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爱只为你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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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爱只为你盛开

李亚利:为你唱你冬日的歌

旺仔:这简直像戏一样

周南:她们在爱,她们在艺术

李静:有一种爱情叫彼此保护

为你唱你冬日的歌

李亚利

开学第一天

小栗跟行李箱站在一起

在图书馆的一楼

安安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陌生的面孔

1

开学第一天,小栗跟行李箱站在一起,在图书馆的一楼,安安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陌生的面孔。

九月初的江城空气还很闷热,再加上人多,热浪一阵一阵地扑面而来,小栗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再看看在缴费窗口排队的小年,正在不停地拿左手擦额角的汗珠。他天蓝色T恤的肩胛骨那里有一小片汗渍,像一朵开败的花,着实不好看。

小栗看得心疼,正想把自己的手帕送过去给小年擦擦汗,小年却回过头来看着她,咧开嘴朝她笑着:“小栗,站那儿等我呢,不要走开喔。”

小栗微笑着点头,只好把手帕再塞回背包里。

终于交完了学费,领到了寝室的钥匙和教室牌号,小年开心地朝小栗扬扬手里的钥匙,快步走过来。

“唔,我们怎么会不在一个班呢?”小栗看着那两张纸片,小年的写着高一一班,而小栗的却是高一五班。小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小年,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班的呀,现在怎么会没有被分到一个班呢?

“哦,这个,没事啦,不在一个班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小年拍拍小栗的头,“我们有心灵感应的呀,难道你忘啦?”

小栗抿着嘴笑,小年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是你的保护神。”

把东西搬进寝室,床铺整理好后,小年就去男生寝室了,他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呢。临走时他拍拍小栗的头,温和地说:“等我弄完了我来叫你吃晚饭,你乖乖在寝室等我。”

六人间的宿舍看起来还算温馨浪漫,阳台上还有上一届学姐留下的Hello Kitty猫的挂帘,粉色的,跟小栗的裙子一样的颜色,清新明朗的样子。六张桌椅已经被擦得干净锃亮了,不知是哪位好心的新室友擦的,小栗充满了感激。

小年走后,就剩小栗一个人在新宿舍里,她有些不安地坐在自己的书桌边,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高挑个子,穿一身肥大的运动服,一手拎了一个暖瓶放在了小栗旁边的桌椅旁,然后抬头对着小栗笑:“嗨,我叫秦格,格格的格。我们以后是室友了哦。”

叫秦格的女孩开朗明媚的样子,让小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微笑着伸出了右手:“很……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叫林小栗。”

“哈哈,你妈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土的名字啊,小丽,哈哈。”秦格饶有兴趣地笑着。

“唔……那个……是战栗的栗呢。”小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嗯,这个不错哦,要是美丽的丽可就俗气死了。”秦格自顾自地评论着。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熟识了。秦格是那种性格开朗活泼的女生,跟小栗的性格截然相反。寝室其他女孩儿一一到来时,秦格都向她们介绍道:“我叫秦格,她叫林小栗。”仿佛她们认识了好久一样,小栗只是朝大家微笑致意,她是不喜欢说话的女孩。

2

紧张忙碌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

开学一周后开始竞选班干部,秦格竞选的是班长的职位,她的演讲慷慨激昂,博得了全班同学的喝彩,也当之无愧地当上了班长。这让小栗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了,这个女孩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力量,这种力量恰恰是小栗没有的。

是的,小栗从来没有自信过。因为她口吃,只要一紧张就口吃得不行。每次跟陌生人说话时,小栗的舌头总是不受控制,没来由地哆嗦。也许她的自卑就缘自这里。

“小栗,你怎么不去竞选班干部啊?当班干部多棒,以后就可以管别人啦。”秦格笑盈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声问小栗。

“我不喜欢。”小栗摇摇头,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唔,没事,以后我罩着你。”秦格握了握小栗的手,恰到好处的力度,让小栗感到安心。她喜欢秦格这样的女生,有一股强大的气场。上帝对自己真好,虽然说自己没有跟小年分到一个班,但是认识了秦格这样的好朋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呢。

那天下晚课后,小栗兴奋地跑到小年的教室门口等他,她要跟他分享她的新朋友,她的快乐。

“那个女生很厉害的喔,她今天当上了班长呢。”小栗告诉小年。

“当班长有什么厉害的,我今天也当上了班长。”小年刮了一下小栗的鼻子,得意地说。

“可是,可是,她……她……”小栗又激动了,“她是我在我们班最……最好的朋友啊。”

“嗯嗯,那可真是很厉害呢,能做小栗的朋友比当班长厉害多了!”小年笑起来。

小栗也跟着笑起来,小年总能很容易就让她笑起来。

“那么……以后我每周二周四跟你一起吃午饭,周一周三周五跟她一起吃午饭,好吗?”小栗觉得自己不能再每次都拒绝秦格说要一起吃午饭的要求了,秦格可是她的好朋友呢。

“好哇,看你计算得这么清楚。”小年爽快地答应了,他为小栗的转变感到开心,她终于拥有自己的朋友了,而不只是拥有小年。

3

新学期总是过得很快,元旦马上就要到了,每个班都在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女生寝室更是每天晚上热闹得不行。但是这热闹与小栗无关,她什么都不会,不会跳舞,唱歌一紧张就结巴,演小品就更跟她沾不上边儿了,她只能当个合格的观众。

秦格的人缘特别好,这次她准备跟班里的几个男生弄个临时组合跳机械舞,他们每天放学后就会去图书馆的天台上排练。小栗偶尔跟过去看,大多数时候她就在图书馆看书,等秦格排练完一起回寝室。

