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年前开始，许言和许望海这一对父子便保持着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要有一番对决。
对决的项目包括游泳、羽毛球、乒乓球、长跑、俯卧撑……等等等等，具体是哪个项目，由当天的抽签决定。对决的规则很简单，一对一，三局两胜，许言赢了就能得到一小笔丰厚的零花钱，要是输了就一毛钱都拿不到。
遗憾的是，在羽毛球和乒乓球这两个项目上，许言很少能赢。比拼身体素质和游泳速度，他也比不过身为体育老师的健壮父亲。因此，许言的财政状况常年处于捉襟见肘的状态。
而这一天的比拼项目，是羽毛球。
上午十点，父子两人各执球拍，在球网两边站定。
许望海正准备发球时，许言用一句毫无征兆的话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昨晚感觉怎么样？”
“什么……什么感觉？”许望海的眼神有点慌，避开了儿子的视线，用拿着羽毛球的左手手背擦了一下鼻尖。
“当然是和你的小女儿相处的感觉啊。”说完这句话，许言注意到对面的父亲长出了一口气，于是他稍一联想就想到了不得了的方面，“等下！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你以为我问的是什么感觉？”
“啊？”
“我问的是你昨晚和路绫妹妹相处的感觉，你……你和母亲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许望海连忙呵斥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别乱问！”
许言紧紧盯着父亲的脸，发现那上面居然出现了罕见的红晕！他忍不住吐槽道：“都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脸红……一点都不萌！而且这年头，谁不懂那回事啊！”
许望海黑着脸发了个低短球，忙着吐槽的许言反应不及，没接住。
许言用球拍把地上的羽毛球挑回去，貌似随意地道：“不闹了，我问的是你和你女儿相处的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随口应付完，许望海拿起羽毛球，又发了个高的。
球的落点在许言身后，而他脚步没跟上，又没接住。
“你要是再多嘴，就不只是落后两个球这么简单了。”许望海提醒道。
许言却不在意似的，一边把球还给父亲，一边追问道：“我看你和路绫妹妹的相处似乎不是很顺利？她是不是对你太冷淡了？”
许望海接住球，摆出发球的姿势，同时略显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他挥拍发了个高球。
许言后退两步，高高跃起，把球打了回去。然后，就在许望海接球之前的瞬间，许言大声道：“我有办法！”
“什么？”许望海的动作一滞。
羽毛球从球拍上方滑过。
“一比二，扳回一个。”许言一脸微笑。
许望海顾不得计较这个球，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许言耸了耸肩：“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对不对？”
“不，最大的问题是她对我可能有很大意见。”
“废话，我要是路绫我肯定也对你有意见，她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不好？”许言翻了个白眼，“身为亲生父亲，在人家的童年里一点影子都没有。而且单身妈妈带着女儿，谁知道会受多少欺负？设身处地，我觉得她就算恨你恨得牙痒痒都很正常。”
“不至于吧，青梅说那孩子很懂事的啊……”虽然才刚开始运动，但许望海的头上已经开始流汗了。
“只有没尽到责任的父母才会寄希望于孩子的懂事。而且懂事只是表象，是路绫表现给你们看的那一面。包括路青梅在内，谁又说得清路绫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许言伸手指了一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羽毛球，“球给我，该我发了。”
许望海把球挑回给儿子，忍不住又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先了解清楚她心里的想法？”
“不，心里的想法没人能知道。但你可以先了解她的过去和喜好。要不然，连人家喜不喜欢喝牛奶都不知道，就要给人家热牛奶，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刷了好感度……啧啧啧，太蠢。”说完，许言快速发了一个低短球。
这次，是许望海一个趔趄，没有接住。
“那你说该怎么办？”许望海把落在地上的球挑了过去。
“很简单啊，了解清楚她的过去、她的爱好，然后有针对性地讨好她。时间一长，不敢说让她彻底原谅你，但搞好关系应该是没问题的。”许言又发了个低短球。
许望海接住了这个球，但回球的高度显然太高，许言一个舒畅的扣杀，得分干脆利落。
“三比二，反超了。”许言微笑道。
许望海弯下腰，捡起羽毛球，沉吟半晌，问道：“怎么了解她的过去？你的办法应该不是直接去问你妹妹吧？”
“那当然。实话实说吧，我尝试了一下用QQ查妹妹的信息，结果被妹妹发现了，然后她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恶狠狠地警告了一番。所以说，你绝对不能让她发现。”许言的口吻非常笃定。
许望海把球丢过去：“那我去问你妈妈？”
“不，母亲那里也不会有什么有效信息。”
“为什么？她应该是全世界最了解你妹妹的人了。”
许言发了个高球，同时说道：“妹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很有心计。你不能拿她当普通的孩子看待。”
许望海跳起，挥拍，却连羽毛球的边都没擦到。
等羽毛球落地以后，他看着儿子，脸色有些糟糕：“心计？你说她是个虚伪的人？”
许言摇了摇头：“不，其实在我看来，她的心计是保护她自己的需要。你想想看，她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经常会忙得顾不上她，家里的条件又不好，而且因为聪明漂亮又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你觉得，她需不需要学会怎样保护自己？”
许望海的肩膀垮了下来：“……你说的有道理。那你的建议呢？”
“我的建议？你先把球给我可好？”
许望海瞪着儿子：“你想吊着我的胃口，趁机得分吗？”
“你有意见？你定的规则里面可没有禁止这一点。”
“行了行了，这一次就算你赢！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地讲清楚！”许望海干脆把球拍丢在一边，那模样显然是不耐烦了。
“先把奖金给我。”许言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微凹。
“钱包在柜子里呢。你先讲吧，放心，我说话算话。”
许言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地道：“我建议，咱们两个可以组成战略同盟，开展情报工作。比如，我们可以一起去路绫妹妹以前上过的学校，寻找以前接触过她的老师，访问以前和她接触过的人。另外，你还可以从母亲那边获取情报，并且让母亲对妹妹保密；而我，则可以从同龄人的角度上，运用我自学的心理学理论，对她的心理进行分析——所以我们有必要组成同盟。总而言之，我们要认识到，对路绫妹妹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工作将会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我们需要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认真对待！相信我，只要我们把这项工作做好，和睦而又温馨的家庭前景就在前方等着我们！”
身为70后的许望海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吐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并不妨碍他把槽吐出来：“你这个架势，这个口气……从你们学校哪个领导身上学来的？”
许言耸了耸肩。
许望海摸着下巴寻思片刻，又问道：“对了，你干嘛对你妹妹的情况那么上心啊？”
许言一脸诚恳地说道：“当然是跟您一样的原因。为了投其所好，改善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啊！”
“不会是因为被她欺负得很惨，想欺负回去吧？我给你讲，你要是想欺负你妹妹——”
许言连忙打断道：“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呢？您看，像我这样善良又包容的哥哥，就算被妹妹欺负了也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