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白家兴从泰兴酒楼出来,脸色很是难看。回头看了一眼酒楼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他们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自然是白婉儿,他是二弟,还有一个大哥白承业。家中主要经营两项生意,一是酒楼,二是当铺。
父亲白进财说等他们长大了,一人分管一处,妹妹则每样占些干股作为嫁妆,听起来似乎挺合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酒楼才是白家最看重的产业,至于当铺,不过是因着当初父亲一时兴趣才捣腾出来的,而且始终只是在老家附近的几个县城有开设,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而酒楼却是开在京城这种地方,虽说名气不高,但实实在在的天子脚下,尽管只有一间,收益也不是那几间破落当铺能与之相比的。
这么一对比,孰好孰坏一眼便能看得出来,所以,兄弟二人争抢的,无非就是谁来执掌泰兴酒楼。两人都不是谦和相让之辈,白进财也乐得看他们斗智斗勇,有了对手才有动力,若能出几个好主意,振兴酒楼和当铺,那就更好不过了。
白家兴原本也以为,只是如此而已。可是上次马车出事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儿了,回来暗中调查一番,心都凉了一半。当时马一受惊,车夫就滚下马车,像是一时不查被摔下去似得,但他回来没几天,暗线就看见那车夫鬼鬼祟祟的找到白承业,要讹他一笔钱,两人还起了争执,隐约还能听到什么“没死”,“兄弟相残”。
白家兴又不是蠢的,本来就怀疑他,这下更是坐实了。以前只觉得大哥野心勃勃,却不知道为了钱,居然也会这样心狠手辣,竟然想要了他们的命。
如此,他一方面行事更加防备谨慎,另一方面,却是暗下决心,必定要拿下酒楼这一块,绝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心情郁郁的回到家中,正好看见白婉儿一脸闷气的从外面进来,眉头不由拧的更紧了。
白进财打小就对她很是疼爱,只要他们兄弟二人谁能得她一句夸,白进财看他们的眼神都会和善许多,他们要说什么事,有什么商量,也都容易很多。很快,两人就摸到了其中的窍门,纷纷开始哄她开心。
但是她越来越大,白家兴就越发不想哄她,实在是看着人长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时时干出一些无理的事情,说出一些无礼的话,让他不得不跟在后面善后,这样的事情多了,他也有些腻烦。这会儿见她面色不愉,想必又是有什么糟心事等着他了。
白婉儿心中想着事儿,脚步匆匆,走路都似带着风,上了回廊,一个拐弯,却见二哥白家兴正站在那里,顿时心中一惊。
二哥虽然疼她,但是最近对她态度越发不好了,以前她不论要什么,二哥总是会第一时间送到自己手上来,自己不论闯多大祸,他都会替自己摆平,从没有一句责备一句重话。可现在,不过是一点小事,也能被他说教半天,烦都烦死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去哪儿玩了?”
白婉儿不高兴的撇撇嘴,说道:“外面。二哥,你要是没事,我先回房了。”
“等等。”白家兴也不想管她,但是又怕她再闯下什么祸事,只能耐着性子喊住她,说道:“你前几天叫人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后莫要这样做了。我们白家只是商贾之家,秦家是我们万万不能得罪的。流言的事情秦家早就叫人追查了,还是我挡下来的,但再有下次,我也不敢保证会怎样。”
白婉儿猛地回过头来,脸色更臭了,她原以为这件事情做的隐蔽,不会有人知道的,可没想到还是叫二哥知道了。不过听到他说的这话,她又有些不屑。
“流言的事情是我干的,但我又没有说秦家的坏话,就算秦家知道了,也该感谢我让他们认清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说不准,还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另眼相待,到时候两家议亲的时候就更容易了。白婉儿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就微微上翘。
白家兴看着她自以为是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个妹妹,果然是从小就被宠坏了,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难道没听说过,宁姑娘是秦大公子的救命恩人?你派人散布宁姑娘的谣言,不就相当于得罪了秦大公子的恩人?得罪了她,你还指望秦大公子和秦将军秦夫人能给你好脸色?”
