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四川当代作家研究:王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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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理论阐发(11)

如今,与改革开放前那种“一体化”、“一元化”的规范相比,现在的主导文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主旋律的弘扬与多样化的实施并行不悖。改革开放前,多样化在大部分时间里仅仅停留在意识形态口号的水平上,很少在实践层面得到表现,尤其在“文革”时期,文化的一体化竟达到文苑的作品几乎全部被打成“毒草”,八个样板戏和个别小说成了八亿人仅有的娱性消费。改革开放20年来,经济的开放影响到观念的开放。形势的确适应了多样性文化生态的形成。至于主旋律的文化取向,表现了反映国家意志和大众根本利益的正统价值观。近年来,对“五个一工程”的评选,对高雅艺术的倡导,以及“红色经典”的复出等,无不体现了这一点。它们通过传媒非常适时地传向四方,宣传方针路线,传播昂扬向上的生活态度,美化现实中的理想人格,从而长久地和阶段性地形成了浩大声势,对大众造成了不可抗拒的影响。但主流并未排斥各种支流,那些重视追求艺术性的作品,那些认识和总结历史教训有新的思索、体验和感受的纪实作品,那些寻找凡俗生活亮点的作品,那些风格与流派各异,题材独特,进行文体试验的作品,如此等等,同样丰富多彩地在满足大众的需要。当然,大众化、多元化、现代化不可避免要受到市场经济影响,文学的娱乐、休闲作用既涌现了健康的作品,金钱的驱使,同时会涌现既无文学价值又低级庸俗的垃圾,这往往形成一种矛盾。当然这种矛盾与经济、社会发展的转型特征是相适应的。它引起了有识之士对那种无所承受的失重的文学(由于对历史的遗忘和对现实的不再承诺)感到某种匮乏和失落,但可以相信的是,随着市场经济走向规范与成熟,随着优胜劣败对良莠不齐的制约,这种矛盾必可得到调节。而非主流的优秀作品,则是必然会存留而与主流一同四通八达的。

20世纪中国的文学,与中国面临的形势无法分割。中国的危急存亡和中国人的渴望进步与富强,使中国文学一直与民众共命运。因此无论文学承不承认,无论文学是否能有多大的作用,文学都长期一直是作为医疗、保健中国的“良药”存在。20年来,作家们相互探求,在这种振兴中华的时期,文学如何为树立共同理想、提高民族素质,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尽其绵薄,在扩大开放的形势下,如何吸收世界优秀文化成果,继承和发扬民族优秀文化和好的传统,多出精品来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要,这就是常常得到强调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并不要求人人一律,各个作家有其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作家作为社会的人,自然可有其自选的方式和道路,为文学殿堂做出应做的贡献,走上自己可以遵循的轨道。这些年来,有价值的文学作品诞生得不少,构成了绚丽灿烂的大花园。在座的我们这个团的成员,就是从各自的角度以各自独特的作品和工作,为百花的开放出了力的,大家将会座谈交流,这里就不多述。

谈文学的发展与前进,历来不能不谈到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去年,一个从海外归来的老朋友,回去前说:“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与过去全然不同的中国,什么时候我们曾经有过像今天这样的一个中国呢?我可以不喜欢某种制度,但我不能不喜欢这个国家!……”21世纪可以预见是中国走向民主、富强、文明统一,实现振兴中华理想的新的一百年。一个伟大民族的崛起,必然有繁荣的文化相伴随。随着经济建设和高科技发展,我们的文学应该会更加成熟,走向繁荣,取得新的辉煌。台湾文学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爱我读过的不少同行兄弟姐妹们的作品。非常感谢我们的东道主——高雄文艺协会与中山大学安排了这样好的研讨会,我们两岸作家应为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学的发展,加强合作,携手并进。这是我的良好祝愿!

谢谢大家。

(原载《郭沫若学刊》2014年第1期)

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尊重历史

“我书中写到的人物凡用真名真姓的,都必定是我见过的或认识的,我的感受不能不写。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尊重历史。”

91岁的老作家王火有两个坚持,一是不签名售书,二是不做报告。他一直都那么低调,而这次愿意接受中华读书报的采访,他归结为,可能是有“缘分”。过去没有勇气谈的,现在年过九旬,有勇气了。

正因为此,先后七八次电话采访王火,获得丰富的信息和内容。他总是耐心详尽地回答我,知无不言。王火说,他告诉我的,都是真实的,之前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起过。遥远的距离隔不断声音的亲切,王火的学识、为人为文的真诚与正直,令人钦佩。

王火,本名王洪溥,194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师从陈望道、萧乾等知名学者。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坚持文学创作,著述颇丰。尤其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耗时半个人生创作了史诗般的《战争和人》三部曲,获得第二届国家图书奖以及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目前有八个版本,单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此书就换了六个封面,同时被收入世界反法西斯文学书系、中国新文学大系、共和国作家文库等。2014年春节前,王火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这位读者表达了对《战争和人》的喜爱之情。现在还有人看这个作品,这使王火感到欣慰。

中华读书报:童年时,您很期待长大后做个军人,长大后却从事了新闻工作,中间经历了什么?

