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静静地坐在那里。
从旁边的窗户往外望，是一排排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景。薄薄的窗玻璃起不到完全隔音的效果，因而咖啡厅里的静谧氛围被外面不绝于耳的喇叭声破坏了。
不过坐在许言对面的路绫显然完全不在意这些。
今天的路绫穿着那一夜初次露面时的装束——黑色的小斗篷、暗红的连衣裙、纯黑的打底裤和暗红色的高筒靴。不过她的发型和那天晚上有所不同，并不是无刘海的极简型单马尾。虽然还是单马尾，但今天不只是在额前有刘海，两侧还编织了几缕希腊式的发辫，颇显精致。搭配以少女的甜美容貌，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至少许言就注意到，自从他俩进了这间店以后，那几个客人和店员的目光就时不时地往这边飘……
不过路绫显然并没有闲工夫关心别人怎么看她。此刻的少女眉头轻皱，嘴唇微抿，全神贯注地盯着摊在桌上的黑纸。而她的双手则拿着铅笔和直尺，一丝不苟地在黑纸上描画着什么。她的手旁，还放着圆规、橡皮和一支笔。
看这样子，许言当然猜得出她是在尺规作图。但由于铅笔画出的图案在纯黑的纸张上实在太不明显，隔得稍远就很难看清了。
等的时间久了，许言便不免有些无聊。他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手点开了几个B站的视频，戴上耳机瞧了起来……
忽然，路绫长出了一口气：“好了。”
许言把电脑推到一旁，看着路绫画好的图案——那是个锐角七芒星，恰好套在一个圆里。那些用铅笔划出的辅助线都被她用橡皮擦掉了，最终留下来的图线是用亮银色的笔划出来的，在黑纸上灿灿生辉。
“这是什么？”
少女昂起下巴：“正式的授职仪式法阵！”
“你刚才弄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画这个七芒星？”
“对啊……怎么，听你的口气，你还有更简便的方法？”
许言耸了耸肩：“那当然。用一下量角器不就得了？360度除以7是……”
路绫眨了眨眼：“52.4到52.5之间。”
许言接道：“那就按52来算。画一个圆，用量角器量出52度，每隔52度从圆心画出一条线，很快就能得到一个近似的七芒星。”
路绫盯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一脸‘这个凡人的愚蠢真是没治了’的表情。然后少女嗤笑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近似？呵……以真神的名义告诉你，你必须丢掉这种粗暴的想法。”
许言不禁反问道：“那，真神用的是什么巧妙办法呢？”
路绫淡然地解释道：“确定一个点A，再取一个比较近的点B，以A为圆心、AB为半径作圆；再以B为圆心、AB为半径作圆，以此类推画11个小圆。取7倍于AB长度的一点为C，10倍处为D，11倍为E。以AB为半径作四分之一圆……嗯，忘了说，在这之前要先以A为坐标中心建立直角坐标轴，这时就会在横轴上出现一个交点，设为F，并且作出AF的中点，设为G。过C作横轴水平线，过G作纵轴水平线，两线的交点为H，作出AH的中点，设为I。再作出AI的中点，设为J——”
“等等等等！”许言忍不住了，“还剩下几步？”
路绫歪了歪脑袋：“大约一半吧。”
许言挠了挠后脑勺：“好吧，刚才的一切当我没提过……请直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大头针，放在桌上。
许言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拿起那根大头针。
但就在他准备用大头针刺破自己的手指时，少女阻止道：“等一下！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
“还有什么——”话还没说完，许言就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张……试卷！
少女把试卷摊在他面前：“接下来，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试炼，用来确定你到底适合什么职业。是神选牧师，还是圣骑士。”
“这他喵的……什么意思？”瞧着那张数学试卷，那些几何、函数和代数，那些选择题、填空题和应用题……许言的脖子都僵了，像个没抹润滑油的机器人一般‘嘎吱嘎吱’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要先测试一下你的灵性资质，然后帮你选择合适的职业啊！如果你无法理解这些用最基本的神之语言表达的初级问题，那就说明你不具备神选牧师的资质，只能成为持盾的圣骑士了。”
“迟钝？”
“是啊，持盾。圣骑士的职责就是作为真神麾下的盾牌，守护真神嘛。”说着，少女把铅笔塞到他的手里，“快开始试炼吧。”
许言拿着铅笔，先在试卷的标题下面划了一道线：“你看看这个……黄冈密卷，高考模拟！我还没念完高二的上学期，现在就做这个你不觉得太早了点？你……女神大人您得知道，我可不是您这样的真神，我只是个凡人啊！”
少女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鄙夷：“身为真神的下属，居然向凡人看齐，何其耻辱！”
许言咧了咧嘴，无言以对。
这时，少女拿起了手机：“两个小时的限制，跟凡人们的高考一样……我已经开始计时了，你还发什么呆？”
许言终于开始埋头做题了。说实话，相比于这个所谓的【试炼】，他宁愿赶紧拿大头针刺自己的手指头……
做了两道选择题，又接连跳过了三道不会做的选择题之后，许言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少女正用他的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又在看什么内容。而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使那精致而略显稚嫩的面庞染上了一抹欢快的意味。
…………
两个小时后，路绫看着许言做完的试卷，大摇其头，啧啧不绝。
“凡人啊，凡人！”少女盯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块朽木，“不要说神选牧师了，你这水平，连持盾的圣骑士都不够格！”
“是啊，迟钝嘛……不过女神大人，请容我提醒您一下，这上面一些内容我是真的还没学过。”许言趴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真完全没预料到，带妹妹出来逛一趟街，居然还需要写卷子！
生活就像是一颗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许言此刻不只是对这句话很有感触，就连说这话的阿甘，他都觉得特别有共鸣。今天下午，在被自家妹妹用鄙夷的眼神瞧了这么久之后，他不禁觉得，自己的智商大概和阿甘处于一个水平线吧？
“算了，就让你转职为圣骑士吧。这可是破格擢升哦，还不谢恩？”
“……多谢女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