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霄柠酒吧。
季珩到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玩嗨了,林霄脱了医生的白大褂,就跟脱了身上的人皮一样,兽性大发,站在最中间的茶几上扭着腰臀,嗨得眼珠子都在冒火一样。
这两年他倒是越来越过火了,明明已经是三十而立的人,却好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不要命似的消耗自己的身体。
季珩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的灌着凉风,他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只能到这里看林霄作死。
他自带冷场效果,走进包间的瞬间,包间的热闹气氛便在一瞬间消散,唯有林霄一个人还抱着麦克风嗷嗷喊着。
他声音不错,就是调不准,魔音绕耳,非常具有穿透力。
季珩没跟他打招呼,径直走到角落坐下,其他人立刻有眼力见的挤到一边,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吃了一样。
季珩没在意,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听着林霄歇斯底里的歌声,这才感觉到一点活着的气息。
但他一来,别人就没办法撒欢玩了,一个个全都找借口遁走,林霄也没在意,等包间的人全都撤了,一个人干嚎了两个多小时才罢休。
歇下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汗,喘着气一屁股坐到季珩身边。
“你怎么又来了?”
林霄问,嗓子嚎得有点哑,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保温杯,拧开,就着盖子倒了一盖子热水递给季珩:“泡的枸杞,养生的,喝不喝?”
“……”
大半夜不睡觉在酒店嗨皮的人,却随身带着保温杯泡枸杞喝,你他妈是要干啥?
季珩安静的坐着,没有理会林霄,林霄瘪瘪嘴,只觉得季珩无趣,自己喝了水又把盖子盖上,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
“听说薄晋女朋友那案子破了,也是顾鸣海干的。”
林霄开口,眼底满满的狠意,他是真没想到,顾鸣海一个人能搅出这么多事来!
你丫变态就变态,还伪装得那么好,怎么不原地爆炸呢!
季珩对这个不感兴趣,林霄又继续道:“我昨儿去监狱看他了,丫被你揍得毁了容,一把老骨头,在监狱过得很不好,前两天才刚被人揍断两根肋骨呢!”
他的语气里是幸灾乐祸,用胳膊肘撞了季珩一下,挑眉问:“是你让人干的吧?”
季珩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林霄乐得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颇有些欠扁。
“你说你丫坐牢那一年还没把他揍够么?出来了还要找人揍他,揍完还屁颠颠给他保外就医治伤,劳命伤财的不累吗?”
“不累!”
季珩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冷硬的脸在一片昏暗的光影中,透着嗜血的味道。
林霄当然知道他不累,这三年,他就指着顾鸣海这一个乐子过日子呢。
“对了,听说顾辰在里面表现良好,昨儿已经出来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林霄又问,他现在自己开了个小诊所,高兴了就开门,不高兴就关门出去浪,大把大把的时间,不是去醉生梦死,就是去打探这些小道消息。
他比季珩更无聊,也就指着这些八卦当调味剂好死不活的过下去。
顾辰当初是因为顾氏做假账洗钱,还有被顾鸣海牵连判的刑,原本判的十年,没想到他自己表现良好,现在就放出来了。
季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右手放在膝盖上,食指轻轻敲击着。
这个动作林霄再熟悉不过,他这是在琢磨怎么处理顾辰这件事了。
知道自己又有好戏看,林霄的眼睛亮了亮,兴奋起来,正要煽风点火再说点什么,包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瘦弱的身影跌了进来。
他和季珩是酒吧的股东,这包间是专门给他们自己留的,一般没有他们吩咐,是不会有人进来的,所以扑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很容易打断他们的谈话,吸引了全部注意。
“喂,谁让你进来的?”
林霄抬抬下巴,慵懒的问了一句。
“救……救我,我好难受!”
