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起,钟涛每天都关注着地豪集团的消息。有一天,他在报上看到地豪招聘总裁助理的广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给地豪总裁办挂了个电话,联系上了胡国豪。说明自己是××证券公司的,希望应聘总裁助理一职。
“已经有好多优秀人才来应聘啰!”
胡老板没怎么在意。
“也许我比他们都优秀喃?”钟涛笑道。
“啊,是吗?”这句话引起了胡老板的兴趣,“那你明天上午来趟地豪吧。”
第二天上午10点,钟涛走进地豪大厦。他穿件翻领黑T恤,蓄着小络腮胡,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但举止洒脱自信。在总裁办门外,有四五个人坐在长沙发上,像是等候胡老板接见的。钟涛见到阿英,说明来意。阿英请他稍候,然后拿起电话通报。
“胡总让你进去。”她朝钟涛嫣然一笑。
钟涛敲门,走进总裁办。有两个公司模样的人坐在大班台前汇报工作。
胡国豪打发掉两人,示意钟涛坐下。
“你就是钟涛?”
他眯着小眼,饶有兴趣地瞅着钟涛。
“是。”
钟涛望着胡国豪,表情异常的平静,但他的心底却卷起万丈海啸。
眼前的大亨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仇人、恶贯满盈的笑面酋!近在咫尺,伸手可触。虽然比当年胖了些,但他那张粗皮黢黑的宽脸、咄咄逼人的虎鼻,还有那对鼹鼠般的小眼睛,纵使烧成灰烬钟涛也认得出。
“说说你的想法吧!”胡国豪的声音依旧沙哑。
钟涛简要说明自己C大学历、工作经验和对楼市的看法。
一般性的询问和交谈后,胡老板问了他几个关键问题。事后才听说,有几个条件拔尖的“海归派”就是在答问之后被淘汰的。
“你认为对地豪集团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胡老板问。
“第一重要的是,保证地豪的资金链不能断……”钟涛回答。
“是吗?”
“我研究过地豪的经营情况,地豪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资金。”
钟涛说得胸有成竹。
“哦,你怎么知道?”胡国豪一惊。
“我在金融界有些朋友,地豪的贷款额实际已超过了警戒线……”
“钟先生有办法融资吗?”
“没问题。”钟涛不假思索地说,“在证券市场打拼了这么多年,调动一两个亿的资金不算什么!”
胡国豪脸上露出微笑。
“那第二重要的是什么呢?”
“我觉得,地豪眼下第二重要的——是一举拿下‘田东坝’那块地皮。”
胡国豪的鼹鼠眼闪出一道亮光。
“你也看好‘田东坝’?”
“那块地看起来是鸡肋,其实是块肥肉!一百六十亩,起拍价不过一百万。只要交通瓶颈问题解决,地价立马会见风涨……”
这句话说到了胡国豪的心坎上。
“钟先生在证券公司的年薪是多少?”
“有四五十万吧。”钟涛报了个压低数。
“欢迎钟先生加盟地豪集团,做我的助手。”胡国豪当场拍板,“除了三十万年薪,再给你2%地豪的股权。怎么样?”
“谢谢胡总。”
“咱们成交!”
钟涛由此进入地豪的核心,成为胡国豪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他这次应聘如愿的关键,是使用两样武器:一是“知己知彼”(地豪的财务窘迫和自己的融资优势),二是“投其所好”(胡国豪对“田东坝”情有独钟)。
胡总看中的也许正是钟涛在证券金融方面的能力和关系。钟涛利用自己在金融界的人脉关系,上任两个月就给地豪解决了一个亿的融资。从而得到胡国豪的信任,成为胡的亲信和左右臂。
一次钟涛陪胡国豪出席一个商务应酬,意外碰到大东房地产的总裁洪亦明。
“这是我的助理钟涛。”胡国豪给两人介绍,“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大东的洪亦明总裁。”
洪亦明打量着钟涛,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记不起来。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钟小涛的相貌改变明显,而且又蓄了小络腮胡。
钟涛开始也一惊,但很快沉住了气。
“洪总很有军人风度啊!”
