是个好官了。县长名游敬之,中年人,面相看起来还不算恶糟。对于这个父母官的底细来历,老百姓一概不知,只知道县长姓游,游来游去的游,估计也是山里的水,迟早要游走的。当官做老爷的都是打游击,今天游到这里,明天游到那里,自古都是这样。有的游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有的游的玩火*,身败名裂。

新官上任三把火。老百姓盼这三把火,也怕这三把火。游县长上任第一把火是体制改革,推行保甲制,全县化为城区等19个乡,各乡保长联合办公处,称联保。既不走群众路线,也不经过组织考察,不管三七二是一,一口气委任了19个乡长,近百个保长,基本上都是地方原任掌印把子的人,换汤不换药而已。第二把火还算烧的有点眼光和水准,那就是通过向上争取、地方筹措的方式筹办紫阳中学。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把火烧的顺风顺民意。其实这都全靠张培林的奔走呼吁,他被委任为教育科科长,也想为家乡做点实事。第三把火是百姓最关注的焦点,那就是如何应对灾情。灾情似火啊,政府再不拿出办法,灾民只有两条路,一是等死,二是造反。游县长新官上任,当然是不希望灾民饿殍遍野,更不希望全县的子民都变成陈胜吴广。毕竟要顾及舆论,毕竟要顾及民心,毕竟不想丢掉还没戴热的乌纱帽。

游县长是个投机钻营政治商人,政治商人最基本的条件是懂政治,只有懂政治了,才会惺惺作态玩政治,才会把形式和内容、绝对和相对的辨证关系玩如陀螺转。他花费了半个月时间,到各乡溜了一圈,美其名曰了解灾情,其实是与地方势力拉感情,笼络人心。不管怎么说,县长亲自下基层访贫问苦,虽然没带慰问品,老百姓心里还是热乎的。游县长下了一趟基层,回到县府,便发布了《紫阳县政府布告》:

本县今春大旱,麦豆歉收,入夏至今,久旱不雨,作物大都枯槁灾象七成。至此困难之际,即将来获准赈济,亦系杯水车薪,难苏苦害,如设法自救,恐将后灾情之惨重,不堪设想。兹将补救荒难办法于后:

一,令各乡乡长,责成所属保甲人员督催农民,迅速补种荞子杂粮萝卜蔬菜等,如佃户无力购买子种者,尽由地主按亩需要购发佃户,其收获后,以十分之二归地主,十分之八归佃户。如在本月十五日(即农闰六月二十三日)前仍有未补种之荒地,除将地主耕农按每亩处以十元以上三十元以下罚金外,各该保甲长,同受连带处分。

二,边境各乡长应负责认真严禁粮食外运。

三,通缉各乡,凡粮食在县内流通者,绝对不可阻挡,以资调剂。

四,严禁烧酒熬糖,违者重罚。

五,各乡所有之教育学田,祠庙公亩,及救济院之租稞,遵照上令,一律收买归县仓储存。

以上五项,实为当前救荒之最要办法。亦为上令严厉实施。除布告告民众一体周知,令各乡长切实遵办外,合亟令仰该乡长认真办理!布告一体周知各切遵照!不得稍违干咎!切切!

《布告》其实是一纸空头文件,老百姓急切眼望的民政救济算是落空了,说到底,一切还得靠自救。不管怎么说,《布告》的第一条对佃户还是惠及的,大小地主虽然有怨气,但也只好忍气吞声遵照《布告》实施。地主活的是佃户的命,佃户没活路,土地荒芜了,地主也没好年景,要怨也只好怨老天不长眼了。日子再难,总得过下去,困难对于老百姓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没啥好怕的,咬牙挺过去就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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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生率领的王克武团在紫阳驻扎了半个月就撤走了。撤走的时候,给游敬之留下一百条枪,让他从韩剥皮归顺的旧部中挑选精干人员,组建自卫队。韩部有近千余人,沾染很重的兵痞流氓气息,留在紫阳既是个负担,也是个隐患。游敬之精选了二百名壮丁,其余全部解散。这些人流落到哪里去了,有没有生活出路,也没有人问津,权当是堆积在紫阳的垃圾,赶快处理掉就是了。

