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拿着路绫的手机，翻看起其中的相册。
最近的几十张，都是自己今天和张欣怡约会时偷拍的。再继续翻，便是一些很正常的照片了，比如在机场拍的航班信息、在实验室拍的点样结果、在图书馆拍的书页……但是接下去，他又发现了不寻常的照片。
那是自己在足球场上，带着手套、穿着球衣，守在球门前——路绫就站在球门后面，拍下了他的背影。
还有在实验课上，他埋头写实验报告的时候……
还有在雷红霞的实验室里，他学着操作PCR的时候……
还有在图书馆里，他看书沉思的侧脸……
再翻，还能看到在上大学之前的照片。
比如在那个暑假期间，他被妹妹安排了一大堆学习任务，趴在书桌上学习的时候。妹妹却在他背后偷拍了好些张……
比如在高考之前的复习时，她在背后趁他忙着学习的时候拍的……
比如兄妹俩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走在他身后偷拍……
越是翻看，许言越是胆战心惊。他发现，从他决定留下来复读，和妹妹一起上京大的那一天起，妹妹就开始对他用各种方式进行偷拍了，而且两年多以来从未停止过！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
“好深的心机啊……”许言感觉额角仿佛有一滴冷汗滑落。
忽然，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许言一个激灵，关掉了手机的相册。
路绫揉着眼睛，推门进来，弱弱地道：“哥哥，我不太舒服，好像生病了……你今晚做饭的时候少做一点吧，我吃不下。”
许言打量着妹妹的脸庞。少女的神色颇为憔悴，双眼似乎有些睁不开，眉头轻轻蹙起——看着颇有种惹人怜惜的娇弱感。
“好吧，我少做一点……你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不用吧，好像只是普通的感冒。我就是头有点疼。不过哥哥要是能帮忙买些一枝蒿和板蓝根就好了。”
“没问题。”
忽然，路绫仿佛是才注意到了她的手机，讶然道：“哥哥，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哦，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掉在地上的。”说着，许言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还给你吧。”
“哥哥没有乱看吧？那可是隐私哦……”少女微微嘟起了嘴巴。
许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然没有啊。”
“那就好，不过……”少女往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得近乎于零，然后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其实如果是哥哥的话，也没有关系呢。”
许言暗暗咽了口唾沫。
少女后撤了一步，留给他一个娇弱的微笑，转身离开了房间。虽然少女的背影看上去病恹恹的，但看在许言的眼里，却有种难以言表的坚定之感。
莫名地，许言想起了一个词，并且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了出来：“病娇……”
…………
许言从药店里提着塑料袋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张欣怡的电话。
“你跟你妹妹谈过了没有？”
张欣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语气似乎很是担心，让人不由得有种心烦意乱的急迫感。
于是许言回答的语调也有些生硬：“没有。她生病了，我在给她买药。”
“生病？她生什么病了？”
“好像是感冒。”
“感冒……她说生病你就信？开什么玩笑啊，她在跟踪我们的时候身手那么矫健，结果一回家就生病了……连这你都信，你难道是小孩子吗！”
许言反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当场揭穿她？”
“对啊，当场揭穿她，问清楚她的心思，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告诉她，你们是兄——”
许言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教！”
“你……”张欣怡深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平复下了心情，“那好，我不催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天上午十点，我就在那家奶茶店等你的消息。”
“好。”
双方几乎同时挂断了电话。
…………
许言回到家之后，便给妹妹冲泡好了药，端到她的卧室里。
“快起来喝药吧。”许言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了药水的碗，在妹妹的床边坐下了。
路绫似乎很是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床头。
许言注意到，她已经解开了双马尾发型，让长发披散在箭头。此时，因为汗水的沾染，几缕发丝粘在了她的额角上，将少女衬得更是格外憔悴。
“该不会真生病了吧……”许言喃喃自语道。
“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话说，女神大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叫我哥哥？”
许言提起这个话题的原因是他想稍微活跃轻松一下气氛，然而下一秒，妹妹递给他的眼神却让他心里一沉。
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不无哀怨凄婉之意。那眼神，看得许言心里不由一颤。
幸好路绫并没有一直盯着他瞧。她接过碗，慢慢地把药喝完了。
接过她喝完了的空碗，许言赶紧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上卧室的门之后，许言背靠着门，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
喂妹妹喝过药之后便是做晚饭，以及端着晚餐给妹妹喂，然后自己吃完、洗碗……这一切都结束之后，许言便回到卧室里去看书了。
他一直看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又被打断了。
深夜里，他突然听到了几声“哥哥”的呼唤。于是他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循声走到了妹妹的卧室里。
门没有关。他走了进去，看到路绫正躺在床上。此时的少女已经换上了一身可爱的棉布睡衣，长发顺着枕头披散开。她的一只手从被子下面无力地伸了出来，似乎正等着他来握住。
“哥哥，我头好痛，真的起不来……可以帮个忙吗？”
“怎么帮？”话一出口，许言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喑哑，就像是一整天都没喝水似的。
“如果不刷牙就睡觉的话，妈妈回来了肯定要骂我。可是我真的没力气起床了……可以帮我刷牙吗，哥哥？”
许言默默地咽了一大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