她,始终是个局外人。

“小栗,你在这儿干吗?”小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嗯,我在看他们排练呢。喏,那个女生就是秦格哦,很厉害吧。”小栗指着那个唯一的女生告诉小年。

“哦,这样啊。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吗?”小年倒没觉得那个女生有什么过人之处。

“我不呢,我什么都不会。”小栗吐了吐舌头。

“要不,你弹钢琴吧,好歹你也学了几年,你挑首曲子,我来唱歌,跟你搭一个节目。”小年突然想起小栗会弹钢琴,只是上了寄宿高中后,钢琴没法带过来。

“唔,可以吗?”小栗的心亮了一下。她也渴望自己能变得优秀,变得耀眼,那样或许跟优秀的秦格走在一起时会看起来更和谐一些吧。

“怎么不可以啊,就这么定了。我明天跟我音乐班的哥们儿说一声,每天借你一个小时练习就可以了。”小年胸有成竹的样子。

当小栗把节目报上去的时候文娱委员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个消息马上在班里传开了:从不主动跟人说话只会跟在班长秦格后面的女生小栗要表演钢琴演奏哦,而且还有一位外班的男生伴唱哦。

小栗不知道他们是嘲笑还是期待,但是这足以让她不知所措了,她无助地看着秦格。秦格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开开眼界嘛。也许我俩的节目是排在一起的呢,我会为你加油哦。”

秦格那种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总是能让小栗感到安心。

小栗选的曲子是《天空之城》,小年另外填了一首词,他们也开始每天放学后一起排练。

4

元旦晚会开始了,从幕布后面看着漆黑一片的观众席,小栗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了,小年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秦格他们的机械舞引爆了全场,尖叫声和掌声响成一片。当穿白色连衣裙的小栗和穿黑色礼服的小年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们走到舞台中间,松开彼此的手,微笑,敬礼。

“小栗,你是最棒的,现在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你,没有别人了。”小年轻声对小栗说。

小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钢琴前坐下来,白色灯光把小栗和小年笼罩起来,光芒圣洁,那一瞬间,小栗有着惊为天人的美。流畅动人的曲子和与之配合得犹如天籁的歌声,所有人的心都被震撼了。

同学们都不太敢相信舞台上的那个白天鹅一样的女孩儿是林小栗——他们班最不起眼的女生,老师一点她回答问题就结巴的女生。现在她正坐在三角钢琴前,手指像起落的蝶,翅膀轻轻扇动,所有的音符便似有了魔力一般开始舞蹈。

但是更让台下的秦格感到惊讶的是站在小栗旁边的那个男生。

她曾见过这个男生,在开学第一天女生宿舍楼梯转角处。他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暖瓶,抱歉地说对不起,一脸羞涩腼腆。后来在学校团委会上也见过一次,他是高一一班的班长,发言时思维缜密,铿锵有力。原来他唱歌这么好听,原来他是小栗的朋友,原来小栗有那么优秀的朋友,却一直都没有对她讲过。原来小栗钢琴弹得这么好,也从未告诉过她。原来……小栗是这样深藏不露的女生。她却一直当小栗很弱小,努力保护她,可是小栗却从未对自己交心。秦格的心里掠过一丝酸涩。

最末的一个音符在空气中停留了一会儿,小年再次牵起小栗的手,鞠躬,走下舞台。

掌声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震彻全场。小栗的心仍然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快要蹦出来了,她用右手捂着胸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座位的。

“林小栗,你好棒哦,钢琴弹得那么好。”后排的女生由衷地赞叹。

“是啊是啊,林小栗,你是今天晚上最闪耀的明星哦。”听不出真诚与否。

“那个唱歌的男生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呢。”另一个羡慕的声音。

但是小栗什么都听不到,她在找秦格。秦格说过的会为自己加油的,可是她现在却不见了,难道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表演吗?难道她没有在台下为我鼓掌加油?

一阵失落瞬间侵占了整颗心脏,她最好的朋友,秦格,原来根本没有看自己的表演,根本没有为自己加油。也许,我还是那个灰暗的女孩吧,一无是处说话结巴的女孩,秦格怎么会为我这样的女生鼓掌加油呢,她那么优秀,有那么多朋友,怎么会在乎我这一个呢。

5

元旦晚会结束后的那两个星期,小栗和小年是所有同学谈论的对象。只是小栗并不知道罢了,她依然过着寝室、食堂、教室之间三点一线的生活,也不主动与同学们说话。唯一的变化是每周一、三、五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吃饭。

秦格依然阳光明媚的样子,身边围绕着许多朋友,笑声总能穿过人群钻进小栗的耳朵。她们之间莫名地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她们在墙的两边各自委屈,各自猜测,谁也不主动找对方说一句话。

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冷,雪很早就落下来了。

小栗不知道秦格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看她的表演,晚会结束后也没有向她解释什么,甚至都不愿意主动找她说一句话。

“小年,为什么会这样子?我在努力变优秀,不让自己在秦格的光环下显得那么灰暗,为什么她反而不理睬我了?”小栗的委屈只能告诉小年,只有在跟小年说话的时候她才不会结巴,她才会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不要担心。过几天就是我俩的生日了,你邀请秦格跟我们一起吃饭,主动一点,也许误会就能说明白了。”小年摸着小栗的头,温和地说。

“嗯。”

可是小栗不知道该要如何向秦格开口,她们已经两周没有说过话了。她便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秦格的英语书里。

那天英语课后,秦格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念了那张小小的纸条:“秦格,我的生日快要到了,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过生日。林小栗留。”念完后她走到小栗面前,笑盈盈地说:“林小栗同学,我是女生哦,邀请我吃饭可以直接说的,不用小纸条哦,这样太含蓄了,你就喜欢藏啊?”

