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里的智能手机换成老诺基亚，许言终于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原来可以如此缓慢。这一天，最让他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早上出门之前为什么没往书包里装两本课外书！
于是在下午的自习课上，许言只能老老实实地翻开作业本……
到了临近放学的时刻，张欣怡写完了一门作业抬起头伸懒腰的时候，便看到了身旁低头写作业的同桌，略感诧异：“许言，你今天挺努力的啊！”
“你知道的，我现在的手机没法用来看小说，所以……”说到这里，许言写完了物理作业，也懒得检查，直接塞进了抽屉里。
张欣怡点点头：“明白了。那你以后都会在学校好好学习了吗？”
“怎么可能？”许言耸了耸肩，“我明天就把阿瑟·克拉克的科幻小说带过来。”
“这样啊……”张欣怡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我写完英语作业了，你要不要？”
“当然，多谢。”许言接过同桌的英语作业，收进了自己的书包。
然后，许言叹了口气，往桌子上一趴。
“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消沉的样子，是因为今天没小说看吗？”
“不，是因为我妹妹。那家伙抢了我的电脑，所以回去以后也上不了网。”
“真是可怜呢。”张欣怡也叹了口气，“现在的00后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我姑姑她家的小孩也是这样，一点都不尊敬我们这些大人。”
“张欣怡，我觉得我们这些未成年95后并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不，听那些80后说了那么久，我也想尝试一下吐槽后辈的感觉。”
“嗯，但愿你从中找到乐趣。但我就没办法吐槽我那个妹妹了——她是真的把我碾压了啊，一点悬念都没有。”许言趴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张欣怡收拾完了书包，看着同桌的样子，问道：“你好像很……失望？”
“嗯……”许言想了想，“确实。当时听我爸说给我添个妹妹什么的，我还有点幻想把妹妹培养成兄控来着。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无情的。”
“不至于吧？就算你妹妹是个天才，你也很聪明啊。”
听到张欣怡这么说，许言不禁直起腰，双手一拱：“谬赞了。”
“不，我是真的觉得你很聪明啊……”张欣怡组织了一下措辞，“你看，你明明上课开小差，作业也不认真做，但你的成绩排名和我差不多耶！我可是无论上课还是写作业都认认真真的乖孩子哦。”
许言看着她，没接话。
“你说你妹妹跳级了，而且正在看大学数学的东西。但是你也不差啊。比如说上次老师给你的学生手册打的评语是什么来着——聪明，就是不好好学习。依我看，如果你好好努力，也不是不可能给你妹妹还以颜色呀！”
许言闷声道：“谢谢，不过……我为什么要努力？仅仅是为了给我妹妹证明一下自己的智力？不，太无聊了。”
张欣怡反问道：“既然你现在这么消沉，那干嘛不打起精神呢？”
许言抬起脸直视着同桌，稍微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吧，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成本和收益的。这一点，可以理解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努力学习也是需要成本的，这个成本就是人的精力，而精力是有限的。我维持现在的成绩，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收益但至少也不会耗费额外的成本。但是如果我要考好成绩，那就是说我必须要付出比现在多很多的努力。问题就是，收益呢？”
因为许言说的很快，张欣怡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什么收益？”
“好好努力的收益在哪里？和我需要付出的成本——也就是精力，相比起来，努力学习需要的成本可能是好几倍，可是收益有好几倍吗？”
张欣怡面色茫然地说道：“你可以……把你妹妹比下去啊。”
“这种幼稚无聊的理由无法支撑辛苦努力所需要的精力。”
“那你可以考个好大学啊。”
“然而我看不到大学对我的意义。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小说，看小说，写小说……但是全国没有哪个大学能教这个。那些从中文系里出来的高材生只会纠结一些高深冷僻的理论，其他专业对写小说更是没有帮助。”
张欣怡皱眉问道：“你已经决定以后就写小说了吗？这……要养活自己，很难吧？”
“嗯，所以就随随便便考个大学，随随便便找个工作，用普通工作的报酬支撑我写小说，这样就好了。”许言拿出诺基亚看了一眼时间，“可以倒数下课铃了。自习课铃声响的时候我专门调了时间，就等这一刻了。”
张欣怡咬着自己的下唇，有些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七，六，五，四，三，二，一，下课！”许言话音刚落，下课铃随之而响。
许言早已收拾好了书包，背起书包就要走。但他刚站起身还没迈开步，就听到身后的同桌说了一句话：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努力一下，至少努力一下试试。”
许言没有回头，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冲着刘子恒喊道：“二刘，一块走吧！”
…………
许言和刘子恒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被一个美少女拦住了——当然，是路绫。
看到她以后，刘子恒虽然不至于流口水，但也差不多是一脸猪哥相了。而许言就完全没有欣赏她的心情，只有头痛。
“还记得吧，爸妈说要我们一起回去。”路绫先对许言这么说完，然后转向刘子恒，露出了矜持而甜美的微笑：“这位师兄你好，您一定是许言哥哥的朋友吧？我叫路绫，是他的妹妹。”
“好好好，师妹你好……”
许言拉着路绫的胳膊就走，走过校门拐角之后他低声斥道：“有意思么？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的，能不能别这么虚伪！”
“放开我。”此时路绫的声音里全无几秒钟之前的温柔了，只剩下寒意。
“你说什么？”
路绫一字一顿地说：“放开我。”
许言瞪了她一眼，放开了手。
路绫抱着双手，睥睨道：“下次，在你试图操控我的行为之前，先想一想吧，愚蠢的凡人究竟有没有资格操心真神的事？”
“真神？”许言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她往书包里装的那本《希腊神话》，“你读书还挺专心啊，这么深的代入感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嘴里的不敬之意吗？”
“是是是，您是真神嘛，当然听得出来我在吐槽。”许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过能不能麻烦您透露一下，您究竟是哪位真神下凡呢？”
少女一脸严肃地表示：“吾乃奥林匹斯山上最古老最圣洁的女神，执掌万民的炉火女神、家宅的保护者——赫斯提亚。”
“嗯嗯，明白了。”
“凡人，你似乎很不屑？”
许言猛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个名为《中二病也要谈恋爱》的番，里面的男主角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灵机一动，将右手覆在左心房，鞠了一躬：“不，无上的赫斯提亚，我并不敢对您有丝毫的不敬。只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如果我立刻跪拜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请原谅我如此简陋的礼仪。”
少女不禁笑了——和之前在刘子恒面前的那种矜持的礼仪式微笑不同，许言看得出来，此刻绽放的笑颜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丝毫作伪。
“既然如此，凡人，本神这就给你一个为神效力的机会！”说着，路绫卸下了自己的书包，交给许言。
“这是我的荣幸。”许言把她的书包挂在胸前。一前一后两个书包，这样倒也平衡。
两人就这么往前走……
忽然，许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路绫还盯着自己，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看什么看？专心带路，凡人！”
“谨遵神谕。”
回过头，许言也笑了起来——他找到对付妹妹的绝佳办法了。就像逗猫一样，顺着毛摸就好。
至于被妹妹呼来喝去，这样子会不会丢脸……说真的，把她当病人不就得了？中二病也是病啊，何况她还病得不轻。为了病人着想，稍微委屈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在别人面前都装得那么乖，所以也就不会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