张飞生急急忙忙从紫阳撤走是因为后院起火了。

**安康军特支的兵运工作一直是在待机而发的。起义报告已上报陕南特委,特委始终认为在安康组织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不够充分,时机尚不成熟,指示安康军特支暂时不要组织起义,起草了指示信,派巡视员到安康巡视后再讨论定夺。宋更新到紫阳后,军特支党组部书记由王则成代理,王则成的公开身份是绥靖司令部警卫连排长。张飞生率部开拔紫阳,留在安康城区的部队仅剩一个补充团,实力不足一个营,而受党的影响下的迫击炮营和特务连实力雄厚,对付一个补充团是有把握的。王则成认为时机已到,在未得到陕南特委的批准,决定发动武装起义。而此时,上级派出的巡视员还在路途中,指示信王则成当然也无从得知。

起义是在晚上进行的。按照部署,起义后两部在药王殿山下会合,经紫阳去川陕革命根据地。哪知起义计划泄密,提前起义,来不及联系迫击炮营,特务连只好殊死一博,攻打安绥司令部。起义部队到司令部门前,见大门紧闭,严阵以待,知道已有防范,只好临时改变策略,转而攻打手枪连连部,查抄了连长的私寓,缴获了部分枪支和弹药。但是,此时,补充团闻讯前来镇压,两军展开了激烈巷战。但终寡不敌众,起义部队撤出安康城,沿汉江西去。

由于提前起义,迫击炮营仓促应变,营长袁德舟率领部分士兵出城,西去会合,在纱帽石遭堵截,起义人员过半英勇就义。会合药王店山下时,清点人数,共七十余人。当晚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军第一纵队,袁德舟任队长,王则成任政委,声称打倒军阀官僚资产阶级,建立汉江流域红色政权。

红一纵队势单力薄,不敢久留,当晚出发,继续沿汉江西进。翻越大山,夜行百余里,欲前往紫阳洞河,与当地游击队会合。但是,当第二天中午行至大道河时,遭遇岚皋县保安队阻击,只得避开,转而南下,从三步关过洞河入紫阳境地二郎关。二郎关距离洞河镇不过三十来里,尚若部队往东,完全能与洞河游击队会合。但是,起义部队人生地不熟,稍作休息,继续南进,经胶蜡沟、柳树沟、毛坡梁、瓦房坪,过天池垭,到达了高桥镇的龙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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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一纵队已进入紫阳,宋时新当即指示冯英,派出部队去迎接。派谁去呢?参谋长王时主动要求带队,周锦堂说,你是外地人,对紫阳的地理环境不熟悉,紫阳山大人稀,崇山峻岭,钻进去不容易出来,何况山里的土匪横行,弄不好被袭击。得派一名紫阳的同志一道去。冯英想了想,觉得也是,说,让凤儿跟随去吧。

周锦堂表示同意,随即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义部队会在哪里?一点音讯都没有,怎么接应?冯英说,起义部队有可能进入蒿坪和洞河,进入蒿坪必须走公路,沿途要经过好几个集镇,都有民团堵截,起义部队定会避开,从岚皋直插洞河。洞河有游击队驻扎,起义部队应该知道的。周锦堂对王时说,紫阳有句俗话,鼻子底下是大路,到了洞河后要多方打听,麻雀过路还留下个影子,起义部队要是到了洞河,会留下踪迹的。冯英强调,这次任务非常重要,也非常艰巨,一定要想方设法与起义部队联系上。王时与凤儿点都称是,带领一个排匆匆出发了。

