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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大川饭店(3)

一夜无话。清晨,黄文秀打开房门,看到黄文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心中非常惊讶,也很感动。奇怪的是,自从昨晚四个日本人回房间去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闹腾了,就像彻底从饭店消失了一般。

黄文泽叫上李龙,三人下楼准备出去吃早餐。大厅里,刘世清带着几个便衣侦缉员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动静,刘世清睁开眼睛,看到黄文泽,赶紧起身上前,关切地问道:“那四个小日本没再找你们麻烦吧?”黄文泽笑着摆摆手说:“有你们在这里坐镇,他们还敢放肆?”刘世清伸了一个懒腰说:“你小子真会说话,是个人才。”

告别刘世清,黄文泽三人在附近吃过早餐,就去办事了。事情办得很顺利,眼看要到中午,黄文泽带着黄文秀和李龙赶往青羊宫,去看望在那里的师叔张道文。

青羊宫位于成都市区西南方向,被誉为“川西第一道观”、“西南第一丛林”,是西南地区目前建筑年代最久远、规模最大的一座道教宫观。

青羊宫始建于周朝,原名青羊肆。相传,老子当年出函谷关时,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时说:“你行道千天后,到成都青羊肆来找我。”三年后,尹喜如约前来。老子显现法相,端坐莲台,尹喜敷衍道法。从此以后,青羊肆就成了神仙聚会、老君传道的圣地。到唐代时,青羊肆的规模已相当大了。

唐天宝十五年(742年),唐玄宗为避安史之乱逃到蜀中,曾在青羊肆中居住。一百多年后的中和元年(881年),黄巢起义,唐僖宗也避难于蜀中,曾将青羊肆作为行宫。

据说,唐僖宗在观内忽然看到红光如球钻入地下,遂叫人在原地往下挖。结果挖得一块玉砖,上面刻着古篆文:“太上平中和灾”。当时正是唐僖宗的中和年号,唐僖宗就把玉砖的发现当作天降吉祥的象征。唐僖宗返回长安后,认为是道教最高尊神三清祖师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的恩典,特下诏令,赐内外库钱二百万,大建殿堂,并下诏改青羊肆为青羊宫。

明末清初,青羊宫的唐朝所建殿宇毁于兵灾。清康熙初年重建,此后又不断扩建,同治和光绪年间,又多次培修,青羊宫整体建筑气势愈加宏伟。青羊宫的主要建筑有山门、三清殿、唐王殿等,八卦亭是保存最完整、造型最华贵的建筑,供奉着老子骑着青牛的塑像。

张道文见到黄文泽三人,又是意外又是高兴。特别是黄文秀,张道文已经多年没见到她了,今天看到,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黄文泽的眷属。黄文泽对这个师叔也特别有亲切感,当年资中罗泉镇三圣宫的道士师叔们,经过多年风风雨雨,现在就只剩下道文师叔一个人了。

黄文秀第一次到青羊宫,对什么都感到新奇。张道文就带着她参观青羊宫,尽管此前黄文泽和李龙来过青羊宫多次,但为了陪伴黄文秀,两人还是一同前往。走到三清殿,黄文秀一眼看到殿中的那两尊铜羊,不禁睁大了眼睛,上前仔细观看。

左侧那只独角铜羊十分奇特,拥有十二属相的特征,羊胡、牛身、鸡眼、鼠耳、龙角、猴头、兔背、蛇尾、猪臀、狗肚、虎爪、马嘴。黄文秀很是好奇,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转头问黄文泽:“哥,这只羊为什么这么奇怪呢?”黄文泽笑着说:“你还是向师叔请教吧。”

张道文清清嗓子说:“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大清贤相张鹏翮赠送给青羊宫的。”黄文秀不解地问道:“张鹏翮是谁?”张道文说:“张鹏翮啊,是我们四川蓬溪人,被称为清代名臣、治河专家、清代第一清官。他是清朝268年间,四川官位最显赫、名声最响亮的人物。”

张鹏翮(1649—1725),字运青,号宽宇,四川遂宁黑柏沟(今四川遂宁市蓬溪县任隆镇黑柏沟村)人。康熙九年(1670年),张鹏翮进士及第,历任礼部郎中、苏州知府、兖州知府、江南学政、浙江巡抚、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等职,史称“清官”、“贤相”。

张鹏翮曾跟随索额图勘定中俄东段边界,为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作准备。1700年,张鹏翮任河道总督,主持治理黄河十年,治清口,塞六坝,筑归仁堤,采用逢弯取直、助黄刷沙的办法整治黄河。

张道文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张鹏翮,黄文秀的心思似乎没在这上面,忍不住问道:“师叔,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这只铜羊的来历呢。”张道文哈哈大笑着说:“文秀,你别着急嘛。这只铜羊啊,是张鹏翮在雍正元年(1723年),在北京的古玩市场上购得的,然后赠送给了青羊宫。你看,这里还刻有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说着,张道文指着底座上的一行文字念道:“京师市上得铜羊,移往成都古道场。出关尹喜似相识,寻到华阳乐未央。”黄文秀看到落款是“信阳子题”,又问道:“信阳子是谁呀?”张道文说:“信阳子,是张鹏翮的道号。”黄文秀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幼稚,脸一下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伸手想去摸铜羊的头。

张道文连忙制止说:“文秀,不可乱摸。”黄文秀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为什么不能摸呢?刚才我看到有个女的就摸了呀。”张道文没有回答,笑着看了看黄文泽。黄文泽会意,对黄文秀说道:“这个铜羊有个说法。据说摸了它,可以求福祛灾。女的摸了它,可以生男孩。你是不是想今后生个男孩子呢?”