小栗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所有同学都哄笑起来:“小栗是林妹妹哦,要含蓄的。”

“对耶!小栗是会弹钢琴的公主哦,必须含蓄优雅呢。”

小栗不明白秦格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个以前对她很好很好的秦格要这样戏弄她。可是她真的很在乎这份友谊。

“秦格,请……请……请你和我……和我……一起过……过……过生日,这……这个……很重要!”由于紧张,小栗涨红着脸,吐出最后那个字便落荒而逃。

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为自己的口吃,为秦格的戏弄,为这份友谊付出的努力。小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就像她那颗有些破碎的心一般。

秦格站在教室里,远远地看着小栗颤抖的双肩,烦躁起来。

6

秦格终于还是来了,还带来了一只大大的抱熊,是给小栗的生日礼物。

小栗拉起小年的手走到秦格面前,笑容明媚,她本来还在担心秦格不会来,她本来快要失去希望了。

当秦格看到小栗身边的小年时,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他俩站一块儿看起来真舒服。

“秦格,这个是我哥,我们是孪生兄妹,他随我爸姓,他叫周小年。”小栗把他们拉到餐厅座位旁,介绍道,“哥,这个是秦格,我的好朋友。”

“你哥……”秦格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长得挺像的,难怪两人站一块儿看起来那么舒服。

“你好,我叫周小年,是高一一班的,我们在团委会上见过哦。”小年微笑着说。

“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还不告诉我。”小栗假装生气道。

“我……我没印象了。”秦格不知所措地撒了个谎,她开始为自己狭隘的猜测感到懊恼。

“呵呵,没关系。谢谢你对小栗的照顾,小栗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常常跟我说起你。”小年边说边给秦格倒了一杯橙汁,“小栗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一紧张就结巴,所以胆子挺小的。但是上高中后感觉她变化挺大的,开朗了很多,真的很感谢你呢。”

秦格羞愧地低着头不停地咬吸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格,我真的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请你不要不理我。”小栗拿起手里的橙汁碰了一下秦格的杯子,真诚地说。

“小栗……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我们……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我不会不理你的。”秦格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雪已经融化了,窗外的阳光落在三个少年的脸上,明媚而温暖。

这简直像戏一样

旺仔

1

汪洋又一次认真地开“小窗”跟“笨笨熊”说,田甜,你跟我好吧,你是笨笨熊,我是笨笨猫。咱俩好了,将来生的小宝宝是熊猫,那是国宝哟。你要是跟郑立好,你是笨笨熊,他是笨笨猪,以后生个小宝宝,无论是猪熊,还是熊猪,都是怪胎。哈……

田甜回了他一个翻白眼的小脑袋,一点鼠标,退出了校园网群聊天室。

2

星期一清晨,田甜神清气爽地拖着拉杆书包跨出小区大门,一拐弯,就看到爬满粉色蔷薇花的黑铁栅栏下,一张白白、肥肥的脸正“谄媚”地朝她笑着。田甜脑子里闪过笑面虎、笑里藏刀、奸笑、呆笑、傻笑、无事献殷勤等词,厌烦地皱了皱眉。

但鸟儿这般欢叫,太阳这般明媚,空气这般清新,生活这般美好。田甜不想煞风景,于是绽出一个笑脸说,早啊,笨笨猫同学。您是蝴蝶啊还是蜜蜂,在花丛中,采蜜呢还是吮露呢?汪洋就哈哈笑起来,像一朵开足了的牵牛花,被晨风抚摩了似的,脑袋一颤一颤的。

两人一左一右往学校的方向走着,惯常的沉默。但汪洋心里乐滋滋的,还为田甜刚才的笑脸和幽默陶醉着,感觉良好地想:看来,昨晚上,我在网上关于生熊猫还是生熊猪的友情提醒,田甜采纳了。不然,向来对我的阴霾脸咋就拨云见日、大放异彩了呢?嘿嘿,本来嘛,笨笨熊和笨笨猪相爱,那是个笑话,当然和笨笨猫才是最完美的组合,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当初,他看见田甜和郑立用情侣马甲联袂出现在校园网聊天室时,就偷偷窃笑过,郑立也真是的,当啥动物不好,偏偏当头猪,不但笨而且蠢。蠢到连猪和熊不般配都不知道,倒让自己捡了个巧,赶紧注册了“笨笨猫”这个名字。这才是好事天注定。耶!

汪洋快活得心花怒放,恨不得举起手打出“V”字的pose来庆贺一下。可一抬眼,却发现田甜拉着书包,和他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你干吗走那么快?又不是赶火车。急啥急。”他一边对着田甜的背影喊,一边弓起身子小跑着追过去。脊背上的双肩书包,像大锤子一样,在他背上敲来敲去,发出“啪啪”的闷响。

跑了大约两米,他的脚尖踢到了田甜的拉杆书包,这才挺起身子。却看见郑立正站在五步外的一棵香樟树下,用独具特色的小眼睨视着他,似乎带着几分狡猾和轻视。

是的,郑立有一双林忆莲式的小眼,不,根本就是又细又窄的“一线天”,还长在一张黑瘦冷峻的国字脸上,怎么看都给人“此人不善”的感觉。田甜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班里一丛“校草”,她从不正眼相看,偏偏对他五迷三道。郑立不就是理科学得好吗?可是,那有什么用,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嘛。

