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邱家村的一切,宁静姝、小满和孙正谦就准备出发了。
得知他们就要走,村里凡是能起身动弹的,全都撑着到村口来相送。
秉承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宁静姝将他们的病情跟每个人叮嘱了一遍,便直接后退几步,将告别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孙正谦。经过孙正谦不断的洗脑,村里人已经坚信,若是没有宁静姝,他们早就一命呜呼,宁静姝才是救了他们性命的人(虽然事实也是如此),所以临别之际,都想好好感谢她一番。
不过见她叮嘱完病情就直接转身离开,众人错愕了一瞬间,心里更加感动了。
这才是医德高尚啊!
救人不图回报,连感谢都不要。
再想想平时宁静姝认真负责的态度,虽然表情冷淡,但是关心都是实实在在的呀,不像这些御医,表面上装的温温和和的,实际上什么都不做。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方几个御医看着人们热情的模样,忍不住从鼻子里面冷哼出声。不就是治了个病嘛,也值得你们这么感谢。
孙大孙二刚将马车套好,就见宁静姝背着自己的造型奇特的小包走了过来,将他们家主子一个人扔在那里应付那些病人。虽然说是来感谢的,但是那么多人,他们主子应付起来也很吃力的好吗?可是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他们又不忍责备,人家眼底都熬出了黑眼圈,你还能说什么?
宁静姝最后看了一眼人群,发现有邱大夫和邱月春始终站在外围,见自己看过去,连忙冲自己挥手示意。宁静姝微愣,笑了笑,摆摆手直接钻进了车厢内,小满连忙跟上。
等了好一会儿,才曲终人散,孙正谦一脸感慨的站在车外,脸上不仅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慢慢的都是成就感。
“已经好久没给平民百姓看过病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孙正谦忍不住感叹。为贵人看病,时刻都得小心翼翼,贵人们一个心情不爽,可能就要脑袋搬家,血葫芦撒上一地。治好了是你的本分,治不好,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别说什么道理,先得学会低头认命。而给老百姓看病就不一样了,治好了就是千恩万谢,治不好,换个大夫,再治不好,也是认命,不过认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命。
宁静姝看他这副样子,也只是微微笑了笑,直接戳破他的感动,说道:“不论身处什么样的位置,人心,都是一个道理,只是看他够不够资格任性罢了。”
孙正谦一愣,是,这样的吗?
宁静姝再不管他,直接放下帘子,躺在已经层层铺好的软榻上缓缓睡去。这么多天,都没睡过几天好觉呢。
应召回京,自是没有耽搁的道理,比起秦许,他们已经晚出发许多了,虽然明知道赶不上他们,但仍需快马加鞭。宁静姝自是没问题,孙正谦往车厢里多铺了两层软垫,也感觉不到颠簸。
一路狂奔,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敲响了京城的大门。
原应该人来人往的地方,此时正大门紧闭,官兵层层把守,限制人们进出。见到有马车到来,立马提高了警惕,上前搜查。宁静姝不熟悉这些流程,但孙正谦是见得多了,二话不说,直接将皇上的手谕往外一亮,说了句“身负皇命,还不速速开门?”
宁静姝和小满好奇的探出头,便见着那些官兵们跪成一片,不消片刻,城门大开。忍不住砸吧两下嘴,皇命这东西,可比芝麻开门好使多了。
“孙老头,我们先去哪里?”自从混熟了些,孙正谦便说叫宁姑娘实在是太过生分了,直接改口小姝。宁静姝便也直接跟这秦许喊他孙老头了。孙正谦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还说亲切,听的宁静姝无语了好一阵。
孙正谦想了想才说道:“虽说皇命难为,不得耽搁,但是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再去为他们诊治吧。”
都说医者不自医,所以更得自己注意。
不是得先去面见皇上?宁静姝颇有些惊讶,不是说奉命回京,首先就应该回复皇命吗?