“为什么不能?我这是为他们好,让他们早点认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他们肯定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哥,你要这么胆小怕事,到时候要真是秦家来找麻烦了,你全推给我就是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看她一张脸上自信满满,白家兴只觉得自己都快气的肝儿疼。什么叫我胆小怕事?什么叫真面目?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白家兴努力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纵然是蠢,但奈何老爷子喜欢,只能先哄着了。
“婉儿,是二哥说话重了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二哥这也是担心你。”
白婉儿斜睨他一眼,只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婉儿。”
“二哥,你要真这么想,那就帮我做件事情,只要你帮我做了,我就相信你。不然,我可是要到爹爹那里去告状的。”
白家兴哄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直接打断了。白婉儿看着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充满算计的笑容来,也就是刚才,她突然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对付宁静姝的办法。她有信心,只要计划成功了,宁静姝绝对讨不到好!
“什么事?”白家兴愣了愣,眉头轻锁,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婉儿这下倒是谨慎了,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闲杂人等,才走近一步,悄悄附在白家兴耳边说了几句。
“不行!绝对不行!”白家兴一听,当即变了脸色:“这件事情绝对不行。你可知道那千金堂。”
“二哥!你还说就是因为担心我,我看你分明就是胆小怕事,散布流言我承认,你说会惹恼秦家,我就不说什么了,这次这件事情,可没有半分针对秦家,你还是不肯,分明就是胆子小。哼,经商之人要胆大敢赌,像二哥这样的,恐怕是成不了什么大事了,我这就去告诉爹爹去!”
说白婉儿蠢,倒也不尽然,起码她早早就看出爹爹喜欢她,大哥二哥讨好她,而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泰兴酒楼和白家当铺的归属。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谁让爹爹偏爱她呢。
“婉儿,你别做傻事!”白家兴这会儿也顾不得多的,直接伸手拉住了她。她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就不是谁能获得爹的青睐,接手白家产业的事情了,而是白家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了。
“千金堂是皇店,它的牌匾都是皇上御笔亲题,我们更加得罪不起啊。这件事情你听二哥的,二哥都是为你好,你想要嫁进秦家,没问题,二哥一定帮你,但是这件事情一定不行。就算是闹到爹面前,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白婉儿才不听他说什么,定定的看了他几秒,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散落风中。
“不帮就算了,你就是胆小!”
白家兴张了张嘴,再没出声了,眼中闪过一丝恼恨。她实在是薄情寡义,枉自己平日里对她这么好,到头来也不过一个白眼狼。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家兴才突然转身,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子不教,父之过,让爹去处理吧。
白府这几日,几个主子人人都心情不佳,连带着下人走路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而另一处酒楼里,却是叽叽喳喳一片。
“宁姑娘,你快来看看,我又新作了几幅画,你看看可好?”
莫雨一进酒楼,便见到坐在大厅里正同孙正谦讨论着药膳的宁静姝,顿时眼睛一亮,兴奋的抱着几幅画轴跑上前去。若他有尾巴,这会儿估计也应该翘的老高了。
宁静姝见他来,也收了声,孙正谦自然也不再多说,只是开始暗暗打量起莫云和莫雨两兄弟。
“我房间里都已经快挂不下了,你怎么兴致一点都没歇啊,这次又画了什么,与我看看。”
坐在另一旁对弈的两个人同时停下手中的棋,转过头来看着莫雨。
秦许不高兴的抿了抿唇,这都过了多久了,他脑海里还刻着阿宁的容貌?还是每日里都看着阿宁的画像,才能一直不忘?不管是哪种,他只要想想,心里那坛子陈年老醋便止不住的冒起酸泡泡,看着莫雨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
胡斌则是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画轴,想要一探究竟,之前的画作他都看过了,也甚为惊艳。他心思单纯,也把莫雨想的一样单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次的画,你定然喜欢!”莫雨小心翼翼的将卷轴放在桌面上,喜滋滋的从中抽出一副,缓缓摊开。
上面美人如玉,坐于凳上,素手执针,神情严肃而认真,而在她面前的有一张床榻,榻上躺着一个衣衫半解,面如金纸的人。显然,这银针是为了救人。
孙正谦一时看愣了,这场景,太过熟悉,仿若情景再现,可当时救人的时候,莫雨并不在场。
见宁静姝也是轻呼一声,眼中有了笑意,秦许再也坐不住,直接扔下棋子跑了过来,定睛一看,脸都绿了。
画什么不好,非得画他半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