汪洋兀自气嘟嘟地想着,田甜却拉着书包,像蝴蝶般“飞”到郑立眼皮底下,两个人有说有笑,并肩走着。汪洋心里涌起失落和无奈,保持着距离,懒懒的一路跟进了学校。

3

下午的自习课,史无前例的安静——集体被今天的代数作业卡住了。

尽管作业只有区区两道题,但都和珠穆朗玛峰一样难以征服。就连代数“课代表”郑立也是一筹莫展,两条倒八字眉拧得一双小眼成了一条黑线。大伙都指望着他率先“通关”呢,见他这副表情,都像霜打的茅草,蔫蔫儿发呆。

“为啥不去找老师指点一二?”汪洋小声地问旁边的田甜。

田甜身未动,嘴未开,一双眼睛雨刮器似的横扫了汪洋几个来回后,侧头看向郑立,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和关切。汪洋嘀咕:“切!既然都难成两座大山了,还这么死磕着不去不耻下问。难道要学古人‘一句三年得,苦思到白头’么?”

于是,唰地起身,汪洋一手拿着代数书,一手拿着草稿本,“焦点”一般地走出了教室门。身后,留下一片静默。两分钟没到,还转的汪洋满脸绯红,一声不吭。大家失望地“唉”了一声,有几分同情地看着他。郑立却上扬起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地笑,继续埋头在草稿本子上写写画画。

汪洋压低嗓子问田甜:“今儿代数老师是失恋了还是丢钱包了,说话咋那么冲?我还没靠近他办公桌呢,他就横眉冷眼地手一挥,让我自己回来想。这也太恶劣了吧?我要找校长投诉。”

田甜说:“得了吧,你个懒猫、笨猫、死猫。郑立中午休息的时候,已经去问了第一道题的求解方式。你现在又去问第二道题,他要再给你讲解,今儿这作业是咱们做,还是他做?”

汪洋恍然,责怪田甜为啥不早说。田甜说,气氛太过压抑沉闷,有一只懒猫迷迷糊糊,自告奋勇地跳起来撞南墙,让大家缓解、轻松一下,也是功德一桩嘛。显然,她说的缓解、放松,只是指郑立,因为只有他笑了。汪洋气得嘟起了嘴。

最终,这道“一夫当关”的代数题,在自习课快结束时,被郑立找到了答案。

田甜兴奋地说,笨猫,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俩的差距。不管他是笨笨猪还是笨笨啥,你都没有机会赢过他。汪洋虽然有些恼,但他好像已经习惯田甜这么对他了。谁让自己没有郑立那颗聪明的脑袋呢,怨不得田甜钦慕他。可是,明知这些,他还是喜欢和田甜在一起的感觉。这世界,真是乱套,真是奇妙。

4

这段“三角关系”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暑假里,三人都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阴差阳错的是,汪洋和田甜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只是不同系。而郑立考取了北方的一所理工学校。这原本也是田甜填报的第一志愿,然而,成绩未让她遂愿。而她的第二志愿,正是汪洋的第一志愿。

汪洋兴奋莫名,三头两头以“铁杆同学”的借口去找田甜玩儿,知道田甜不开心,他就想着法子逗她,要么请她去吃冰激凌,要么去超市顶楼玩游戏。而每次,田甜都会拉上郑立。汪洋还是被孤立着。

田甜依旧无原则地维护郑立。比如,汪洋的赛车快要赢得第一名了,输了的郑立说,啊呀,这里吵死了,咱们出去吧。汪洋说,等三秒,等我冲到头拿冠军呀。田甜就会咔嗒一声关掉他的电钮;吃冰激凌时,汪洋知道田甜爱吃草莓味,于是毫不犹豫地冲柜台美女说,跟她一样。结果,郑立说,我要巧克力味。田甜立刻甜甜地跟柜台美女说,姐姐,我也换巧克力味的。其实,汪洋最不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皮儿连着肉,肉儿裹着籽,吃在嘴里咯吱咯吱响,跟嚼沙子似的。

不过,好歹还有半个月,你就与我日夜为“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等,还有什么不能忍……”汪洋自嘲地唱了起来。

5

到了新学校,汪洋草草整顿好寝室。就打电话问田甜的宿舍在几号楼第几层第几间,然后,人就跟着电话到了门口。看田甜已经把小窝儿布置得妥妥当当,就约她去食堂吃饭、充饭卡。可田甜正专心致志地发着手机短信,看也不看,理也不理他。不用问,肯定是跟郑立汇报呢。

汪洋站在门口挺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好,田甜的一个女室友让他等会儿,大家一起去。汪洋就感激地对她笑笑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末,汪洋一起床就过来找田甜,想跟她一起去学校附近熟悉环境。还是那个室友,告诉他,她早上7点就走了……昨夜激动得半宿没睡的汪洋心一暗,就像有块乌云遮住了太阳,沮丧地转身。女室友说,要不,你陪我逛街去吧。汪洋本想拒绝,可想起上次的承诺,只好说,你快点对镜贴花黄,我在楼下等你。

一路上,汪洋身在曹营心在汉。陪着美女索然无味地逛了不到两小时,吃了点东西,就回到学校各归各巢。

汪洋度日如年地熬到周日下午4点,打田甜手机,知道她安全回校了,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但却恨恨地骂了自己一句“犯贱!”

