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脑子已然有了清晰思绪,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柳青当着我的面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一些看似复杂又矛盾的片断字语。正因如此,我脑子再次乱作一团,甚至堪比那交织成网的丝线,再难理头绪。
柳青滔滔不绝,他越是这般说下去,我心中越是抵触,越是心烦。“你别再说了……青哥,不管以前我与你之间是否有恩怨前仇,但我现在只知道你是我青哥,谢谢你送我下山,现在时辰不早,我不能再耽搁了。对了,顺利回家之后,我会尽快与你书信报以平安。”
“站住!”柳青见我要走,突然挡住了我的去路,冲我说道:“姓宋的,今日既然已经将话说开并且也说到这里,不管你到底想听还是不想听,我都要你知道一清二楚。”
我突然冲动,莫名的火焰腾升而出,吼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不想知道我也得说,你想知道我还是会说。总之,现在不由你在我。”柳青见我执意要走,不知他手上使了何种手段,仅是朝着我后背拍了一掌罢了,我身上的力气仿佛突然被抽空了似的,重心一失,要不是及时扶着旁边那块岩石,直接就栽倒在地了。
我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越是与他视线相对,我心中的火气就越盛。可当我正欲脱口,我心中却又了一丝顾及,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层顾及我才能够知趣识相活到现在吧。“你既然想说,那你便说吧。”
柳青说:“师父看重你与生俱来修行天赋,假以时日,长江后浪推前浪,甚至还有可能将长仙门庭发扬光大,华夏闻名。师父对你独具慧眼,收徒仪式自然不可马虎草率。在我们随着师父进山登殿,师父便找来越师叔和古师叔商议,最终,三位长辈商议择三日之后吉日行拜师收徒仪式。方才我也与你说明,在登入山门之前,我便对你心存前怨,但我转念一想,要不是因你缘故,这道山门自然不会与我敞开,故而这心中前怨当消则消。可话虽这般说,我却实实在在难以接受师父待你与待我天差地别,如此待遇我心有不平,心中愤愤。而与此同时,自我们进山第一天起,越师叔膝下弟子芙蓉师姐对你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你除了得到师父厚爱,更是又得到佳人钟意,况且,芙蓉师姐是我第一眼见她之后便想娶起为妻的女子。”
“姓宋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方祸害下降凡尘,与我分享父母慈爱在先,又得师父另眼,再加之佳人钟情。说实话,我倒是真非常羡慕你,甚至想要变成你。可我心中非常清楚,一旦你真正的成为师父门下弟子,我们这一道鸿沟恐怕会越来越大,到那时,我就算是乘风逐浪也怕是追你不上……所以,原本对你消散的恨意再上心头,更是老天怜见,就在第二日的那天晚上我路炼丹房,巧合之下听见师父与越师叔房中谈话。前言后语,时至现在我业已记不太清,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一件事。那便是由越师叔开口提到的洗髓丹。”
我好奇插道:“洗髓丹?”
“不错,正是此丹。”柳青侃侃说:“洗髓丹原是水银、矾石以及硝石再加药物提炼炼制,其药性毒,其本质重坠,但凡食用,毒性可内浃骨髓,中通脏腑。听上去,此丹药无疑是一味烈性毒药,可实际上师父与越师叔又在洗髓丹基础上加了几味药剂,调合配炼之后,其功效则是洗筋改髓。简单的说,就算是师父老人家自己服食了洗髓丹,一身道行轻则毁于一旦,重则彻底成为废人,此后再无修行资质……当我隔墙听到这个信息,简直犹如久旱逢甘霖。所以,我隐身藏在炼丹房外,直到师父和越师叔离去,我迅速钻进炼丹房,按照他们二人之前所说,我从那瓶中找到了满瓶洗髓丹。虽说先前听见师父与越师叔所说,可我心里却难以肯定,但这事迫在眉睫,当下又无其它办法,我便抱着试一试念头从瓶中取出二粒。第二日是师父收你我入门行拜师仪礼,如果时间耽搁,或许我再无机会。故而清晨一早,我便揣着两颗洗髓丹进入膳食房,趁着四下无人将磨碎成粉的洗髓丹掺入混合到你的饭食之内。”
我说:“也就是我吃了你掺有洗髓丹的饭食,由此之后失去了修行资质,才会变成了杂役弟子?”