到了洞河,把情况跟谢三作了通报,谢三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听说过最近有部队活动。忙派人到集镇打听,恰好逢集,四山八岭的群众都来赶集,一位老汉在餐馆吃饭,顺便歇脚,谈起当谈早上看见对面坡上有一队人经过,老汉怕招祸,忙与家人躲进后树林里。直到中午,看没有啥动静,就回家了。听到这个消息,王时忙找到那位老汉,详细询问了一番,便请他带路,随部队一起前往。赶到二郎关,在一块草坪发现了一条红领带和几双丢弃的布鞋,忙向老汉打听去向,老汉说,估摸着他们钻进胶蜡沟朝高桥方向去了。王时估计起义部队连夜行军,饥饿疲劳,行动迟缓,应当没走多远,便谢过老汉,沿途追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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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是任河流域一个自然镇。镇内有两条小河,一为东河,一为西河,两河汇入权河,将小镇劈为两半。权河在一个叫权河口的地名汇入任河。高桥因镇内一座古廊桥而得名,地名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清乾隆年间,东西河两岸居民为解隔河之苦,集资修建了木凉桥,竣工当天,本地几位先生正在为桥取名争议得红脖涨脸时,恰巧龙潭坝高家迎娶新娘。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行至桥头,却遭桥工遭难:新娘过桥,需吟诗一首,给桥取个中意的名字。新娘出身书香门第,天资聪颖,吟诗作画,如同小样,当即脱口吟道:“新娘过新桥,千固万年牢。高郎娶林女,取名叫高桥。”高桥其实并不高,桥长15米,高17米,桥架以三根大梁横跨东西河两岸,桥面铺木板,建20柱硬石灰瓦顶凉亭,两侧建回廊,两头建有一堵青石古壁,壁上雕龙画凤,实用与艺术绝妙结合。廊桥是高桥的名片,无论什么人问起高桥的高度,都会自鸣得意解说:“紫阳有高桥,离地万丈高;头年丢面锣,二年才听到。”极其夸张之辞让人俊笑。

高桥是阮章金的地头。阮章金原是一个铁匠,颇有一身蛮力气。韩剥皮统治紫阳时,在高桥设有税公所,因为没有驻军,为保障税公所人员安全,一下子安插了20名税丁,并且配发枪支。税丁仰仗人多,横行一方,一日三名税丁来到铁匠铺,强征维持费,阮铁匠强硬不交,与税丁扭打起来。冲动之下,阮铁匠抡起大锤,一锤一个,将三名税丁当场打死。见惹了大祸,阮铁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领弟弟阮章银,操起家伙,吆喝一群居民,砸了税公所,夺得枪支,宣布造反。阮铁匠平日里为农民修补农具,为人豪气,他振臂一呼,百人响应,成立高桥镇自卫队,自封为队长,在高桥独树义旗。他是铁匠,不光打造大刀长矛,还会造火枪,所以他的武装基本上都是自产的。韩剥皮见他不好招惹,便顺水推舟委任他为高铁联保主任,统管高桥铁佛两地。沾了人命,拉起杆子,不但没有遭祸端,反而弄了顶高帽子戴上,连阮章金自己都搞不懂这世道什么有理什么莫理,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有人给脸,总不能不要脸吧。顺着这个台阶,他就心安理得接受了委任,因祸得福由一个铁匠摇身变成了高桥的舵把子,简直是祖坟开裂了。不过,阮章金本性依然没变,是凭良心做事,也没什么架子,更没做什么亏心事,所以高桥人对他的评价是好的。倒是他的弟弟阮章银,自从得势后,一下子变的张狂起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高桥人背地说,都是一个妈生的,咋就差别这么大,可能是他爹娘造他时,劲使大了。这些糟蹋话只能背地说,千万不敢当面讲哦。阮章金也时常劝戒弟弟,弟弟都当耳边风,从来没有听进去,还有理说,如今阮家雄起,都是祖上积德,老天爷开眼,也该轮到阮家兴旺了。再说,这一切都是哥俩拿命换来的,反过来想,假使把命赔进去了,谁会掉一滴眼泪?!如今高桥太平,还不是全仗哥俩罩着。没办法,兄弟生亲了,何况弟弟也没做啥过恶事,不就是染上点坏习气嘛,男人哪有没点坏习气的。也就由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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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寨是个废弃小寨子。红一纵队在寨子里休息。连续行走三天三夜,战士们已疲惫不堪,许多战士鞋烂了只好赤脚行走,腿舯脚打泡了。已有一名战士饿的倒下。补充食物,恢复体力,是部队最为迫切而紧要的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就慌。战士们边行军边作战,三天三夜,长途跋涉,没进一粒粮食,就是金刚罗汉也支撑不住的,何况是人。王则成从望远镜观察到寨子对面山坡上有几户人家,便决定带两个战士前去搞吃的。这个村叫银盘村,整面坡上只住着谢姓五家。其中有个叫谢长明,是土匪出身,家里突然冒出官兵,吓得浑身哆嗦。王则成安慰说,老乡,不要怕,我们是安绥军,路过这里,想向老乡讨些饭食。说完,便掏出两块银元。谢长明这才心定下来,忙用麻布口袋装上一斗包谷,王则成接过粮食,要了一口铁锅,道了谢,迅速离开了。谢长明见人走远,一溜烟跑到高桥镇,向阮氏兄弟禀报。阮章金觉得事情突然,也很蹊跷,张飞生所带人马已全部撤走,哪来的安绥军?阮章银听了眼前一亮,说,咱哥俩这下大发了,干掉这队人,把枪拉了。阮章金说,莫乱来,先把对方弄清楚再说。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以为官兵手上的枪就这么好拉,弄不好倒把咱们赔进去。阮章银急了,说,管那么多干啥子,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你不做,也会有人做的。阮章金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带人去吧。不过,只拉枪不伤人。阮章银说,晓得了。心里却在嘀咕,不伤人能拉得了枪吗?要抓兔子不撒鹰行吗?真是脑壳里灌了水,一点不开窍。