晚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犯贱,去女生宿舍楼下,等田甜一起去食堂,要了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两个清淡小菜,田甜旅途劳顿后,吃得很可口、很惬意、很舒服。脸儿红扑扑的,像三月桃花。汪洋心里憋着的一丝气儿,竟也变成了一团欢喜。“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样关爱一个人,也是件幸福的事儿,何必心生怨恨呢。

6

大三的暑假,三个人再见面时,郑立身边多了个女友。

田甜蒙了,汪洋怒了。这厮是喜新厌旧还是想搭两条船?他单独问郑立。郑立说他想得太复杂,自己一直把田甜当哥们儿……汪洋一把揪住郑立的T恤领子,挥起了拳头。可悄悄尾随他的田甜喝住他说:“汪洋,你当你是林冲还是鲁智深呐?走,咱四个人找个小包间吼歌去吧。”

一个下午,田甜唱的都是那首《莲的心事》。她说她喜欢这歌,她要练到和原唱一样好,等开学的时候参加学校的“十一”晚会,然后一鸣惊人,当成名曲。其实,汪洋看到,田甜每唱到“多少人猜测过莲的心事,慢慢风干变成唐诗宋词”时,眼睛就潮了。但他没说,他不想让郑立的女朋友看破。

开学前夕,郑立说要提前十天回校。田甜像以往一样,还是送他到车站,陪他坐在烟雾缭绕的候车室里等车。汪洋当然也去了。

回去的路上,汪洋不解地问田甜,你……难道……就不恨……他?

爱一个人,心里装的是满满的幸福和快乐。而怨一个人,心会被痛苦和阴郁占满。既然我不会傻到为一段情去死,你说,咱是做一个快乐、幸福的人好,还是做一个怨妇好?田甜问。

汪洋说,嘿,田甜你是在给我洗脑么?

田甜说,你个笨猫,把你扔到黄河也洗不清醒。要不然,你咋一直不怨恨我呐?

她们在爱,她们在艺术

周南

弗里达·卡罗

是男人也是女人,是天使也是魔鬼;是女人也是孩子……她是临水自照的水仙,她爱自己,也恨自己。没有谁像弗里达这样,鲜明地活成两个人。

黑黑的连眉,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鼻下淡淡的胡须,性感的嘴唇。她如此的自恋,欣赏自己像欣赏上帝的杰作。

弗里达对丈夫里维拉说:“我的一生中,曾经发生过两次重大的事故,一是那次车祸,二就是遇到你,而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18岁的一场车祸让弗里达一生遭受三十多次手术;1929年,她嫁给了她崇拜和热爱的大画家里维拉,同样接受了无休止的情感折磨。他背叛他们的爱情,她用背叛报复他的背叛。他们就这样互相折磨。

她的身体盛满了伤残,也盛满了野性,她把所有的痛都爆发在画纸上,鲜艳的色彩,奇异的想象,惊人的画面。她爱男人,也爱女人。她无比地伤痛,却也无比地热爱着生活。

痛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体验。

弗吉尼亚·伍尔芙

她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房子的附近有一条河流。房子里是她的一生,河水是她一生的结束。

她的一生都像这间房子一样,孤僻,自闭,幽静。爱她的男人只能怀抱房子,却永远无法进入她,无论情感还是身体,她拒绝任何方式的进入。

从白天到黑夜,她不停地阅读,她看起来平静得如同湖水,但内心却翻滚得如同海浪。

她广阔的心灵像浩渺的宇宙,她雄辩的思维若璀璨的流星雨。

她远离喧嚣的人群,阅读,阅读,不断地阅读。她纤薄的身体轻盈地穿梭在古今中外大师群中,对他们品头论足。

这样的思考让她沉重,那沉重是无法承受的。

她将口袋里装满了石子,她对丈夫说,我将不再打扰你。

伊莎多拉·邓肯

如果世间只有一个自由的灵魂,那就是邓肯。她的双脚是上帝赐予她的礼物,她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要用这双脚旋转一生。在裙裾的飞扬中,在男人们追随的目光中,她旋转了一生。

她是现代舞之母,她是自由的精灵。她一次次地陷入爱情,又一次次地从爱情中走进自己的舞蹈。

她一生都致力于舞蹈,她不受任何拘束,她被赞誉,也被咒骂;她被爱,也被恨。她的一生都是在寻找,寻找一个生命的极致。

罗丹的情人

提起她大家都说,哦,罗丹的情人。大家都忘了她的名字,正如遗忘她本人——卡米耶·克洛岱尔。大家忘了她曾声嘶力竭地呼喊:是罗丹抄袭了我。大家遗忘了她,将她遗忘在那阴森的疯人院里。

罗丹毁了她。

我这样想。

她在遇到他之前,她只属于自己,属于艺术。她多么有才华。她将要成为艺术界的一个天才。但是,她遇见了他——罗丹,另一个天才,她的灾难就开始了。

那爱是火山炽热的熔岩,喷发,一泻千里,不可阻挡。他们在石头的碎屑里抚摩对方的身体,炙热的嘴唇吻遍了对方每一寸肌肤。石灰沾满了全身,雕塑于是诞生。那冰冷的石头瞬间便爆发出火一样的热量。

然而,这爱受到了遏制,因为,罗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深爱多年的妻子。世俗不允许这爱泛滥,罗丹也抽身而去。

她的愤怒全部收在心里,燃烧着她的身体,也燃烧着她的才华。

她被关进了疯人院,她无力地挣扎着,她拒绝罗丹的求和,她把爱和愤怒都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决不退让,决不姑息。她把一生都给了罗丹。

她是罗丹的情人。

有一种爱情叫彼此保护

李静

金秋10月,美国印第安纳州的丹维尔迎来了一场温馨而甜蜜的婚礼。在来宾们的欢呼和祝福声中,新郎和新娘紧紧相拥在一起,两枚婚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新郎亲吻着新娘,眼角有泪滴滑落,此时他回忆起了深埋在这幸福背后的那段充满阴霾的过往。