黄文秀的俏脸倏地红到了耳根,捏着拳头冲黄文泽扬了扬:“我呸!你别胡说!”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张道文为缓和黄文秀的尴尬,指着铜羊说:“你别小看了这两只铜羊,它们可是青羊宫的象征呢。好啦,这里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中午,三人在青羊宫吃午饭。午饭后,大家又聊了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三人起身告辞。张道文很是不舍,劝说三人晚上住到青羊宫来。黄文泽开始本想推辞,后来一想,大川饭店那四个日本人说不定还没有走,万一到了晚上又来惹是生非,事情就麻烦了。于是,黄文泽答应了张道文的请求,但要先回饭店去结账,把行李搬过来。

走到半路上,黄文泽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停下脚步对黄文秀和李龙说:“我还有个事情要办,你们先去饭店吧,等我回饭店,就结账去师叔那里。”黄文秀问道:“什么事情?我跟你一起去。”黄文泽摇摇头说:“你就别去了,你去了也没有兴趣。”

黄文秀的倔强劲上来了:“我不,就要跟你去。”李龙在一边帮腔说:“少爷,让小姐跟着你去吧,我一个人先回饭店等着你们。”黄文泽坚持不让黄文秀去:“文秀,我要去状元公家看看,你跟着去干什么呢?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黄文秀噘着嘴,很不高兴地说:“那你快去快回,别让我和龙叔久等。”黄文泽对李龙说:“龙叔,你和文秀回到饭店,哪里也别去,等着我。”李龙点点头说:“少爷,你放心吧,有我在呢,没事的。”

看到黄文秀和李龙远去,黄文泽这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要去的地方,在文庙西街上莲池的塘坎街。那里,曾经住着资中人的骄傲——四川末代状元公骆成骧。只是,状元公已经离世十年了。

骆成骧(1865—1926),字公骕,生于四川资中县舒家桥七里沟,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考中状元。骆成骧天资聪颖,自幼勤奋好学,刻苦用功,能过目成诵。9岁时,随父就读于成都锦江书院。17岁应州试,试文被知州高培谷及襄理考试的杨锐(“戊戌六君子”之一)等人所赞许,特置首选,以岁试第一名进入成都尊经书院深造。

1893年,骆成骧在四川乡试中以第三名中举。第二年,入京会试落第,困留北京。后经友人推荐,代馆教八旗子弟官学。1895年,骆成骧在乙未科会试中进士,继而参加殿试。光绪临轩策问,骆成骧的策论言辞异切,文句恳诚,辩理精微。卷中“殷忧启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等话语深为光绪所动,遂“钦定第一”,成为状元。

骆成骧中状元后,授翰林院修撰。1910年,奉调山西提学使。上任后,为改变山西“重商轻士”的风气,毅然以兴学为要务,使得山西学务大变。1911年端方入驻资州后,在和知州罗文山的谈话中曾提及骆成骧,对骆成骧的实干精神大为赞赏。

1911年辛亥革命后,骆成骧因光绪当年钦定他为状元而对大清王朝有着深厚感情,对大清王朝即将倾覆而痛不欲生,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想投井自杀,幸亏被家人阻止才未能成功。骆成骧冷静下来后,对革命政权表示了赞同。在山西奏请皇帝逊位的表章中,隆裕太后看到了骆成骧的名字,不由得哭道:“骆成骧也想要皇帝逊位吗?”

骆成骧回到四川后,1912年底,任四川高等学校(今四川大学前身)校长。晚年的骆成骧由文转武,提倡“强国强种”的体育运动。1921年,四川成立武士总会,骆成骧为会长,把为他人作碑文的千元稿酬全部捐给武士总会,还募集了一些资金,在成都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内建立国术馆。

因盘破门弟子众多,骆成骧对盘破门武术很感兴趣,与黄天杰有过多次来往。黄天杰对这位老人非常敬重,凡是骆成骧提出的请求,黄天杰都积极响应。黄天杰还特地到国术馆演示盘破门绝学,与其他门派的同道中人进行切磋。

1926年,骆成骧病逝,终年61岁,魂归资中故里,葬于资中县城北双龙镇同川大坟包村桂花梁子上。骆成骧下葬那天,黄天杰前往送葬,回忆起此前与状元公交往的点点滴滴,不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