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和路绫到达帝都的那天，距离开学报到还有些日子，京大的学生宿舍还没开放。不过雷红霞早已给他们订好了酒店，所以倒不用担心没地方住。而且雷红霞还派了一个研究生，专门过来接他们。这样一来，兄妹俩便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只要坐上车便可以直达那家酒店了。
“二位师弟师妹，都是第一次来帝都吧？”那人双手抓着方向盘，在开车的间隙对后座的两人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名字，不过肯定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肖帆，是雷老师手下的研究生。”
“肖帆师兄好。”许言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路绫都表现得很懂事的，可是现在……
许言转头看去，便见路绫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肖帆又道：“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兄妹两个一起考上京大的呢，而且还是在一个学院，同一个导师！你们俩也是真厉害啊……”
“师兄你等一下……你刚才说，导师？我听说，本科生是没导师的啊。”许言有些疑惑。
肖帆解释道：“我们生科院的规矩有点不一样，在你一进来就要选导师。你和你妹妹的导师，就已经选好了啊。”
师兄解答了一个疑问，却又勾起了更多的问题。许言连忙问道：“选好了？选的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雷老师。”
“雷红霞？”
“是啊。”肖帆对他语气中的纠结有些好奇，回头瞟了他一眼。
一时之间，许言无话可说。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突然，肖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呀，雷老师还给我交代了一件事呢，差点忘了，看我这记性……喏，许言师弟，这是你的。”
一个包装简洁却不失精致的纸盒，被肖帆递到了许言的手里。
许言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纸盒，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醒目的商标——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他打开纸盒便看到，一个崭新的苹果手机正躺在那里。
肖帆解释道：“这是雷老师要我交给你的。最新款的iPhone，不错吧？”
“她买的？”许言问道。
“是啊，雷老师昨天才买给你的，要我在接你们的时候交给你。”
许言并没有动那个新手机，而是合起了纸盒，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驾驶座上的肖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却见后座的兄妹俩一个呆望着车窗外，另一个则是在闭目养神……那股平静中隐藏着的压抑气氛，让他也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不过帝都很大，而且在下班高峰期实在是有点堵，从机场到那家酒店需要的时间相当长。而肖帆却是个嘴有点闲不下来的人，于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师弟师妹，你们还不清楚咱们生科院的情况吧？我给你们讲啊，咱们院每届几百个本科生，都是不分专业的，学的全都是生物科学。不过咱们学院对学生的数学、物理、化学、计算机等各方面都是有要求的，而且要求不低……”
这时，路绫终于出声了：“师兄，我听说生科院有一个强化挑战班，可以麻烦您介绍一下吗？”
“好啊师妹，没问题！”
接下来的一路上，肖帆的嘴巴就闲不下来了。
…………
目的地到了。
雷红霞给他们订的酒店并不是什么豪华五星级酒店，但档次也算是相当不错。不管是看外部的环境，还是观察内部的装饰和配套设施，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尤其是酒店房间内的竹、木制品，以及大片留白的设计，更是显得颇具意境。
不过路绫显然没怎么关心房间环境。放好了行李之后，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默默地望着外面的街景。
对于妹妹的状态，许言当然很是担心——但烦心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而已。
肖帆把他们送到了房间里，便要离开了。但在告辞之前，他却把许言拉到房门外面，悄悄地问道：“对不起，这样可能有点失礼，但我真的想问……你们和雷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言扬了一下眉，反问道：“你不知道？”
“雷老师说你们是她的远房亲戚，可是……哪有对远房亲戚这么厚道的？更别说像雷老师那么高冷的人了，一般来说不管对谁，她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来不会关心过谁的……”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肖帆略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许言耸了耸肩：“公事公办么？呵，既然她是那么较真的人，那她说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好怀疑的咯。”
“可是我真觉得你们不像是她的远房亲戚啊，我倒觉得像是私生子……”说到一半肖帆便感到不妥当，可惜说出口的话没法收回去，于是他也只能闭上嘴，冲着许言歉意地笑了笑。
许言淡然道：“没什么可怀疑的，就是远房亲戚而已。”
…………
等那位好奇心旺盛的师兄走远之后，许言便掏出自己的旧诺基亚，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急忙问道：“老爸，你是不是让她给我买手机了？”
许望海很快便明白了儿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答道：“她昨天问我，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然后我就想起来，本来答应了你高考过后给你买新手机，结果你也没提，我也就忘了……”
“老爸，我现在那个手机用得挺好的，没必要换。”
“你都上大学了还用我多少年前淘汰下来的旧机子，也太寒碜了吧？”
“就算要换手机，我也不要那个人的钱！”
电话两头的父子同时沉默了片刻。
许望海忽然说道：“她昨天告诉我，说已经给你买了手机的时候……我就说，把买手机的钱还给她。我也不想让你用她的东西。”
许言“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但是她却笑我小家子气，说那点钱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说她工资比我高得多……”
许言是用右手拿手机打电话的。此时，听着父亲颓然的声音，他的左手忽然握紧成拳，狠狠地砸在了酒店的墙壁上。
墙壁完好无损，他的指节却渗出了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