12岁那年的一天,他和小伙伴们在进行一场足球比赛。从开赛伊始他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勉强坚持踢完了上半场,他已经大汗淋漓了。当他走到场边准备拿起毛巾擦擦汗时,突然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守在床边的父母脸上布满了愁容。他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是父母反复叮嘱他以后不要再踢球了,也不能让身体过于疲劳,他点头答应着。在其后的五年中,他每天吃着大把大把的药,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医院做一次体检,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病情的发展,他身体依然频繁地感觉很累。

17岁那年,他再一次莫名地晕倒,当他在医院醒来时,看到母亲哭红的双眼,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他患了严重的肾病,虽然经过了五年的治疗,但还是在这一年出现了器官衰竭,他只好接受透析治疗。

一年后,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透析治疗只是维持,如果不尽快进行肾脏移植手术,他可能坚持不到20岁。得知这个消息后,父母和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接受配型检测,希望能挽救这个年轻的生命。父母抱着极大的希望,可结果让这个希望瞬间破灭了,竟没有一个人的肾脏和他是匹配的。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为了安慰父母,他强颜欢笑,然而他在内心深处早已为自己判了死刑。

那天,曾和他一起踢球的朋友来看他,看着曾经活泼开朗的他此刻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深邃的眼神中也满是绝望。朋友说:“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他不置可否。朋友扶起他,用轮椅推着他到楼下晒太阳,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朋友惊喜地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从那时起,朋友一有时间就去陪他,还经常给他带一些书,让他忘掉痛苦。在朋友的鼓励下,他重拾信心,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开朗。一次检查后,他的病情趋于稳定,医生同意他回家休养。朋友见他情况大好,在征得医生的同意后,带他去看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汽车展。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2009年9月12日,他在汽车展上邂逅了她,她是朋友的朋友。相遇后,他们一起看汽车展,一起吃饭。她在得知他的情况后,被他与病魔顽强抗争的精神深深打动,竟情不自禁地说愿意捐出自己的一个肾脏。他听完笑了笑,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这个女孩的善良却久久铭刻在他的心里。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她据理力争,甚至偷偷到医院做了配型检测。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和他的肾脏匹配度竟近乎完美。半年后的一天,他们一同来到医院,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

手术后,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他的身体里像注入了新的力量,他在以最快的速度康复。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整日笼罩在甜蜜的爱意中。

她的母亲始终都无法接受女儿的决定,可当他们手拉手出现在她面前时,这个坚强而又乐观的年轻人用他的微笑和坚定的话语,融化了横亘在她们母女俩心中的冰山。

在他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时,是她不顾一切挽救了他的生命,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可移植手术却带来了一段唯美的情缘。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的名字叫凯尔·弗勒利希,善良勇敢的她叫切尔西·克莱尔。

2013年10月12日,弗勒利希和克莱尔在他们第一次邂逅的丹维尔小镇举行了浪漫的婚礼。弗勒利希注视着美丽的克莱尔,深情地说:“我会好好爱你,保护你,直到永远!”克莱尔莞尔一笑,开玩笑地说:“你带着我的肾,我也必须确保你一切都好!”这温存而又郑重的誓言赢得了现场来宾们的阵阵掌声。

有一种爱情叫彼此保护,这在弗勒利希和克莱尔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彼此保护才能彼此珍惜,只有珍惜才能让爱情之路越走越远,才能让爱情的路上一路芬芳。

一只用生命与诗词恋爱的迦陵鸟

王克梅

满头华发,一袭黑裙,百花罩衫,一枚珍珠胸针……90岁的她站在那里,精致高雅,气定神闲,如同一首诗……

在南开大学的礼堂上,她娓娓道来这一生与诗词的情缘:“我一生,70年从事教学,我觉得这真是我愿意去投入的一个工作。如果人有来生,我还做一个教师,我仍然要教古典诗词……”

说起与古典诗词的机缘,还要从她小时候说起。1924年,她出身于北京的一个大家族,从小接受着“新知识、旧道德”的家庭教育,关在四合院里,少与外界接触,父亲教她认字读书,开蒙的第一本教材就是《论语》。特别是读到“朝闻道,夕死可矣”时,她那幼小的心灵备受震撼。从此,她沉醉在书中,感受着宇宙之间一种属于“灵”的东西。而且,封闭的庭院,自足的小世界,窗前几棵修竹,台阶下几株菊花,这些都成为她即景生情而吟咏的对象。于是,她自小就内向文静、幽微深远。

就在她17岁那年,父亲失去音信,母亲忧思成疾而去世,她便承担起照顾两个年幼弟弟的重任。经历了丧母之痛,在厄运中苦苦挣扎,她开始试着用诗词抚平内心的创伤。“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本是明珠掌上身,于今憔悴委泥尘”……所幸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伯父伯母常常关照她,她如愿考上辅仁大学。精于古典文学的伯父十分欣赏她,认为她很有天分,从此,她在伯父的引导下,走上了诗词道路,这便注定了她与诗词一生的情缘。