“特殊事情特殊对待,你不是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半个天花患者吗?既是有传染病的人,自然是不能去皇宫的。”
听他回答,宁静姝才发觉,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居然问出口了,暗自赧然一瞬间便抛之脑后。
马车继续前行,七拐八拐之后才停在了一间小院落门前。
“还好最近房子不好卖,到现在也没有能卖出去,不然现在回来都没个落脚的地儿了。”孙正谦下了马车,一脸感慨的说道。
宁静姝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不是吧孙老头,你混得这么惨?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得有几个知心好友,能让你借宿一段时间吧?”
孙正谦觑她一眼,兀自摇了摇头,才叹息道:“你要不说还不觉得,原来老夫真的混的这么惨啊。”
他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没有家族倚靠,师傅又已归西,偏偏他一不小心走了****运,得了皇上的青眼,在太医院身居高职。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是什么权势和后山都没有的人,简直就是最好的猎物。
他初来乍到不懂得,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还是靠皇上明里暗里提点才明白了此事,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敢与旁人,尤其是高官贵族来往。等老妻死后,便真的是孑然一身,只剩两个老仆作伴。至于秦许,那就是个意外,若不是意外救了他一命,也不会有多的来往。
宁静姝听完,眼皮子忍不住跳动两下。又是救命之恩。秦许,你的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当御医的,可真惨,真的。”宁静姝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个不小心,就会溅起一地的血啊。
孙正谦虽然心中很有同感,但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往四周看了看,说道:“这里是京城!”
说话小心点,到处都有眼线呢。
宁静姝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快进去吧,不然我就得上演站着睡着给你看了。”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孙正谦学着她的样子,狠狠地翻起大白眼。“进去吧。”
小睡了一会儿,宁静姝便神清气爽的起身了,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上装备,跟着孙正谦直接去了善医堂。那里平时是京城中大夫们免费救治的场所,但是现在却是将天花病人隔离的地方。
见到他们俩来,已经待在里面的御医真是百般心情。一方面是高兴甚至于惊喜,这两人来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就能从这个要人命的鬼地方解放了?但是,一听说天花二字,皇上就直接召回了这两个人,还让他们先来看看能不能救治,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圈禁屠杀,这说明什么?
第一,皇上觉得,这个病有救了。这件事情他们也听说过了,就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居然带着秦少将军单枪匹马的进了天花村,还好死不死的救活了不少人。第二,皇上觉得,他们不如这两个人有本事,治不好这病(虽然事实如此)。孙正谦也就算了,好歹以前也是太医院院判,公认有本事的,那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宁静姝看着这一群面色各异的人,实在没心思去琢磨他们的想法,掏出白大褂口罩和手套戴上,领着小满直接绕过他们走向身后躺在床上的六个人。
唔?只有六个人?
孙正谦看她如此自然的动作,伸手准备喊住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出声。扫了一眼全场呆愣住的御医们,只觉得好笑。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真是很难想象居然是有他们这一群整天争来斗去的人能做出来的。
“这,这小姑娘,也太目无尊长了吧?”终于,一个年老的御医抖着手指指向宁静姝。而且,一身白衣又奇怪又不吉利,这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孙正谦一把拍掉他的爪子,说道:“那小姑娘可是最讨厌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话,而且,特别小心眼,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小毛病——喜欢给人的饭菜里加点作料。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给你的一点小警告。当然咯,听不听就由你了。”
说完,孙正谦不由嘿嘿一笑,跟上宁静姝的步伐。说到底,他们是皇上召回来治病救人的,只要这项任务做好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若是做不好,也不在意先得罪几个人。
不过嘶,怎么感觉跟这丫头呆了一段时间,自己的说话风格都跟着变了?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他的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不过同样身为御医的几个人可就惊呆了。首先,作为过来人,是啥意思?他也被那姑娘下过药?要知道,他可是孙正谦啊,据说还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代,居然也能被下药?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中招了?
一瞬间,几位御医的眼神都变了。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小姑娘,不容小觑啊!
不过,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孙老头,你过来看看,这病该怎么用药。”
御医们一瞬间又看向孙正谦,搞什么,用药都要问,你刚刚真的不是恐吓我们?
孙正谦见他们怀疑,也不解释,嘿嘿一笑,不信算了,反正我已经好心提醒过了。想闹就闹吧,正好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