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后，从帝都飞往波士顿的航班上。当大部分乘客在云层之上的黑夜里半梦半醒的时候，飞机的洗手间被一对少男少女无耻地霸占了。
这二人，当然就是许言和路绫。
飞机洗手间里的空间很狭小，挤了两个人之后便更显得拥挤。幸好许言一进来就被路绫推着坐在了马桶盖上，这样一来，她便有了落脚点，可以放开手脚进行仪式了。
路绫趁着没人留意的时机，把许言拖进了这狭小逼仄的洗手间，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她要举行一场仪式。
在少女的郑重要求下，许言不仅是乖乖坐在了马桶盖上，还在大腿上平放了一本厚重的书籍。那本书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数学界的鼻祖级经典。
然后路绫魔术般地拿出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小陀螺，把它底部的尖端抵在书上。她猛地一抽齿条，那陀螺便飞速旋转起来。
开始了稳定的旋转之后，陀螺便立刻发出了闪烁的彩色光芒。
“这是干什么……”说着，许言看向了路绫的脸庞，却被自己眼前所见吓得差点跳起来，“卧槽！你脸上是什么？”
只见少女那白皙娇嫩的面庞上，只要是被陀螺发出的彩光照到的之处，都显现出了精细而繁复的纹路。那纹路，让人不由联想起丛林中的战士在脸上刻下的刺青。而且相比于许言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土著脸上的刺青，此时路绫脸上的显然更精密得多。
幸亏少女反应及时，双手用力按住了许言的双腿，要不然，他腿上搁着的《几何原理》准要被他甩掉。
“身为真神座下的圣骑士，你怎么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路绫的语气倒是颇为不满，“浮现在我们俩脸上的，正是今次要缔结的契约啊！”
“你等下，咱俩？”许言注意到了她话语里的一处要点。
路绫也没多说废话。她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举到了许言面前。以屏幕为镜子，许言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路，而且也是在被彩光照射到的地方显现出来。
“这大概是荧光墨水之类的吧……你什么时候画的啊？”说着，许言便下意识地抬起手。
但在他摸到自己的脸之前，路绫便捉住了他的手，同时淡然道：“当你随本神来到了云巅之上，命运赋予你的契约便浮现而出。本神的契约也是如此……”
许言抬起头想了想，问道：“上飞机之前我说要洗一下脸，你坚决不同意……对了，在出发之前我打了个小盹，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偷偷给我画上来的吧！”
然而路绫仍旧坚守着她的设定：“不！这是命运赋予你的，自动浮现的神之契约！”
无奈之下，许言只得举手投降：“好吧好吧，这是契约……不过为什么这次的契约不写在纸上，而是要用这种神秘的符文画在脸上呢？”
“这不是画上去的，是自动浮现的！”路绫先是纠正了一下，继而解释道，“擢升你为圣骑士那次的契约是用凡间的语言书写的，因为当时你还没有完全脱离凡尘。但是现在，你已经不再是凡——”
“我已经不是人了？”
许言的一句调侃打断了少女一本正经的陈述，但路绫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认真说道：“你即将被擢升……不，这次不是擢升了，是成神。”
“成神？”
“没错，本神要赋予你神格，使你能够与本神平起平坐。本神要与你分享真神的荣光，以及真神的领域。”不知为什么，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神圣的气质。
许言不禁一愣。接着，就在他的头脑快速运转，分析这一番话的时候，少女又开口了。
她说：“这个世界上的凡人数以几十亿，而真神就只有一个。但是从今以后，就不只是一个了。你将成为真神眷属，成为与真神平起平坐的存在，成为另一个真神。”
许言的大脑宕机了。其实在那天的未名湖上，他吻了她的那一刻以及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与路绫的相处愈发亲昵无间之时，他就已经对两人的关系下了定义——秘密情侣。
然而此时此刻，在一万米高空，在云层与夜空之间，当路绫宣布他为“神之眷属”的刹那间，他似乎又体会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含义。
不只是秘密情侣——因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用如此简单的凡俗词语进行定义。
语言是如此苍白，以至于根本无法形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许言只冒起了一个念头，一个简单而坚定的念头——就算雷红霞再告诉他，之前那一番关于他的身世的话其实是骗他的，其实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他也不在意了。
反正，为了不让父亲伤心，他不可能将雷红霞的话转述给父亲，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与路绫在一起。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终究只能隐藏起来。
许言直视着少女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微笑着叹息道：“我以后……不会再放手了。”
…………
当许言和路绫还在那趟跨越半个地球的航班上时，肖帆却独自搭出租车离开了机场。
“玛德，研究生果然是苦力……特么的这都是什么鬼差使，要劳资丢下实验给她跑腿！”他忿忿不平地念叨着。
出租车司机问道：“你要去哪？”
肖帆掏出手机，照着雷红霞给他的那个地址说了一遍。
司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在此之后，也是一路无话，直到出租车抵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家医院。
付过车钱之后，肖帆提着手提包下车，走进了那家并不算多么高级的医院。
他径直走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里。
医院的院长，正等在办公室里——这位院长和雷红霞有过一些合作关系，而且是地位并不平等的那种合作。对于这次雷红霞的吩咐，他的态度很是认真。
“许望海的血样，就在这里。”院长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肖帆。
肖帆拿着小盒子放到耳边晃了晃，没听到丝毫动静。
“里面包着棉花，运输中只要别太粗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院长略显紧张地搓着手，“不过这个许望海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雷教授要他的血样？”
肖帆撇了撇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