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活家(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散文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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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日全食断想

二〇〇九年七月二十二日,有日全食。我所在的郑州天空一直阴云浓浓,只好守着央视十频道看了成都、武汉、铜陵以及天荒坪这四个地方的转播。忽然觉得有些想法颇有意趣,简记如下:

一、月亮本弱,太阳本强。月亮一向要靠太阳光反射才有光芒,这次居然能够将太阳光全部遮挡。这意味着弱者并不一定永远软弱,强者也有软弱的时候。很有可能,在某个瞬间,弱者成为了强者之强。

二、如果太阳和月亮是人的话,月亮便是个女子,太阳便是个男子。日全食更像他们的恋爱——不,更像他们在结婚。而我们地球上的人,就是观礼的嘉宾。于是,我为这旷世婚礼草拟了一个请帖:太阳帅哥,月亮美女,明日大婚,欢欢喜喜。地点天空,接送专机。礼金交我,代为管理。祝您明天观礼愉快!

发给闺蜜,她马上回复:一万美金打你卡上了,请查收。

我忍不住笑了,回她:你个败家子儿,现在可是经济危机呀。

她回:没事儿,咱不差钱儿。

三、在天荒坪的直播中看到了钻石环。实在美不胜收。忽然明白——这是太阳给月亮的婚戒。怪不得呢。

四、天荒坪,这个名字真好,让人想起天荒地老。

五、永远有一些事情,我们人力不能及,只能袖手旁观。我对此深感欣慰。

我赞赏某些事情上人能胜天,但我真的很怕在某些事情上人定胜天。

六、看日全食,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可我多么喜欢这样的时刻:无功利之心地看着某一样事物,如看山,看水,或者看一个默默行走的路人。只因自己心闲,也只因它的神秘和美。

七、日全食的过程中,动物们是不安和恐惧,而人却因为科学的预知而充满了狂欢的期待。即使不狂欢,也是十足的踏实和平静。相比于动物,人的表现看起来是多么自然。

——但是,已经多么不自然了啊。能让我们沉默、惊慌和敬畏的事物,还有多少呢?

八、日全食只是太阳的短暂隐藏,仿佛是和我们之间的一个有趣游戏,因此我们对它可以全民娱乐。但是,如果,有一天,太阳永远离去,再不回来……

九、如果太阳有知,为每天的阳光收费,它该有多少钱呢?当然,那时,它也不必收费,因为一切都是它的。它是地球球长,宇宙宙长,世界界长……

它才是真正的万物之灵长。

十、伟大的太阳,免费给了我们这么多这么多,我们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最起码应该说一句:我爱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