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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玉蝶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往来的小太监,依旧没能将有价值的内情禀报上来,乾隆终于坐不住了。

“来人,迅速调动城外神机营进宫,护驾!保护圣驾!”乾隆大喊道。

神机营其实就是火枪部队,这个年代的火枪威力有限,不过这已经是乾隆手里最值得信任一股军事力量了,不管雍和宫那边情况如何,对于皇宫来说,任何的增强防卫都是必要的。

只是话音未落,就已经听到有人鼓掌道:“皇上果然英明,早就知道草民又要来了!”

乾隆情知不妙,手一挥,便从宫殿的阴暗处蹿出四道黑色身影,其疾如风,一起向大殿门口光明处站着的那名男子发难。

登基一十八年,即使有皇太后和诸位亲王大臣们的钳制,乾隆终究也能聚集起相当一部分的力量。

明面上的白振等亲随侍卫,以及一部分可以调动的御林军,这些势力,都不过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

而剩下的那些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庞大冰山,才是乾隆能稳坐江山的最终保障。

比如,神机营,又比如,这四名黑衣剑士。

大内中从未有人见过此四人,而这四人却实实在在地待在乾隆身边七八年了。

即便是于万亭和徐阳分别闯宫的时候,在这四人眼里,于、徐二人其实并没有对乾隆产生什么威胁,因此他们一直潜藏在黑暗处,未曾现身。

而这次,不动不行了。

徐阳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毫不遮掩。

之前与呼音克一战,虽然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招,其实已经将徐阳体内全部的杀气都激发了出来。

因此能在这种情况下,克制住杀人的欲望,仅仅是击伤了陈家洛,徐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股杀气非但未曾消除,反而愈发浓郁猛烈,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和场合,刺激到了那四名黑衣剑士,他们不得不出手。

四人多年来合作无间,自然明白此战的重要性,徐阳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第一次,他们完全没有取胜的把握,徐阳也没有杀心,所以他们选择了不出手。

这次,徐阳有杀心,整个人血气冲天,他们觉得把握反而大了一些。

有所求,必然有所失,徐阳求的是杀道,失去的,必然是对武道的掌控。

道理很简单,黑衣人作为有数的高手,自然也明白。

只是他们觉得,此战必然艰难无比,毕竟徐阳,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强大。

四柄利剑,同时刺向徐阳四处要害,疾如风,快如电,完全没有任何遮掩必要的杀气互相激发,顿时弥漫了整个宫廷。

徐阳虽然被限制了对于剑术的使用,却不代表他对于剑术的理解也同时失去了。

相反,不在此山中,反而更能体会山的伟岸。

好剑!

徐阳心中暗叹,却没能说出口。

因为来不及。

在他想说出口的这片刻功夫,足够这四柄剑将他分割成二百五十六块尸块,整整齐齐,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此四人,虽然每一个的功夫都略不及白振,但是四人合起来,却远胜于白振。

甚至由于他们之间配合的默契度,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一加一远远大于了二。

但是,此剑法最大的问题也在这里,太过于追求极致性的配合,显得机械,毫无灵气。

可以说,即使不遇上徐阳,眼前这四个黑衣剑客,终其一生也难以攀登上至高境界。

这样对手,即便来了千千万万,徐阳又有何惧?

就在四柄利剑,即将刺中徐阳身躯的前一刻,他突然就不见了。

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徐阳的反应速度太快了,他的动作则更快,以至于那四位剑士,视线根本就跟不上,更不要谈什么身体反应了。

四柄剑依然如前一般刺向了原本徐阳应该所在之处,四人情知糟糕,然而却已来不及回剑。

因为他们即使此刻还在狂飙突进,但实际上,下一刻,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只一刀,只一招。

徐阳早就突破了那道武者至高的桎梏,这也是袁士霄对他如此尊重的原因之一。

只是先前很多时候,他根本不必施展到极致,就可以结束战斗。

然而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耐心陪小孩子玩耍,放跑了乾隆,皇宫那么大,等下次再找到他,又得花去多少时间?