然而,她的一生也注定是曲折的,多劫的。20世纪40年代末,她离开故乡,开始了一生的漂泊。从北平到上海,从台北到波士顿,从密歇根到温哥华……经历过牢狱之灾,经历过寄人篱下,经历过丈夫的身心摧残,经历过丧女之痛,更经历过痛苦绝望,甚至是轻生的徘徊……不知多少次,静静的深夜里,她独自流泪。偶然,顾随老师给她讲:传说,西方极乐净土有一种鸟,叫迦陵鸟,它的颜色黑似雀,羽毛甚是美丽,喙部呈现赤色,在卵壳中的时候即能鸣叫,而且声音清婉,和雅微妙,所以被称为好声鸟,又称为美音鸟、妙声鸟。而在佛教经典中,它的鸣叫声被誉为佛菩萨的妙音。顾随老师把“迦陵”二字送给她,于是她号“迦陵”。反复思考老师的话后,她幡然醒悟,也许,今生她就是一只迦陵鸟,一只用生命与诗词恋爱的迦陵鸟,一只用诗词感动人心的迦陵鸟。

于是,她沉醉诗词,醉心诗词,痴心探求诗词的力量,寻找着诗词带来的快乐。忘记了尘世的悲伤,忘记了生活的烦恼,甚至也忘记了自己。因为,所有的无奈与艰辛只是生命中的片段,它必将被遗忘,也必将成为过去。她全身心投入诗词,身心得到净化,灵魂得以宁静,“心无杂物,没有外物的牵念,专心与古人交流”,这也成为她的养生秘诀。

也许,生活是苦难的,有每个人必经的伤痕,但也是一种历练。所以,无论时空如何变幻,现实多么残酷,也无论她经受身体还是心灵的折磨和煎熬,唯一不变的是她的追求,她挚爱诗词的那颗纯真的心。于是,诗词成为一种力量,帮她排解悲痛,也帮助她走出了生死劫难,自然而然地融进了她的生命,她也将生命写成了诗词。

忘了说她是谁?其实不用说,你也一定知道,她就是叶嘉莹——中国古典文化的传灯人,蜚声中外的学者,著有《迦陵论词丛稿》《迦陵论诗丛稿》《中国古典诗歌评论集》《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等等。

如今,90岁的她已然满头华发,却仍散发出诗意的青春。她说:“我的愿望只是想把自己心中对古典诗词的热爱作为一点星火,希望能点燃其他人,特别是年轻人心中热爱古典诗词的一点星火,相信我国古典诗词所蕴含的生命与智慧,必将在神州大地上展现出一片璀璨的光华。真的,我愿做一只迦陵鸟,传递最美的诗词妙音。”

其实,茫茫人海,浩瀚诗海,灿烂词海,都是璀璨的生命。鲜活的生命之中,无论你是一只鸟,还是一棵树,一朵花,只要内心充满光明,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只要你用心去谱写美好,相信当心清净如千年的莲花,当它绽放的时候,必将吹散所有淤积的阴霾,吹干所有悲伤的泪水,吹开所有幸福的花朵,也必将创造生命的盎然,成为永恒。

姐妹当然会有一样的光芒

安宁

小白提着大大的行囊

一脸倔强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很是吃惊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嗔怪道

为什么不说一声让姐姐去接你

1

小白提着大大的行囊,一脸倔强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是吃惊,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嗔怪道,为什么不说一声,让姐姐去接你?她还是一贯地任性,说,我太累了,让我先睡觉,不要烦我。我知道小白是不需要说废话的,便径直领她去了宿舍,给她铺好床,而后理理她凌乱的碎发,说,睡吧,吃饭的时候姐姐来叫你。

小白就这样不客气地躺到我床上,不过是一刻钟,便起了轻微的鼾声。还像年少时的模样,在梦里噘着嘴,似乎受了欺负。但懒散横陈的四肢,还是暴露出她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刚要转身离去,听见她小声嘟囔“姐姐”,我回头,看她,依然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是眼圈有些微微的红,定是一路上哭着过来,只是见了我,又装作神情淡漠的样子。

我打电话给家里,妈妈说,高考成绩下来后,她就一直这样四处游逛,不回家,也拒绝听任何人提关于复读的事情。其实大家本就没有对她抱太大的希望,是她自己在最后的几个月突然地要发奋,戒掉所有不良少年的习惯,不再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孩子游荡,但最后还是失利。这次,她是丢下一句“永远不会按父母的方式走路”,就收拾了包裹,千里迢迢来到我的学校的。

我安慰父母,说自己会好好劝她,让她回去。但事实上,我和小白之间已是有些陌生。从她13岁那年,我就一直在外读书,关于她,只是一年年模糊的面容,还有打电话回家时,她在电话那端与父母的争吵声。这个小我六岁的妹妹,她的青春期,叛逆,冷硬,尖锐,而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任她一个人寂寞艰难地绽放。

2

她一生下来,就不讨人喜欢,而且明显是个自私烦人的孩子。常常在父母最疲惫的时候,为了一点小小的委屈放肆地大哭,一直哭到愿望可以满足,再没有人欠她。能到处乱跑的时候,就惹是生非,把我刚写好要交的作业,塞到马桶里去。我贴在墙上用来炫耀的奖状,她爬到高高的凳子上,撕下来扔掉。邻居家天台上的茉莉,开得好好的,她全掐下来,戴在自己辫梢上招摇过市。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得过老师的夸奖,试卷上总是一片红红的叉号;还在读小学,老师们就在家长会上给她下结论说,这基本是个无药可救的孩子,至少,在学业上不会有任何成绩。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或许这是最糟糕的,长得不漂亮,又不聪明,或者只把狡猾用在别处,嘴上也刻薄,没有丝毫温柔的模样。父母至此便对她几乎放弃,只求她可以做一个安分的女孩子,不要惹事,也不必有什么可以与我相媲美的成绩。似乎一出生,小白就时时被父母拿来与我比较。他们常说,小白要有姐姐这么甜美文静就好了,为什么她从来不像姐姐一样懂得体贴大人,懂得学习是为自己好呢?似乎她脑子里从来都在算计着怎样不让自己受委屈呢。