那人回答,声音带着哭腔,细细柔柔的,是个女人。
她一直趴在包间的地上没爬起来,包间的灯光暗,也看不出她长什么样,但听声音是不熟悉的,林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知道这人是被下药了,这种事每天都会在酒吧发生,林霄早就司空见惯,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心,只懒懒道:“这儿没有救世主,你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他哼哼了一声,语气依然懒散,只是说话来的话冷漠得紧。
女人抵不住药效娇媚的哼了一声,难耐的仰头,迷迷糊糊间看见包间坐着两个男人,看上去都容貌气质都不是一般人,想起给自己下药的人渣有多恶心,女人不由得心一横,扒开自己的衣领跌跌撞撞的走到林霄面前。
“我被下药了,求求你救救我!哪怕你睡了我也不要便宜外面的人渣!”
女人发了狠,药劲上来,跌坐在林霄面前,脑袋搁在他膝盖上,手无意识的去抓林霄的皮带。
林霄面色不改,手轻轻一推,直接把女人推开。
“抱歉,我不睡女人!”
他的声音冷下来,一直挂在嘴边的笑也沉了下去,女人不死心还想再扑上来,被他用脚蹬着肩膀推开:“趁早从这儿出去,不然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渣!”
他威胁,身上的气质和之前截然不同,女人有些绝望,却还是不甘心,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季珩。
他浑身的气场太冷了,所以女人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求他,可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强忍着难受再爬到季珩面前。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季珩的裤腿,耳边就炸开一声冰冷的命令:“滚!”
女人的手迅速收了回来,浑身也像是被冰块砸了一样,稍微清醒了些。
理智稍稍回笼,她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见过,抬头仔细一辨认,立刻惊喜的低呼出声:“季先生!”
因为药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的带着媚意,有些勾人,可季珩不为所动,完全没认出她来,甚至连余光都没甩给她一个。
怕药劲再上来失去理智,她赶紧开口:“季先生,我是沐溪,我以前教翎姐做过DIY,您还记得吗?”
她用了敬称,季珩终于有了反应,因为她提到了苏翎。
这只是一个细微的变化,沐溪注意不到那么多,只能倒豆子一般赶紧说明自己现在的处境:“我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今天我们部门请客户聚餐,没想到那个客户给我下了药,求你救救我好吗?”
沐溪哀求,咬了舌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却不知道季珩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他想起苏翎捏得橡皮泥人,想起她那个时候在他身下,一遍遍软着声哭着喊他季珩。
只要一想起她,他的身体就会有反应,可他近乎自残的不去理会,也不让自己纾解,身体难受着,心脏窒息着,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季珩没有反应,沐溪熬不住了,蜷缩在地上,咬着牙不肯发出羞人的声音,手却控制不住的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身上的难受。
可是还有人看着啊,沐溪,不要在这里!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
沐溪在心底呐喊,却丝毫没有用,在她自己落下内衣肩带的时候,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肩膀。
“算你运气好,提到那个人!”
林霄蹲在她面前说,同时将冰凉的液体注射到她的手臂,冰凉的感觉很快传遍四肢八骸,驱走浑身的燥意。
意识渐渐变得昏沉,陷入昏睡的最后一刻,沐溪看见林霄笑了一下。
那是极清浅的一个小,唇角微微上扬着,眼角眉梢没了那股子风流放荡,反而透着些许暖意,莫名的就让人相信起来。
沐溪晕倒,林霄在她脸上拍了拍,确定她昏迷以后,把针头丢进垃圾桶。
“这人怎么办?放这儿还是丢出去?”林霄问季珩。
“你自己看着办。”
季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单手插兜,起身就要离开,林霄翻了个大白眼,合着你丫根本就没打算管这件事呢!
季珩听不见林霄的吐槽,径直走出包间,越过舞池准备离开,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人踩着高跟鞋站在最中间的台子上,手里拿着个碎酒瓶,脚下踩着一个地中海啤酒肚的男人,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
“哟!这是哪位女侠?”
林霄跟着从包间出来,看见这场景吹了声口哨。
他俩的气质和这酒吧格格不入,自然非常吸引眼球,沐燃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刻丢了酒瓶,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飞奔过来。
“二少!林少!”
沐燃打招呼,林霄挑眉,好一会儿终于认出她来:“你是季尧公司的秘书?”
被认出来了这事就好解决多了,沐燃松了口气,终于流露出一丝焦急,看着季珩道:“二少,我妹妹今天陪客户吃饭,被人下了药,就在酒吧,可以麻烦二少帮我找一下她吗?”