一刀挥出,万籁俱静。

良久,只能听到鲜血滴在金砖上的声音,滴滴答答,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之后才是沉重的尸体栽倒之声响起,这一刻,整个宫廷内,鸦雀无声。

没人敢在徐阳这样一尊杀神面前,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了。

乾隆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栗,他也曾想过,那四名剑士可能未必是徐阳的对手,然而终究应该能抵挡片刻,他就有机会启动宫内的某些机关,以保得自己的性命。

却没想到,只用了一刀,徐阳便轻松写意地将四人送上了极乐世界,他似乎比上次来时,更强悍许多。

那四名黑衣剑客即使是倒在了地上,脸上居然还保持着先前那种神秘的微笑。

刀,实在是太快了。

远比他们的神经反应还要快得多。

他们甚至都没能感觉到死亡的降临,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控制。

乾隆强行克制住身体和灵魂上的畏惧感,站起身来,戟指徐阳大吼道:“朕是天子,朕是真龙,朕的江山旷阔万里,朕的臣民亿亿万万,你!如何敢如此对朕!”

徐阳当他放屁。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位声嘶力竭的真龙天子,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被权力腐蚀头脑的他,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方式,这种人,生不如死。

他只会沉浸在权力的得失上,那样才会给他带来真正的快、感,他的最后一份理智和情感,也在这一波盲目的操作中,被他彻底的舍弃。

若是真的如他所愿,将陈家洛杀死,将红花会所有当家都葬送,顺便送走了皇太后的一部分势力,到了那时候,恐怕他才会真心愉悦那么几秒钟吧。

然后,再次投入无止境地追逐权力的征途之中,直到天下无敌。

或者,天下无人。

这个人,没救了。

徐阳本已走到他的面前,想了想,又慢慢地转身,离开。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朕,你这个叛臣逆匪,朕要诛你九族!诛你九族!”

愣了片刻,身后乾隆似乎突然明白了徐阳的意思,兀自在狂言乱语,仿佛非如此不能表明他尊贵的身份一般。

乾隆宁可如他名义上的那位父亲一样,被贼人掠去首级,也绝不要像今天一样,被一介草民视若无睹,弃如敝履。

这是王者尊严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他的嚎丧始终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徐阳的步履,平缓而毫不迟疑。

就让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锁住这位十全老人终生的渴望吧。

这又关自己何事?

直到徐阳一只脚迈出门口,乾隆才问出了今天最后的一个问题:“香香,可好?”

是的,他派人收集了无数的情报,留心所有敌人的一举一动,却偏偏对他所爱的人不闻不问。

他知道,以徐阳的身手,自然不会容忍喀丝丽一直留在大内,然而直至如今,他才第一次问起。

所谓帝王的良心,也不过如此吧。

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底线。

所以就冲着这点底线,徐阳回答了他。

“喀丝丽已经去了天国,但是你们永远无法相遇,因为你,必定会下地狱。”

没有复仇的痛快,也没有廉价的同情,徐阳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在印象中,能留下喀丝丽美丽的笑容,便已足够。

直到此时,徐阳才觉得,内心的伤痛,略略好了一些。

天国,真的存在吗?

喀丝丽,一路走好!

数日后,帝都西郊外,香山脚下。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坐落在此,简单,却不失庄重。

这里是乾隆一处旧行宫的僻静处,这座行宫多年来已经无人至此,因此帝都清真寺的教长,利用了这一点,将喀丝丽安葬在此处。

人死为大,即使乾隆事后知道了,也不会犯忌迁坟,毕竟名义上,喀丝丽也算是他的妃子。

何况现在的乾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来应对这一切,大内侍卫们逃出来大半,自然会将他的所作所为告知皇太后,这些满清人之间的狗咬狗,有得他们烦了,当然,这事徐阳根本就不关心。

一块石碑树立在坟上,只刻了“香冢”二字,别无其它,倒也简单素洁,很适合喀丝丽啊。

徐阳站在坟前已然良久,北风刮过,透骨的寒凉。

他嘴里喃喃道:“你姐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有她两个师傅保护,不会有事,红花会已然零散,他们找不到接任总舵主的合适人选,有些人帮忙护卫你姐姐回去,也有人去了江南重振旗鼓,都挺好的。”

一只玉色的蝴蝶,此刻静静卧在墓碑之上,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徐阳的自言自语。

徐阳又道:“我也要走了,这个世界给我带来了快乐,爱情,财富,只是亏欠了你一个人,若是有来生,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开始虚化,直至无形无迹。

若是一旁有人看见,绝对会被吓死,可惜,只有一只玉色的蝴蝶目睹着这一切。

似乎有些失望,它选择振翅而飞,飞向那无垠的晴空,渐行渐远,直至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