小白从小就在这样的比拼里走路,我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比较,而她自己,也似乎从来不在乎。她更感兴趣的,似乎是怎么给别人制造麻烦,给自己寻找乐趣。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交集;她甚至极少喊我姐姐,总是直呼姓名,口气里满是不客气。

我们彼此都习惯了这样的冷淡,记得我去读大学的那一年暑假,本想着按妈妈的要求给她补习功课,她却跑到同学家疯玩了一个月。我走的那天,她亦没有来送,只是看着我提着大包小包下楼去,在门口站立片刻,就继续去看她的电视。

走了很远了,我和妈妈回头,看见她站在阳台上逗引隔壁家养的鸽子,神情里是惯有的疏忽和淡然。爸爸说,这个丫头,是不是后悔了,跑到阳台上目送姐姐?妈妈便笑,说,小白是这样心细的孩子吗,她从来只让人伤心的。而我,不知为什么,听见她大声歌唱着看楼下穿梭而过的男孩时,心底突然有一阵痛,我想这究竟是一个怎样奇怪的孩子啊。

3

我读到大三的时候,小白已经发育成一个成熟饱满的女孩,依然是不美,但懂得打扮。她千方百计地骗爸妈的钱,而后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跑去穿孔,在隐蔽处文身,将蓄得长长的指甲打磨得圆润光洁。郊游的时候会躲开老师,偷偷地抽烟。周末则在家里对着镜子涂银色的眼影,又自己用染发剂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老师们视她为问题少女,父母也不愿过分地苛求她,只求这个与我完全不一样的孩子,能够安静地长大就好。

但是那年她还是出了事情。起因是与一个男生在上课的时候,彼此用手机发爱慕的短信,被英语老师当场抓住。那个老师曾经教过我,当着全班人的面讽刺她,说,你姐姐如此优秀,为什么你这个妹妹这么糟糕?成绩不好也就罢了,还早恋,你以为你和你姐姐一样漂亮吗?!小白听了,当场便摔掉手机,冲出了课堂。

小白在一个破旧的旅馆里待了将近十天,才被父母找回家去。我终究没有给她安慰,这样一场出走,其实是因我而起。我的光芒遮掩了小白,她努力地想要冲出来,但还是被我罩住,无力逃脱。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小白,却是至此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听。

她就这样开始放任自己,一次次早恋,一次次逃课,出走,和街头的小混混疯狂飙车。她成为一个彻底的问题少女,除了我每次电话里的问候,连父母都已将她厌倦。我曾经试着给她写信,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亦曾经在她闪烁的QQ上留言,希望她能在与别人聊天的空隙里,随手给我一两句问候。但是,什么也没有,她宁肯青春就这样孤单落魄地走下去,也不愿听来自一个姐姐的关爱。

4

我真没想到她会来找我,亦没想到前一刻还面目模糊的小白,这一刻就躺在我的床上,一脸掩不住的倦容,那么真实可触。她醒来的时候,我在看书,她怔怔地看着满宿舍叮当作响的小玩意儿,突然笑道: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爱玩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像爸妈说的,只喜欢读书呢。这是第一次听见小白谈起我,尽管还是不称呼“姐姐”,但却让我的心里觉得温暖,是一种缘自亲情的柔软和怜爱。

那几天,我们谁也不提彼此的过往,不提高考与复读,还有曾经有过的隔阂。我只是陪她四处游玩,给她买喜欢的玉石,安静地看她将一朵怒放的玫瑰文到腰际处,走路的时候,可以隐约地看到清晰翠绿的枝叶。我带她将大学城里所有的学校都逛遍了,她脸上依然没有我想要的向往和羡慕。这样一个嘴巴尖酸的孩子,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我却不知道,在她18岁的时候,她究竟想要寻找一条什么样的路走。

小白执意要去北京的前一晚,我们在灯下看书,她突然嘻嘻笑着凑过头来,说,要不要做个心理测试?我一向不相信这些供娱乐用的测试,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起她的问题。

我从没有见小白如此认真,每一个问题,都要确认我最终的选项。这是一个关于个性的测试,小白絮叨地念完后,开始紧张地算分。几分钟后,她“啊”一声大叫,说,我们竟然是一样的人!我拿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你是一个敏感骄傲的人,你从不愿意输给任何人;哪怕是一句话,你都要计较,都要争先;这样的个性,会让你成功,亦会让你遭遇到很重的挫败,但是,梦想终究会让你奋起……

我感谢那个晚上,小白的测试,还有我脱口而出的一句,我说,小白,我们是姐妹,当然也会有一样的个性和光芒哦。原本神情黯淡下去的小白,在这句话后,眼睛瞬间地明亮无比,她犹豫着反问道:真的吗?除了坚定地点头,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一路被我遮掩着的女孩子,她已经长大,她被所有的人淡漠了18年,而今,她想和我一样,有耀眼夺目的光芒。

送她去车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她将大大的包抱在胸前,奋力地劈开一条道给身后的我。车要开的时候,我向她挥手,她却是不看我,嘴开开合合,像是在唱歌,视线飘向别处去。

突然想起几年前读大学的时候,她站在阳台上,也是这样漠不关心的神情。原来她一直都在掩饰,装作什么都不介意,装作淡忘了我写给她的信,但却把它们一封封地放到随身携带的小熊枕里;装作不怜惜自己,却每每遇到心理测试,便紧张地去找寻结果;她所有的伪装,只不过是要躲避那个光芒四射的姐姐。

而我们彼此,是在一个心理测试里,才知道,原来我们的青春可以温情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