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漫喝完最后一点酒，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泪痕，嘴上确实笑着的。方铭瀚看着眼前的顾知漫，像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真的很难想象，这只猫咪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打击，对比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相当于顺风顺水的人生，自己甚至连一点谈资都没有。
眼前沸腾的火锅渐渐平息，方铭瀚站起身，走到顾知漫身边，熟睡的她似乎还在说梦话，方铭瀚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顾知漫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样子是睡死了啊。”方铭瀚笑着摇摇头，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好要请我吃饭，自己竟然睡着了。”
方铭瀚从上衣口袋里找到钱包，走到前台结了帐，又回到包房里穿上衣服，看了一眼顾知漫似乎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能一边叹气一边走到顾知漫身边，伸手想要将她抱起。
“唔……”这一举动似乎惊动了顾知漫，“回去了？”
“你醒了？我叫了车在门口，你能自己走出去吗？”方铭瀚温柔的问道。
顾知漫也不回答，只是傻笑，用头在方铭瀚胸口蹭了两下，又闭上眼安静的睡去。
这一举动倒是把方铭瀚弄得面红耳赤，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顾知漫抱起，朝火锅店的大门走去。
……
这一觉很漫长，也很温暖。十五年来，顾知漫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这么安稳的觉。没有接二连三的梦魇，也没有无尽的恐惧和疲惫，虽然往常的日子里顾知漫也不免有喝醉的时候，可酒精能够治愈伤痛的传说却只有这次应验了。
上午的阳光照进窗户，眼睛的光感渐渐苏醒，顾知漫方才缓缓睁开眼。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应该是在何舟小岛的房间里，稍微动了动身子，一阵酸痛感顿时充满了全身，头也跟着昏昏沉沉的疼，顾知漫用手扶着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正回忆着昨天发生过什么，却听见一阵鼾声，是男人的声音。顾知漫微微起身，看见方铭瀚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着，真厉害。”顾知漫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惊醒了方铭瀚，他缓缓起身。
“你醒了？”方铭瀚揉了揉眼睛，走到顾知漫床边，“要不要喝水？”
没等顾知漫回答，方铭瀚已经自顾自的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杯水，放在顾知漫床边。
“你怎么在这里啊？”顾知漫坐起身，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请我吃饭，结果自己喝多了，还是我结的账。”方铭瀚没好气的说道。
“我……昨天没做什么傻事吧？”顾知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恩，这一点还值得表扬。”方铭瀚轻轻笑着，“你喝多了就睡觉，除了抱起来沉一点，没干什么蠢事。”
“抱？你别告诉我，昨天我在火锅店睡着了，之后是你抱我回来的……”
“很明显。”方铭瀚挑了挑眉。
“然后你就在这里坐了一整晚啊？”顾知漫又问道。
“把你安顿好之后我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不过考虑到你情况特殊，所以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了。”方铭瀚揉了揉眉间。
“情况特殊？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自己昨天晚说跟我说了什么吗？”
“啊？我记得……我们聊到我高中的事情，后来又聊到了大学，之后……之后……记不清楚了。”顾知漫用手摸着头，皱着眉回忆着。
“你跟我说了你当年遇到的两件命案，你的父母，还有你的舅舅一家。”方铭瀚缓缓的说道，观察着顾知漫的神色，“我担心你醒来之后想起昨天的事情，又是一个人难免胡思乱想心病复发，所以……”
“我……跟你说了我舅舅一家的事情？”顾知漫有些压抑，“我竟然……”
“恩……有什么不对吗？”
“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再提过那件事。”顾知漫低着头，“就连陈燃我也从来没有说过，甚至每当我想起那件事的时候，我都……”
话说到一半，顾知漫沉默了。