“哪里,钟助理也当过兵?”洪亦明探钟涛的底细。
“我一辈子都想当巴顿将军,就是没有机会呀。”
钟涛说了句笑话,巧妙避过。
“你别小看啦,小钟可是个融资的高手哟!”
胡国豪对洪亦明说。
“哦,想起来了。”洪亦明笑道,“证券所讲座上偶然见过,怪不得有点面善。欢迎来大东指教!”
“你不是想挖墙角吧!”胡国豪戏言。
“不会,哪能挖大哥的墙角呢!”
“哈哈!”胡国豪大笑。
钟涛因此与洪亦民熟识,偶尔到大东造访。老天给他机会一并找到两个报仇的目标,真是好事成双啊!
面对着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虚与周旋,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一步步地策划着复仇计划。最后等到“6月24日”——那场大火劫难的二十八周年祭。
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胡国豪的习性、嗜好和生活习惯,包括服用什么安眠药的细节,他都了如指掌。他时常搭胡国豪的顺风车去小梅沙,以此麻痹对方。大小梅沙的周边环境、小梅沙宾馆大堂的布局、南澳的海域海情等,事前他都做过周密的调查。南澳海域赤潮的信息,则是在小报上意外发现的。
“真是天助我也!”
6月24日傍晚7点,钟涛给胡国豪挂了个电话。当时他在小梅沙宾馆大堂,用特别买的神州行卡打的。当时,胡国豪和洪亦明正在豪景的餐厅里酒酣耳热。
胡国豪:“哦,是你?”
钟涛:“我的手机没电了,是朋友的电话。”
胡国豪:“有事吗?”
钟涛:“我遇到市国土局的郝局长了,他和太太也来度周末,想约你现在过来聊聊,就在小梅沙宾馆。”
胡国豪:“知道了。”
胡国豪合上手机,与洪亦明匆匆告辞。自然他不会向洪亦明透露电话内容。
钟涛用对胡国豪最有吸引力的话,巧妙地把这个大魔头诱到小梅沙宾馆。
胡国豪根本没有想到,他接到的是一个死亡电话。
小梅沙宾馆大堂酒廊,钟涛静候着胡国豪。小圆玻璃桌上摆着一个不锈钢茶壶、两只象牙色杯子、一小杯奶。红茶里已悄悄放入足量的冬眠灵片,并完全溶解。
进进出出的游客很多,有的穿着游泳衣,有的牵着儿童。
五分钟后,胡国豪走进大堂侧门。估计他是搭车赶来的。
钟涛把胡国豪迎进吧廊。他预先选择的座位,在吧廊里的一个死角位置上。这张小圆桌离大堂的后门很近,但从吧台的方向却看不到这里。
“郝局长请胡总在这里稍等,他马上就下来。”钟涛说。
胡国豪在藤椅坐下。
“郝局长提到‘田东坝’地皮的事吗?”胡国豪问。
“提到了,他说想再征求一下胡总的意见。”
钟涛一面回答,一面端起不锈钢茶壶,给胡国豪面前的杯子沏满红茶,然后再加进奶。
“这是胡总喜欢喝的奶茶,热的。”
“唔。”胡国豪点点头,撕开一小袋白砂糖,兑进奶茶里,用小钢勺搅了搅。
端起喝了一口,呲着牙说:“这奶茶味道不错。”
“是鲜奶兑的。”钟涛说。
“难怪。”胡国豪端着杯子,咕咕地喝了几大口。
约莫两分钟后,一位戴黑色珍珠项链的中年女士走来,在空椅上坐下。
“这是我的校友,丁小岚。”钟涛介绍,“这就是胡总。”
丁岚向胡国豪微微一笑。
胡国豪想说“你戴的珍珠项链很漂亮”,但只觉得舌头发硬,头有些昏眩。
“怎么这么困?……”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钟涛扶着他的臂,绕过回廊,从后门走了出去。由于廊柱的遮挡,吧台服务员并没有看见他俩。丁岚的白色富康就停在门外。丁岚留在原座位,料理埋单之事。
待胡国豪醒来时,已经在一所黑屋子里。他的双手被紧紧捆在身背后,嘴被塑胶带封住。他只觉得四肢无力,脑袋很疼。他试着想,我这是在哪里?像坠入了万丈深渊……四周一团漆黑,万籁俱寂。他觉得一阵恶心,又迷迷糊糊地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胡国豪从锥心的刺痛中惊醒。
他看见昏暗的灯光映着一张可怕的脸。那是他的助理钟涛,正用手撕掉他嘴上的塑胶带。旁边站着那个挂黑珍珠项链的女士,微笑地瞅着他。
“笑面酋!你仔细瞧瞧,我是谁?”是钟涛沉稳的声音。
“你……不是……钟助理吗?”