弄到了粮食,部队立即埋锅造饭,战士们也一下来了精神,总算可以填下肚子了。可是,饭还没做熟,哨兵跑来报告,说山寨前发现敌情。袁德舟下令准备战斗。阮章银带领自卫队一个劲地往上冲,边冲边放火枪。火枪虽然火力不强,但射出的散弹颇具杀伤力。从装着和火力不难看出,前来袭击的人马是地方武装,红一纵队弹药充足,拥有两门迫击炮,对付这些乡勇不费吹灰之力。但部队极度疲劳,不能久战,王则成下令用炮轰击,吓唬一下,会不战自退的。哪知阮章银是有备而来,仗着人多,炮火并没有吓着他,只是匍匐在坡上,并没有撤退的意图。阮章银大声问话:“你们是哪部分的?”王则成回答:“我们是安绥军,奉上峰指示,到毛坝关公干。”他以为只要阮章银知道是安绥军,会放行的,其实他错了,自卫队都是农民出身,对官兵尤为痛恨,如果他把情况说明,是跟独立大队一路的,阮章银还有可能罢休,因为独立大队在紫阳是支红色劲旅,妇孺皆知,又有周锦堂赫名在外,一般的武装是步轻易去碰硬的。听说是安绥军,一下火了,他鼓动喊:“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冲,杀死一个赏大洋五块,缴枪一杆商大样十块。”重赏之下,自卫队拼命冲锋,根本不在乎猛烈的炮火。情势严重,王则成果断命令两名机枪手留下掩护,其余的人向绕溪河方向撤退。留下掩护的两名机枪手有一名不幸中弹牺牲,另一名机枪手打完最后一个弹夹,也立即提枪撤退追赶队伍去了。自卫队冲上山寨,也不敢冒然追击,用十几名自卫队员的性命换了一挺轻机枪,欢欢喜喜返回了高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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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时带领的接应分队也随即撵到了高桥。他们没有进镇子,而是从镇背面山上绕过去的。从一位农民口中打听到,红一纵队在一小时前在龙凤寨遭到了袭击,朝绕熄河去了。绕溪河是大刀会的地盘,想必不会出什么麻烦,最担心的是,起义部队从双柳过去,撞进毛坝关,就出大问题了。毛坝关是毛坝区区长、民团团长黎山虎的天下,在紫阳算得上巨匪,而且此人深得张飞生的赏识,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土匪民间有口话:“翻天莫翻黎山虎,钻山莫钻毛坝关。”厉害危险程度可想而知。起义部队要是落在他的手上,肯定是凶多吉少。情形越发严重,王时让两名游击队员返回瓦房店汇报情况,自己带领小分队继续追赶。