“你没事吧？”方铭瀚伸手轻轻拍了拍顾知漫的手臂。
顾知漫笑着摇摇头：“算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我没事，昨天的事情，就翻篇吧。”
“那，你现在起来洗漱一下吧，下午的火车，我们还可以到楼下吃个午饭。”
方铭瀚一提到“午饭”，顾知漫立马感到一阵反胃，她捂着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涌。
“喂，你怎么了？”方铭瀚看出顾知漫的异样，伸手拍了拍顾知漫的肩膀。
“唔……”顾知漫没有回答方铭瀚的话，只是掀开被子，捂着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紧接着便是一阵呕吐声，方铭瀚见顾知漫这幅模样，只是摇摇头。
“宿醉的感觉不好受吧？”方铭瀚走到厕所，靠着门框，笑着看着顾知漫，“看你这样子，没个一天两天也缓不过来啊。”
“你不用管我。”顾知漫艰难的抬起头，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收拾好你的东西，一会楼下大堂见。”
方铭瀚靠在门框上站了一会，随机点点头：“行，楼下见。”
待方铭瀚离开房间后，顾知漫也稍稍缓过神来，她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用手一挽头发，轻声叹了口气。
花了两个小时洗澡再加上整理行李，顾知漫方才从宿醉的感觉中缓和了一些，涂完口红，她便拖着行李准备下楼，一打开门，只看见一件白色T恤，抬起头，方铭瀚正板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你站在这里干嘛？吓我一跳。”顾知漫白了方铭瀚一眼，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被这家伙吓到了。
“帮你拿行李，顺便……”方铭瀚将一盒药递给顾知漫，“解酒药。”
顾知漫接过方铭瀚手中的解酒药，愣了一会：“给我买的？”
“虽然火车不比汽车那么容易晕车，不过宿醉之后也难保在火车上会有不良反应，到时候照顾你岂不是更麻烦。”方铭瀚故作冷淡的说道，“所以，有备无患，吃了药再下楼吧。”
顾知漫抿了抿嘴唇，笑道：“也好，谢谢你啦。”
“我先把你的行李拿下去。”说罢，方铭瀚只手将顾知漫的行李扛在肩膀上，一只手插着口袋朝走廊尽头走去。
顾知漫探出头看了一眼方铭瀚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本想耍一耍帅，不过这几天光是抱着顾知漫走路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算再强壮，方铭瀚这双胳膊也有些吃不消。走到转角，方铭瀚赶忙将行李放下，用手揉了揉肩膀：“这女人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来？行李竟然这么重。”
顾知漫走到大堂，方铭瀚已经坐在一旁的餐厅等她，眼前还放了两碗粥，顾知漫一边朝方铭瀚走去，一边问道：“什么嘛，又是粥啊？”
“宿醉刚醒，喝粥是最好的。”方铭瀚见顾知漫来了，便从一旁的餐盒里取了两个勺子，分别放在两碗粥里。
“你说我怎么一遇到你就倒霉？之前住院喝了一天的粥，现在快回家了，没去过几个景点不说，还是得喝这青菜粥。”顾知漫嘟着嘴，有些泄气的坐下。
方铭瀚轻轻一笑：“这还能怪我？应该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不一定能完整的坐在这里。”
顾知漫轻轻“切”了一声，用勺子搅了搅眼前的粥，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不过，等过两天你这宿醉的劲过了，还是可以继续大鱼大肉的。”方铭瀚也舀了一勺塞进嘴里，“毕竟你还欠我一顿饭。”
“喂，我什么时候……”
“昨晚的单可是我买的。”顾知漫本想反驳，却被方铭瀚打断了。
“那我等会微信转钱给你。”顾知漫不服气的说道，“不就是喝醉了睡着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不行。”方铭瀚很直接的拒绝了。
“不行？喂，给你转钱你还不要啊？”
“没诚意。”方铭瀚挑了挑眉，“下一顿还是别吃火锅了，你吃了蒜泥之后味道太大了。”
“我……”顾知漫下意识的捂着嘴，“切，谁让你闻了。”
“行了，赶紧吃饭吧，一会还得赶去火车站。”方铭瀚轻轻笑了笑。
顾知漫白了方铭瀚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顾知漫终于在方铭瀚紧赶慢赶下上了火车，在位置上坐定之后，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大概是宿醉的劲头还没过。
“喂，我睡会……”顾知漫话说到一半，侧过却头发现坐在一旁的方铭瀚已经睡着了。
这还是顾知漫第一次见到方铭瀚睡着的样子，侧脸的轮廓格外明显，方铭瀚的鼻子很挺，睫毛很长，眉毛也很粗，看起来格外的迷人。顾知漫发了一会呆，随后又笑道：“看样子，昨天一定是累坏了。”
盯着方铭瀚看了一会，顾知漫又拿出手机，给陈燃发了一条自己已经坐上火车的信息，便也抱着包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