沐燃请求,这个酒吧这么多,又龙蛇混杂,她要找人困难实在太大了,如果季珩肯出手帮忙,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林霄一直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到了这里挑了下眉,小声嘀咕:“你妹妹不会是叫沐溪吧?”
“你怎么知道?”
“……”
三个小时后,沐溪悠悠的在自己房间醒来,‘噌’的一下坐起来,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以后,又软软的倒了回去。
“醒了?”
沐燃冰冷的声音传来,沐溪连忙偏头,看见自家姐姐黑着脸,幽灵一般坐在床边,差点吓得尖叫出声。
沐燃随手开了灯,沐溪眯了眯眼,连忙认错:“姐,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沐燃不说话,把床头柜的水递给她:“喝了这个去洗个澡再睡。”
“哦。”
沐溪老老实实的捧着杯子喝水,沐燃站起来,揉了揉眉心:“你一会儿先睡,我公司还有工作没做完,要去加班。”
“啊?都这个点了你还加班啊?”
沐溪惊呼,被沐燃一个眼刀子剜了一下,立刻噤声,怂怂的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交代完情况,沐燃起身出门,下楼,一辆破旧的车停在楼下,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薄晋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她在酒吧打人的照片,还有一盘监控。
“薄律师的效率真高!”
沐燃笑着夸赞,摇下车窗,让冷风吹进来。
“你打的人叫黄山,挺有钱的,已经去医院做了验伤报告,还请了专业的律师团准备告你,案子有些麻烦。”
薄晋说着发动车子,沐燃把文件丢到一边,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夜景。
“薄律师觉得这个案子,我有胜算吗?”
“药不是他直接下的,证据也都被销毁了,取证很难。”
薄晋委婉的说,沐燃眨了眨眼睛,扭头看着他,微微倾身朝他靠近,故意低声的问:“那……你能帮我打赢吗?”
也许是太晚了她太疲惫,也许是看不惯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沐燃故意勾唇,泄出一丝坏笑。
像叛逆期的不良少女,要引诱三好学生做不好的事。
即便大半夜路上已经没有车了,薄晋还是把车速放得很慢,他没有看沐燃,只绷着脸看着前面的路,半晌说了一句:“我建议你去医院跟他道歉,私了。”
“道歉?”沐燃靠着车窗复述,然后冷笑出声:“他居心不良,给我妹妹下药,企图玷污我妹妹,我凭什么要跟他道歉?我打他错了吗?”
“……”
薄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明有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沐燃却觉得他好像和窗外的夜色都融为了一体,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明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看上去很刻板,但却给人很正直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相信并依赖。
她知道他的过去,毕竟他像是传奇人物,所有的事都被人津津乐道,直到现在都还偶尔被人拿出来议论。
有人说他当初不应该咬着那个案子不放,不然他的女朋友和妹妹都不会出事。
可沐燃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的确不能用是非对错严格的去衡量,可有些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有他的坚持,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他没有做错什么!
“薄律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沐燃放软声音,语气里多了惋惜和疲惫。
刚好碰到红灯,薄晋踩了刹车,他偏头深深的看了沐燃一眼:“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问,黑亮的眼眸折射出细碎的光,却照不进他自己心里去。
透过他的眼睛,沐燃什么都看不见。
她沉默着,直到红灯亮起,直到薄晋开车到医院,她认真思索了一路,最终对薄晋说了一句:“以前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薄晋抓着方向盘,没再说话,沐燃也沉默着放缓呼吸,她其实有点期待,期待薄晋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过了许久,薄晋只说了一句:“下车!”
他让她下车,在她说了这样的话之后,依然坚持要她去跟黄山道歉。
沐燃抿唇,没有任何犹豫,推开车门下车。
冷风一下子侵袭了全身,似乎透过皮肉,灌进了心里。
她站在车门边,薄晋就坐在车里,没有要下车陪她一起去的意思。
“薄律师,你觉得我道个歉,就能息事宁人吗?”
你以为当年你不追究那个案子,后面的悲剧就真的不会发生吗?