红一纵队一路没有停歇,经过长岗岭、三台山、月亮湾,到达双柳时已是响午。双柳是个小山村,住着十来户人家。正是吃响午饭的时候,有的家里饭还煮在锅里,有的一家人正围在饭桌边吃饭,突然听见有人高喊:“粮子来了,快跑哇!”全村人呼啦都往山上跑,只有一位姓武的大娘没有跑。王则成命战士们在村子外休息待命,自己与袁德舟走进村子,见家家户户房门大开,却不见一个人影。二人挨家挨户搜寻,总算找到了武大娘,便轻言细语说:“大娘,不要怕,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向乡亲们讨点水喝,找点饭吃。我们不会白吃的,会付钱的。”武大娘见二人很和气,消除了戒备心,问:“你们当真不是粮子?”二人搞不懂啥叫粮子,听武大娘说明后才晓得,村民把过路的土匪叫粮子,土匪经过时,抢粮抢东西,不给就杀人,所以全村在进村口常年布置眼线,发现有队伍经过就示警,听到示警,村民就会弃家逃跑,可苦害了村民,一年四季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生怕冷不防不知啥时候就闹匪患,过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武大娘从没见过这么和气的队伍,赶紧给他们烧水喝,做饭吃。又跑到村外,对着山上喊叫:“都回家吧,他们不是粮子。”村民这才陆续回到家里。

王则成通知部队进村,但不许进屋,只能呆在屋檐下。村民见好多战士腿脚红舯起泡,纷纷烧水,撒下盐耙在水里,让战士们烫脚。随后又热情招待吃饭。一顿饭后,天色已晚,大多战士们都或躺或坐就睡着了。王则成向一老者打探去四川的路线。老者摇摇头说:“太远了,起码要走二百里山路。”王则成问:“前面是啥地方?”老者说:“鬼门关。”王则成心里一惊:“鬼门关?咋还有这地名?”老者说:“前面就是盘厢河,过了任河就是毛坝关。毛坝关是黎山虎的天下。黎山虎,你听说过没有,那可是个活阎王。阎王的关口不是鬼门关是啥子。我劝你们还是另找出路。”王则成也听说过黎山虎,但他不相信一个土霸王能有三头六臂,红一纵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部队,武器装备也算精良,经过这阵子休整基本已恢复元气,对付土匪还是不虚的。村民们让土匪给害怕了,提起土匪心有余悸,大概是夸大其辞,说得有点悬乎了。但是,不管前途有多危难,进军川西的目标不会改变。他向老者咨询:“避开毛坝关行不行?”老者答:“那要圜好多山路。非要找个带路的才行。”王则成谢过老者,找袁德舟商量,袁德舟说:“部队需要半个月时间的休整,不如就在双柳村隐蔽休整,派人去跟独立大队取得联系。”王则成当即反对,说:“双柳村比较当道,很容易暴露。部队在村里驻扎的久了,会连累村民的。还是连夜开拔为上策。”袁德舟见王则成态度坚决,也没在作声。王则成是政委,有最后的决定权,政委的建议往往都是带有肯定之肯定否定之否定性的。

袁德舟埋头思谋了好一会,说:“王政委,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则成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啥就直说吧。”

袁德舟说:“部队去川西与红三十军会合,我是赞同的。但眼下只有六十多人,伤兵占了一大半。此去川西,路途遥远艰险,部队在山里跋涉,吃饭都是问题,还要面队大大小小的土匪袭击,这步棋走的实在冒险。不如连夜退回龙凤寨,依寨坚守,等待独立大队接应。”

王则成冷笑说:“退回龙凤寨当土匪?不要忘了我们是革命军人,革命军人就要有革命军人的气概。不要指望独立大队好不好,就当是与独立大队会合,是独立大队领导红一纵队,还是红一纵队领导独立大队,这关系到整个纵队的前途问题。”

袁德舟说:“不管谁领导谁,都是革命队伍。你这是狭隘思想。”

王则成火了:“不要说了!我是政委,我负全责。部队在此过夜,明早出发!”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如果王则成听了袁德舟的合理化建议,红一纵队就不会全军覆没,那以后的地方党史将由此该写,提供给党史研究员的文字将是波澜壮阔的,而不是用鲜血书写的悲壮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