柳青哈哈大笑说:“不错。原本我仅是抱着尝试之念,没有想到洗髓丹当真神效至极。在你吃过饭食不过半个时辰,你突然昏厥大病,病愈之后,笼罩在你身上的光华已然因此一病彻底与你分道扬镳。师父有所起疑,可他查无所获,后来碍于面皮没有逐你下山,而是让你做了名杂役弟子。”
我说:“你现在将这些事亲口告诉我,你就不担心因此我记恨于你?”
“记恨?”柳青摇了摇头说:“单是让你记恨我,我又何故做出这些事来。你先耐着性子,容我一五一十与你详说。在你食用我掺了洗髓丹的饭食,我如愿以偿,并且,由此我的地位远是你这个杂役弟子难能可比。想到此,我本应该高兴,可我没有想到,在这三年时间之内,芙蓉师姐明明知道你已无修行资质,反而更是关杯倍至,让我心中生恨生怨,恨不得除你而后快。”
“姓宋的,你就算有忆症,但你听我说到现在,至少应该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柳青说。
我说:“心胸狭隘,敢想敢做。”
“我就是敢想敢做。只有彻底除掉你,才能彻底清除我与芙蓉师姐之间障碍。所以,半个月前,我借以由头骗你到了后山,趁着四下无人,趁你毫无防备,我将你推下山崖。本想你难以活命,尸骨无存,所以,我赶紧回了趟山门,将你失足坠崖一事告之了师父。然而,然而也不知你这家伙到底命大还是命贱,从百米山崖之上坠下竟没死不说,仅仅只得患上了这忆症。”
“你越是有事,芙蓉师姐越是心急,而你不死,我又如何能够找回芙蓉师姐的心。”柳青咬了咬牙看着我,沉了沉声,半天之后又说:“在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所想一切无非只是想要彻底解决你永无后患,但奈何每一条法子不单不保险,甚至一旦稍有失误,我的所作所为怕是会暴于人前,到时山门难以立足不说,更是永难再见芙蓉师姐。”
“说来也是天不绝人,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毫无征兆出现……”
柳青话还没有说完,我顿时会意打断说:“竹林,你是指竹林那次?”
柳青点头承认说道:“不错。我完全没有想到方辰和萧连山二人会打着由头找你麻烦,原本我想躲在暗处,任凭他们二人收拾你一番替我出心中这口恶气,但转念一想,只要我再大胆往前一步,说不一定就是彻底解决你的唯一机会。当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我当即就做出了决定。趁着方辰和萧连山两人不备,我暗中使以符箓障眼法术,成功迷惑二人,之后,由我之手重伤了这二人。”
说到这里,完全是拨开乌云见青天,况且,在刑罚堂时我心里已然有了一层预想,只不过,自己不想住那深处去想罢了。“都是你,一切都是你。”
柳青笑得很猖狂,肯定说道:“是,都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我之手,你今日会有这样的下场,全都拜我所赐。姓宋的,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现在心里是不是想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呢?”
我气得脸色铁青,气得心中五脏六腑像是要爆炸一般,甚至攥紧了的拳头也险些砸向柳青。但偏偏就在这时,我看向笑得猖狂的柳青,心中的怒气莫名消散一干二净。我苦笑说道:“罢了,罢了,事已如此,再提这些又有何用,况且,纵然我出气与你,也无法再改变现状。青哥,不管以前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总之,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
说罢,我从地上拾起包袱,拍了拍柳青的肩膀便欲转身离去。然而,才向前迈出两步,柳青再度将我拦下,指着我说道:“你你你,你竟不恨我?”
“我刚才业已说得一清二楚,青哥,现在时辰不早,我得急着赶着回家见见爹娘。”
“姓宋的,你竟不恨我……难道,我刚才说得还不清还不楚,难道你还要让我再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