“放屁!你看清楚了——我是黑娃!”
“哦?你是……黑娃!”
胡国豪困惑地抬起头,在一刹那间,眼里透出恐惧。
“她呢?……”
“她就是强子的妹妹‘傻妹儿’。”
“强子?”
胡国豪想起来,浑身发抖。
钟涛手里捏着一枚黑色金属片,那锐利的边缘像刀子一样,划过胡国豪的胸口。那是一只烧得变形的口琴壳。边口浸着点点血迹。
“这是血腥的‘火’字。”钟涛一字一句地说,“该是讨还孽债的时候了。”
“你是要……报仇?”
胡国豪吃力地吐出半句话。
“对!就在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二连的十个女孩死在你手里,还有夏雨虹被你这个恶魔强暴,强子……也是你害死的!还有许多被你奸污的知青姐妹……笑面酋,你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啊!”
钟涛说得咬牙切齿。
“笑面酋,你作恶多端,最后死得狗屎不如!”这是傻妹儿鄙夷的声音。
胡国豪脸色发紫,两眼露出混浊的凶光。
他绝望地想叫“救命”,但张开嘴喊不出声来。
钟涛啐了一口,提起一个白色塑料桶,往面盆里倒进暗绿色的海水。
胡国豪睁大恐怖的眼睛。待海水漫到面盆的沿口,钟涛用力将胡国豪的头按入水中。
胡国豪挣扎了几下,渐渐失去反抗。他的意识混乱起来。
在一刹那间,胡国豪觉得自己的头颅没入了浪中。他呛了一大口海水,咸咸的,带着一种腥味。平日在海里游一两个小时,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但今天怎么这样吃力呢?
那天际飘浮的白线不是防鲨网吗?只要游到那里就可以安全了!
胡国豪挣扎着想浮出水面,但是脑袋沉沉的,嘴里又呛进一口海水。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娘的!我这是在哪里?难道真是地狱?
朦胧中他看见一条大白鲨从背后游来,眼睛盯着他,缓缓地张合着大嘴。他拼命地挥动着两臂,想泅向前方,但每个姿势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虚幻无力,越是挣扎身体越往下沉。在他的记忆深处,依稀浮现出十几张少男少女青春的面孔,笑得靓丽而苍白……
他好像看见了火,熊熊火焰在眼前蔓延,似影似幻。
一股淡淡的青烟袅袅而起,像墨汁一样在海水里扩散开。
接着的画面渐渐模糊……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视网膜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那团他永远拂之不去的阴霾,变成了黑黢黢的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他感觉到死神正向自己走近。一阵晕眩,仿佛听见一个来自天穹的声音在说:“他闭气了。”
胡国豪只觉得心脏在猝不及防之间痉挛起来,终于沉了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意识。
5
在昆明机场,聂风给武局挂了个电话,报告调查情况。
“武局,您好!我是聂风。”
“哦,聂记者,你好呀!”
“我正在昆明机场。昨天刚从云南边陲一个叫蓝江的地方回来,那里是钟涛当年当知青的地方……钟涛的作案动机终于查清楚了!”
“哦,太好了!究竟是什么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