王火:我出生在上海,六七岁时,内战还很激烈,上海也受到影响。我经常看到很多兵穿着军装,拿着刀列队在街上走过,唱着“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歌,非常威武,心里非常羡慕,很想长大后做个军人勇敢地像个英雄般地在沙场上打仗;后来由于看了《金银岛》《人猿泰山》《瑞士家庭鲁滨孙》等许多小说、故事和电影,就又想做一个航海家日夜航行在惊涛骇浪的海上,想做一个探险家,去到遮天蔽日的非洲丛林中找到大象的群葬场或太阳神的庙宇……后来我去了重庆江津国立九中,我们学校里发生了一起中毒案件,很多同学吃早餐时中毒被送进医院,经化验是粥里放了砒霜。那天我睡懒觉没去吃早饭,于是参与了抢救同学的工作,目睹医生看到穷的学生不好好抢救的行为非常气愤,就写了一封批评稿投给《江津日报》,很快被刊出,产生了很大影响,从那时起,我就埋下了学新闻的心愿。

中华读书报:您是怎样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的?后来为何从事小说创作?

王火:当时有三所大学办新闻系:燕京大学、复旦大学、中央政治学校,思想最进步的是复旦大学新闻系,当时有近六百人参加考试,只录取三十人。我的成绩排在第七名。复旦大学新闻馆的对联是时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长于右任撰写的:“复旦新闻馆,天下记者家。”复旦大学新闻系的主任陈望道,是将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引入中国的第一人,陈望道提倡学生们要学会一个本事,就是无论怎样嘈杂的环境都能照样写作。教授中还有储安平、赵敏恒、王研石、萧乾等,萧乾对待学生非常宽松,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萧乾说,新闻每每写作出来时有生命,时间长了,生命就消失了,因此,写新闻时要注意加点“防腐剂”,即文学价值、政治价值和经济价值;储安平最特立独行,他教评论写作经常提醒大家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能平淡无奇。这些都让我受用终生。

我当时只想做名记者,从来没想过当作家,同时担任了三家报纸的记者:上海《现实》杂志记者、重庆《时事新报》和台湾省报《新生报》上海、南京特派员。《匮乏之城——上海近况巡礼》《苦难中的江南造船厂》等一大批长篇通讯,以及采访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就是那个时期进行的。在《战争和人》《东方阴影》里都有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描写,这与当时的采访有很大关系。

中华读书报:《战争和人》第一稿付之一炬,是什么原因?

王火: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就构思《一去不复返的时代》(《战争和人》的前身),打算用一百多万字,用三句古诗作书名,即《月落乌啼霜满天》《山在虚无缥缈间》《枫叶荻花秋瑟瑟》,时间的跨度由西安事变写到抗日战争胜利内战爆发。从1950年到1953年,我在上海利用业余时间创作,进展较慢,但是雄心勃勃。1953年春天,我由上海总工会被调至北京中华全国总工会,任《中国工人》杂志的主编助理兼编委。三年困难时期,经常饿着肚子奋笔疾书,总算突击完成了一百二十万字的初稿。这时,我接到通知,《中国工人》停刊,我率队去山东沂蒙山区支农,走前将书稿交给了中国青年出版社。“文革”时,这部书稿被说成“文艺黑线的产物”,稿子被拿去展览,我被批斗了无数次。我心灰意冷:都不要文化了,我还写什么呢!就在门口把这部凝聚了自己十几年心血的书稿烧掉了。

中华读书报:一百多万字,重写又是什么机缘?您在重写的时候又经历过一次重创。

王火:后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于砚章来信,询问这部稿件,鼓励我重新写出来。我早就熟悉明清之际史学家谈迁的故事。谈迁花了二十多年完成的《国榷》被小偷窃去,在五十五岁时重写《国榷》。我决定重写《战争和人》时,也五十五岁。我在山东完成了第一部。1983年秋,复旦大学的同学马骏邀请我去四川人民出版社任职,考虑到第二部和第三部都要写到四川,我带着已完成的第一部手稿前往成都。我正要投入写作时,为了救一个掉在沟里的女孩,头撞到钢管上,脑震荡、颅内出血、左眼失明……要把过去浪费了的光阴夺回来的心愿激励着我,还是全力以赴,用一只右眼完成了第二部《山在虚无缥缈间》和第三部《枫叶荻花秋瑟瑟》。

中华读书报:有评论把您的作品称为“王火艺术”,认为“王火对半个世纪中国历史独有感悟,作品在文学史上将长留他的应有篇章”。这部作品的创作中,您几乎不用参考什么资料,是一部从心底里涌出的作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