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缕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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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慈济

上个星期,耳根出奇地清静,年迈的父母竟然没有打电话过来,敬老院也没有来电话说东道西。听惯了各种各样的烦事,现在一时无声响了,竟有点不适应,不自在了。唉,我命犯贱,竟至如此?人至中年,有时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旋涡中,忙碌折腾,始终找不到光明的出口。

周六早上七时,送女儿上学后,又径直驱车保国寺,去探望父母。这一周静悄悄的,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清晨的一场夏雨,灵山云缭雾绕,甚是空灵。山脚下,敬老院内,一片迟暮的安详。二三十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聚集在大堂口的电视机屏幕前,听越音悠长。我轻轻上前,推着父亲的轮椅走向他们的小屋,后面跟着一路蹒跚踽踽独行的母亲。一进房间,便听见隔壁房间电锯声刺耳,敲打声起伏,一问方知晓,近期敬老院在装修。房间里,垃圾遍地,桌椅上满是白白的厚厚的粉尘。我赶紧放下随身带来的东西,拿起扫把、拖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通。父母,则坐在床沿上,呆呆地看着我忙东忙西,不发一言。半小时后,甫一落座,敬老院女院长敲门进来,当着我的面,“史无前例”地表扬了父母一番。“这一礼拜,你爹妈表现很好,没有到敬老院办公室来闹过、烦过。”听到这话,我都不知道如何回复了。只能说一句“呵呵,那麻烦你们了”来打发她。院长前脚刚走,做日常护理的胖阿姨(一个热情的外地人)就跟了进来,她拽了拽我的衣袖,把我拉到厕所边,悄悄地对我说:“老大啊(她一直管我叫老大),这几天你老爸大小便失禁了,换衣裤都来不及。你最好带你老爸到医院好好去查一下。”

望着父亲呆滞的眼神,看着他脚不住地发抖(父亲有帕金森病),我渐渐明白了这周为何这般沉寂了。我二话不说,带上两老又奔向那熟悉不过的医院。

途中,我那饱受神经疾患困扰、糊涂多年的老妈,坐在后排座上,痴痴地在说话:“儿子啊,我和你阿爸掐着手指头数的,从礼拜一数到礼拜六,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你过来,看看阿拉……”

一听到此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可怜的老爸老妈已风烛残年,就像两盏行将燃尽的油灯,在昏暗无光的“老宅”里跳动着微弱的生命之光。他们囿于一个没有围墙的“狱场”,行以轮椅,食粟无味,生活无常,在落寞的晚境中看着昼夜的交替。他们很孤独,很无助,很寂寞,唯有向亲人乞讨点什么,索要点什么,才能踏实点。然而,作为儿子的我,整日忙碌奔波,却不知,双亲已犹如航行了多年的破船正在慢慢地搁浅,再也无法起航了……

近来,晚睡易醒,浅睡中经常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到在漆黑、玄冥的生命空间中,升腾起一颗颗慈济之星,星辉下,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在海边无忧地尽情地玩耍。殊不知,不远处,罪恶的黑森林里,一条硕大无比的巨蟒正张开血口,吐着舌信,向他扑来……那慈济之星在星空下熠熠生辉……惊醒,一身冷汗,茫然四顾,只有沉沉的黑暗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