后面的话沐燃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是薄晋的禁忌,她不应该也不能提。
“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夜色凉得刺骨,沐燃心底一片悲凉,她没再说话,拢了拢外套,转身大步走进医院,高跟鞋敲击在光亮的地板上,一声声震在她胸腔。
很容易找到黄山的病房,有保镖守在外面,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哎哟哎哟的咒骂声。
沐燃在门口停下和保镖大眼瞪小眼,她的性子向来很倔,认定了的事,哪怕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认错。
可大半夜的,她被薄晋开车送到医院,要求跟一个老流氓认错。
她本应该臭骂薄晋一句,转身就走的,可一想到他晦暗的脸,她就挪不动步子了。
如果他觉得他之前所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么她不介意做他的试验品,让他看看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沐燃抬起头,轻轻敲了一下病房门。
“谁******这么晚还敲门,要死啊,给老子滚!”
门里发出一声怒吼,沐燃眨了眨眼,不仅没滚,还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高级病房,房间比一般病房要大,还带独立卫生间。
病床上躺着的男人被她达成了猪头,脸上的青紫肿得越发厉害,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一看见她,男人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费力的睁大了些,激动的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她就是一通骂。
“你丫还有脸来,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谁他妈再敢放她进来我就剁了谁!”
黄山怒火高涨的骂,保镖立刻进来,沐燃抢在保镖之前开口:“黄总,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太冲动了,我现在是来跟你道歉的,您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我都会全权负责,对不起!”
沐燃说着,很诚挚的鞠了个躬。
黄山哼哼唧唧,整个人立刻傲慢起来。
“一句对不起都完事了?那****了你家祖坟也可以说句对不起?”
“那黄总想要怎么做?”
沐燃依然笑着问,在职场这么多年,应付人的功夫她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哪怕内心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也能做到礼貌的职业微笑。
一听沐燃这么说,黄山便把她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舔了舔唇,透过眼缝热切直白的打量着沐燃,目光一寸寸,将她从头扫到尾。
沐燃和沐溪的性格不同模样只有两三分相似,沐溪活泼开朗,平时的打扮也比较时尚随意,所以才会在一众新人员工中引起黄山的注意。
而沐燃则比较成熟稳重,平时她在公司都是穿的刻板的工作装,现在她穿的是常服,一件桃红色羽绒服,修身的包裹着她的身体,虽然没有暴露身材曲线,可也比平时看着顺眼,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落在肩侧,脸上粉黛未施,比沐溪多了两分女人味。
黄山看着,心痒起来,嘴上也没把门,直接要求道:“老子现在心里有火,你想和解也可以,先帮老子把火灭了!”
“黄总想怎么灭?”
沐燃笑盈盈的问,语气越发乖顺,黄山膨胀起来,以为小姑娘就是怕事,一看他找律师团就害怕了,顿时也没有了估计,直接掀开被子。
沐燃有些诧异,折腾了一晚上,又被打成这样,这男人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先把它伺候好了再说!”
黄山要求,沐燃暗暗咬牙,面上的笑意却更深。
“好。”
……
二十分钟后,沐燃走出医院,薄晋的车还停在那里,她径直上了车,面无表情。
“有湿巾纸吗?给我一张,我擦擦手。”
她直接要求,薄晋准备开车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她,眼神疑惑,沐燃微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薄律师让我来道歉的吗?”
说完她已经忍受不了掌心的黏腻,低头自己在车里找了一会儿,撕了湿巾纸擦手。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遮掩,薄晋很容易就看到她掌心的白浊,眸光立刻沉了下去。
“拿到和解书了?”
“没有。”
沐燃说着把湿巾纸丢到车外,明明手已经被她搓得发红,她还是觉得不干净。
听说没有拿到和解书,薄晋的眉头拧成麻绳:“他要怎么才肯撤诉?”
“陪他睡一觉!”
“什么?”
薄晋猛地扭头,眼睛冒火的看着沐燃,见他反应这样大,沐燃魅惑一笑,凑近薄晋,在他耳边重复:“他说,要我陪他睡一觉才肯撤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