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空中竟是毫无预兆的飘下了零零星星的小雨,而后便越下越大,颇有倾盆之势。
宁静姝用完早膳,站在门口看着天,忍不住皱了皱眉。弟弟妹妹这会儿应该是在半路上吧?幸好出门的时候坐的是她专门订制的油纸马车,车里也放着伞,不然可就不妙了。不过握着手中的请柬,宁静姝又郁闷了。
当初那马车多是租的,到了京城也就留下了一辆,剩下的便全付了车费让他们离开了。这会儿再想找一辆不怕淋雨的马车,怕是有些难。宁静姝撇了撇嘴,看来还得让谭师傅推荐一个木工,再做上几把能够挡住整个马车和车夫的大伞才行。只不过现在,要如何是好?
宁静姝正纠结着,就见一人费力的撑着一把大伞往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好几天没见到的孙正谦。
“你果然在家,总算是逮到你了!”一见到她,孙正谦眼睛就是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收了伞递到一旁的冬婶手上,一边落到掸着身上的小雨珠,一边说道:“我来找你好几次都没见到你的人影,这回特意来早了些,果然还在家。”
逮到你。宁静姝听的一脸黑线,她貌似也没犯什么事儿吧,用“逮”这个字,似乎不太妥当吧?
“你找我有事?”
孙正谦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愤愤的瞪她一眼,说道:“当然有事了。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皇上打算给我们开一间医馆?”
“记得啊,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这几天忙上忙下的累的半死,见不到她的人影也就罢了,他都找上门来了,居然就只是一句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孙正谦一口老血憋在喉咙管里,不上不下,嘴角抽动两下,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辅导: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身!
“医馆明天就要开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是再不去看看,到时候连哪门哪路都不认得,看你怎么办!”
宁静姝顿了两秒,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节奏:“医馆。开业?”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怎么这么快?十五那天才说的要开医馆,明天二十,这是什么速度?选址、装修、定制器材用具、选拔人才。
宁静姝以为,最快也要等到半个月吧?
可是显然,她还是低估了皇家的影响力和办事效率,皇上金口一开,太医院、工部立马行动起来。医药铺子皇家本身就有,干脆直接划拨出来一个,顺便再把旁边两个铺子给收购了,一个空着留用,一个改造成宁静姝教学的地方,再经过简单的装修翻新,匾额一拆,人手都是自带备齐的。
这几天,孙正谦便是充当了监工一职,看着这家马上就要属于他的医馆,孙正谦只觉得动力无限。他还亲自去找了几个平日里看着还不错的小辈,挖了两个人过来。现在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明天早上皇上亲笔题字的金字招牌一挂上去,就能开业了。
宁静姝听的目瞪口呆的,不过心中对皇权倒是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简直了!说要干什么,分分钟的事情啊。难怪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子,一句话,便能调动手下无数人力物力为自己做事,这样的权利,谁人不想要?就连她听了,也会很心动的好吗?
不过现在现在可不是心动的时候,看着外面瓢泼大雨,手中握着一份已经答应要去的请帖,面前还站着一个非要跟他走一趟的孙正谦,宁静姝颇有些无奈。
倒是孙正谦率先发现了她的装束没了平常的随意,看着倒有些郑重的意味,又看到这张请帖,便问是谁的。
宁静姝看雨太大,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便请他进了屋中,跟他聊起了此时。
没一会儿,等冬婶的姜汤送过来了,宁静姝的话题也终结了。
“说起来,还没给我诊金呢,我原以为慧心郡主会给,没想到还是得长公主出啊。”
“。”
孙正谦忍不住抽抽嘴角,这种时候,你心里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诊金?你知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谁?知不知道!那可是安宁县主,长公主最心疼的小女儿,皇上宠爱万分的外甥女,你救了人家一命,想的居然只是诊金?诊金算个什么东西,重要的事这份恩情好吗?
