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李乘风愣住了,随即他一把拉住了李淳的马匹缰绳,嘶喊道“爹,什么时候了,别发疯了,快跑啊!”
李乘风拼命的拉扯着李淳的坐骑缰绳,但这坐骑却像是着了魔似的,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儿!”李淳的声音浑厚稳重中透出一丝温暖“你赶紧护着你娘快走!”
李乘风惊怒道:“爹,你说什么呢!要走一起走!”
李淳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平静:“我不能走!”
李乘风惊道:“为什么!”
李淳笑道:“我如果逃了,我们洗月李家,就完了!”
这一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的砸在李乘风的胸膛上,让他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这位一直以来深以为耻的父亲一般!
李淳此时骑在他的黑风宝马上,他此时仿佛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浑浑噩噩。
“我们洗月李家,曾经是天下第一的门派,它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李淳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怜爱“我修行失败,已经废了,你不一样,我们所有的希望和整个门派的未来,都在你的身上。你快走!”
这样的目光让李乘风心中一颤,眼眶发红,有记忆以来,他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父亲用这般目光端详自己,他似乎永远都在发神经,他似乎永远都在丢他们李家的脸!
直到今天……在这最危难的关头,这个名义上的洗月李家的家主,带着他祖传的长枪,骑着陪伴他二十多年的老骥,毅然决然的迎向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可怕怪物。
“老伙计……”李淳俯下身,用手摸了摸黑风脖子处的皮毛,他缓缓的说道“咱们很久没有一起作战杀敌啦!”
黑风虽然老迈,但其志犹在千里,它打了一个响鼻,发出一声嘶鸣,然后开始兴奋的用前蹄刨着雪地。
“洗月派,随我来!”
李淳一提缰绳,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黑风长身而起,发出一声锐利的嘶鸣,李淳坐于马上,长枪指天,威风凛凛!
正在奔逃的人们下意识回头一看,他们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氏以手掩嘴,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幕和二十一年前那一幕,是多么的相似!
那一天,他也是这般坐在高头大马的黑风身上,长枪指天,不可一世!
那时候他身边还有不少跟着他一同厮杀的兄弟,那时候他还没有走火入魔,那时候他放下面盔的瞬间,英俊的面庞流露出的一个笑容便瞬间掳获了一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他是李家近十代一来最为天资卓著的天才,所有人都看好他能冲破瓶颈,修行成功,可他还是失败了!自从他走火入魔以后,他身边最后的兄弟纷纷离去,李家最终破落至此,似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所有人都判定了李家的最终死刑!
谢氏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曾经让她倾倒的身影,她忽然声嘶力竭的嘶喊道:“阿淳,不要啊!!”
李淳听见了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在他满脸的虬髯胡中显得十分扎眼。
李淳从马匹的背囊中取出了头盔戴在头上,然后枪指前方,像妄图撼动巨树的蜉蝣一样,冲向了这飞翔的死神:猛鹳!
李乘风双拳紧握,眼睛瞪大,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父亲如同战场冲锋一般朝着横亘于山路之间的猛鹳冲去。
在李乘风的记忆之中,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如此的威风过,也从来没有如此的英武过,他每次想要崇拜一下父亲的时候,自己这个活宝父亲一定会紧接着做一件最愚蠢的事情,弄砸这一切。
甚至可以说,他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这般丢人的父亲?
但眼下,自己的父亲仿佛浑身绽放着万丈光芒,刺眼如同太阳一样!
李乘风的热血熊熊燃烧起来,他丝毫不怀疑习武多年的父亲会用手中的那杆保养精致的长枪穿透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魔物!
其他逃窜的人们也都下意识的站住了脚,看着骑士冲锋的李淳,张口结舌,满心敬仰: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虽然破落了,但还有几块硬骨头!
他们心中正感叹万分时,阿斯巴却是嘶喊了起来:“少主,快拦住老爷,他会死,会死的!”
谢氏哭得浑身发抖,也声嘶力竭的喊道:“拦下他,快拦下他!”
可是,此时一片慌乱,人们拼命的向后逃着,只有一些胆子大的还迟疑的在远处观望,此时李淳已经冲出了人群,单枪匹马的直面猛鹳而去,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苏月涵目视着眼前这一切,她微微流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以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蠢货!”
猛鹳乃是天涯魔界赫赫有名的凶兽魔物之一,便是修行人也要躲而避之,一个世俗凡人居然敢迎头而上?这不是找死那又是什么?
李淳此时已经冲到了猛鹳的跟前,他一声怒喝,手中长枪抖出八个枪花,人马力气合而为一,全部力气又灌注于枪尖一点。
李乘风毫不怀疑这一枪扎下去,便是坚硬岩石也能破石而入!
这一刹那,众人眼中的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李淳手中的枪尖晃动着扎向猛鹳的胸膛,一点一点的接近,那锋利的矛尖旁边飞舞着凛冽的雪片,透出刺骨的锐利。
而就在这一瞬,猛鹳紧盯着扑过来的这一人一马,它的脸颊上横肉抽动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不屑的笑容,它抬起前爪,轻描淡写的一挥!
“砰!!!”
众人便见李淳和他胯下的坐骑就像是被轰飞的苍蝇一样,横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李乘风甚至都能看见被险些撕裂的黑风发出悲戚的嘶鸣,它的鲜血在空中四处飞溅流淌,而李淳手中的长枪也寸寸尽碎,手中只剩下半截枪柄,他紧闭着双眼,人在半空中姿势扭曲的飞着,不知生死。
这一刹,李乘风须发皆张,睚眦欲裂!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