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早上的太阳缓缓升起,站在阳光底下,好半晌才感觉到暖意。
宁静好踮着脚扒在院子门口往外看,眼里止不住的担心,咬着下嘴唇,时不时的叹口气。
宁朝宗从院子里走出来,就看到她这副样子,连忙上前,说道:“早上风冷,别站在门口,进去吧。”
“大哥,大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她了。”
虽然平时他们不听话,宁静姝一个眼神过来就能把她给唬住,有时候凶巴巴的还会动手,但是大姐不在,他们却都有些不习惯了。每天早上没人监督他们蹲马步,没人催促他们跑步,也没人见他们吃没吃相就一个脑崩弹过来当然,他们也不是有受虐倾向,只是单纯有些适应不了罢了。
而且因为宁静姝没来,他们没地方落脚,正愁着,就被秦毅给接进了大将军府。他们那会儿也才知道,许先生原来不姓许,姓秦,而起还是大将军的儿子。
他们心中震惊,又只是几个小孩子,收敛不好情绪,再加上从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没多少见识,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这雕楼画栋的,一脸的表情都是如坠梦中。虽然谨记着宁静姝的话,不要露怯,要落落大方,但是真正操作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困难,差一点就弄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这里的人都对他们很客气,让他们单独住了个院子,每天还有人伺候。但是那些人眼中总是隐隐透出一股子不屑,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他们可是从小看人眼色长大的,又岂会辨别不出?这会儿就越发想起宁静姝的好来。要是有大姐在,这些人哪里敢这么看不起他们!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几个都把宁静姝当做依靠了,正正合了那句长姐如母。
“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宁朝宗也说不好。当时宁静姝只说让他们赶紧走,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归期未定,让他们别担心。他们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听了她的话走了,但越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姐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自打爹爹去世,还没见过大姐这副模样。
“要不然,去问问吧。”宁周翰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两人身后,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话,可把他们俩给吓的不轻。
“二哥,你吓死我了!你说问,上哪里去问啊。”宁静好拍拍胸脯,白了宁周翰一眼。
自从他们住进来,只有刚来的时候许先生,哦不,秦先生的爹娘来看过他们一眼,到现在也没再来人了,他们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说到这个,三兄妹一时都有些失落。以前大姐在的时候不觉得,凡事都有她操心,他们指哪儿打哪儿就好了,现在大姐不在,他们一下子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找不到门路。
顿了一会儿,宁朝宗才咬咬牙说道:“要不,我直接去找秦先生的爹娘问问?”
“不行。”宁周翰立马否决了他,说道:“大将军肯定很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不如,不如去问问这里的下人,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
宁周翰觉得,他们在这里住下就已经是麻烦别人了,那些人都没来看他们,也就说明不上心,他们要还是上赶着过去,肯定会惹人厌烦的。大姐不在,他们至少要学会保全自己。而且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不能小看那些下人,说不准他们就能打听点什么出来呢。
若是宁静姝知道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想得这么深,估计也会震惊,这可是原装货,跟她那种换了芯儿的可不一样。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啊。
冬婶听了,自然是同意的,她既是下人也是客人,只要不露怯不谄媚,要打听点东西还是可以的。而且家里的钱财大部分都在她身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真要打听,不会难的。
不过人还没走出去,就听院子里有人通报,说是二公子来了。
秦珩被秦毅拘束了好几天才终于能出来,昨儿半夜千方百计的想出去,连翻墙的事儿都做出来了,可还是被自己身边的小厮给揪回来了,恨得他牙痒痒。没办法,既然出不去,府里总能走走吧?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不过见着就几个半大的孩子,秦珩心里也没了兴致。看他们一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迫切的跟自己打听,秦珩犹豫了一下,只说是他们是在路上碰到几个人风寒,症状太严重了,他们于心不忍,就留下来替他们治疗。看着他们半信半疑的样子,秦珩也不多说,尽量摆出一副没啥大事的表情。
几个人虽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家大姐会有这么好心,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姑且相信吧。
为了安他们的心,当然,也为了解闷减压,秦珩倒是每天都来这里,教他们读书写字,陪他们玩些小游戏,日子倒也过得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些御医们拖拖拉拉的收拾了东西,见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忐忑的上了路。不过这一路上,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差了”,禁不起颠簸,马车也只能慢悠悠的走。皇上派来监督他们的人就跟看不见似得,也不催促,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往前赶。
秦毅派来的人看了,心里说不出的火气,不过也没吱声。他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一个个贪生怕死的。但是他又不能指责,大公子的命可还指望他们呢。明明快马加鞭两三天就能到路程,硬生生走了五天才到,他急的嘴都起燎泡了,催促了两次也没效果。那些人都振振有词的说,若是还没到地方,先把他们这一把老骨头给折腾散了,那就真没指望了,让他一口气只能硬生生自己憋回去。
他不好受,那些御医也不好受,任谁知道自己马上要踏入“必死之地”,心情恐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听闻他们有人要来,那县令早早就派人来迎接了,一路把他们送到地方,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他不求立功,只要皇上没怪罪,就真是谢天谢地了。毕竟县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这个县令也不好过,现在看来,这个危机应该是度过去了。
御医们一下车,就发现这里的情况跟他们想象中的尸陈遍野、腐烂不堪的景象完全不同,到处弥漫着一股醋酸味,地上一层撒着一地的白粉末。许是到了饭点,村里有炊烟冉冉升起,依稀还能看见村子里面还有人走动,不似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心中正诧异着,就有几个人穿着怪异,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抱着一大堆白色的东西过来了。
周院判眉头紧锁,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混了大半辈子,终于等到上一任告老还乡,才坐上了院判的位置,还没潇洒几天,就被派来这里,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呐!
不过,那跟在几个人身后的那抹身影,怎么看上去有点熟悉,好像那个老不死的。
孙正谦前几天就接到了圣旨,知道他们要来,约莫好了时间却没看到人,又等了两天这才看到他们来。他们心中那点小心思他自然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个姓周的,好不容易升了职,这会儿估计都要郁闷的吐血了吧?有笑话看,他没有不来的道理啊。
“哈哈,等了好几天,老头子我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孙正谦大笑着走上前,解下脸上的口罩,说道:“哟,人还真不少,周院判,刘太医,夏太医,王太医,你们都来啦?哎哟,都傻站着干什么呢,快点穿好衣服进来吧,你们要是再不来,可连最后一波功劳都赶不上了!”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话里的内容可不那么友好,几人一听,当下就变了脸色,也没心情追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不过天底下有能耐的人那么多,他们能混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徒有虚名,人有本事,也懂得收敛自己,知道孙正谦就是这么个德行,连皇上都在他手上吃过瘪,也就忍了下来,场面上算是过得去。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还好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几人倒是心生疑窦。难不成真是觉得自己没几天好活了,根本不在乎性命,只想着给子孙留点功劳庇佑?还是说,这老不死的,真的有什么办法?
周院判眼睛微动,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这死老头子对天花一直颇有兴趣,他也曾见过他偷偷翻书,难不成,还真叫他研究点什么出来了?
没等他多问,身后立马窜出一个人来,殷切的看着孙正谦,激动道:“孙太医,您怎么在这里?我们家公子没事吧?”
孙正谦瞄他一眼,倒是认出他来,是秦毅身边的贴身小厮青松。看他担心着急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说道:“放心吧,死不了。”说着,眼睛从那些御医身上扫过,扬声道:“有宁姑娘在,他就是想死都难啊。”
宁姑娘?
青松一愣,是信中说的那位宁姑娘?
周院判和剩下的御医医士们拧眉,宁姑娘,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