宁静姝瞄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倒不是有读心术,而是这个年头,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遇上这种情况,都会被看作是救命之恩。但是宁静姝来说,她只是尽到了一个做大夫应尽的责任,治病救人,本就是她的本分,而作为报酬,诊金就已经够了。
像是童家那样,一直将她以恩人来看的,她反倒有些吃不消,受了人家的恩惠,也一直想着要如何报答才行。
这样又何必呢,多累。
但是她这样想,别人未必这样想,所以,只能顺其自然了。
说着话,外面的雨声也越来越小了。虽是倾盆大雨,但也只是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雨虽然渐渐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宁静姝站起身来,说道:“我昨日已经答应今天要去了,不能食言。这样吧,你把地址告诉我,等我从长公主府出来,就直接去,可以吧?”
不行也得行了。孙正谦无奈的点点头,拿了纸笔写下地址,自己便先行离开了,医馆就要开张,他还是要去守着才放心。
见他离去,宁静姝也有些兴奋起来。千金堂第一分店,马上就要开张了。不过,店是皇家的,说分店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妥?
想着,也不急着走了,干脆回房,将昨夜写好的要寄回给蔡掌柜和菊花婶子的信拿出来,又添上几句话,才心满意足的收起来。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长公主府从昨天从一早就开始忙活,打扫卫生、购买食材、装饰家里,看的安玉湘好一阵无语。
“娘,那宁姑娘我依稀记得一点,就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您这样郑重,怕是不好吧?”
这种规格礼遇,只有在皇上临门或者是准备开宴席的时候才会有的,用来招待一个年轻女子,是不是太过了一些?那宁姑娘来了怕是也会不自在吧?
“哪儿有不好?你的救命恩人,不管是多大年纪,都值得娘这么做!”其实那个人是谁多大年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玉湘,是她唯一的女儿。那个人或许不值当这种规格,但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值得!
安玉湘心中一暖,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说道:“娘亲对女儿最好了。”
“是啊,对你最好了。”
安玉湘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句酸溜溜的话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安玉湘顿时笑了:“二哥,你休息好了?”
安景瑜扶着自家娘子走过来,见到小妹的笑容,也不自觉笑起来,可语气还是酸酸的,说道:“是啊,今天可是拜谢恩人的宴席,你二哥我就算没休息好,也得到场不是?还有啊,你以后可莫要再病了,再病一次,你没事,我和你大哥都要被折腾死了!”
知道他最是嘴硬心软,安玉湘也不在意,福了福身,说道:“那就借二哥吉言,以后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可好?”
“那你二哥说的话岂不是成了铁口直断,金玉良言了?”安景瑜忍不住打趣道。
“那有何不可,二哥的话,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听的。”安玉湘俏皮的眨眨眼,看向一旁一脸温柔的女子,问道:“二嫂最近可好些了?”
也不知是不是第一胎的原因,二嫂林红玉的孕吐反应十分强烈,每天都是吃完就吐,根本补不进什么,肚子没看张多少,人倒是很快就消瘦了,全家人也跟着担心。与她不同,大嫂田珍也是怀孕,但是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似得,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看得她羡慕不已。
林红玉摇摇头,眼中也有些忧虑,伸手摸了摸肚子,说道:“没什么起色。我听王妈说,第一胎若是女儿,最能折腾人了,我想着这一胎定是个女儿。”
“女儿很能折腾人吗?”安玉湘有些好奇,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我当初怀你的时候,都已经是第四胎了,还不是把人折腾的够呛。前几个月是如论如何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后来才好了,肯吃了,可又是想吃什么就必须得马上吃到,一会儿想吃蜜饯,端上来了又突然不想吃,改成想吃酱肘子,弄得厨房里鸡飞狗跳的,没一刻闲暇,你说折腾不折腾?”
话说着,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安玉湘还真不知道,怀着自己的时候,母亲还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那娘亲怀着大哥二哥的时候,就没这么大反应吗?”
听到这个问题,长公主就笑了,说道:“也折腾啊,不过都还好,就是嘴里一直没味道,想吃酸的。哪像你啊,没出生我便知道是个贪嘴的,整日里就闹着吃东西的事儿。”
“还别说,真挺准的。”安景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安玉湘,忍不住说道:“你看这一次,可不就是贪嘴闹的事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